贝芙把匕首随意地扔到一旁，瞥了眼不远处的金恩，很明显在场的人只有他能给Ewan通风报信。

    她站起身，从容地整理下衣裙，恢复平日里高贵、优雅的姿态，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极其自然地与眼前的男人打着招呼，“好巧啊，亲爱的。”

    男人没搭理她，眉头紧锁，阴沉地看着旁边被保镖控制跪在地上的阎一，“放开她。”

    保镖看向贝芙，见她挥了下手，随即松开对阎一的禁锢。

    Ewan伸手将阎一拉起，护在身后。

    “所以你要因为一个陪酒小姐跟我闹翻吗，Ewan？”贝芙看他护她的样子，优雅的面具难以维持，不自觉地提高音量，“等到你哥哥继任后，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我也不会娶一个我不喜欢的女人。”

    他脸上的决绝和疏远让贝芙红了眼眶，但自尊和修养不允许她当众哭泣，“就算是为了克莱恩？”

    “就算是为了克莱恩。”说完这句，Ewan拉着一旁的阎一决然地转身离开了。

    “你会后悔的！Ewan！”

    绝望的威胁也没能让他的脚步停顿一瞬，看着他带着别的女人消失在眼前，贝芙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

    ***

    Ewan的心情很是不好，却仍然绅士地为阎一打开车门，伸手护在车的门框上，防止她磕碰到。

    上车后他对司机说了个地名，司机启动车子，驶离了Liquid酒吧。

    一路上，他只顾看着窗外，眼里却没有任何风景，紧锁的眉头也没舒展一分。

    虽然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但今天的一出戏也算是成功收场，她和Ewan的关系不再停留在只是喝酒的那一步。

    明明已经达到目的了，可看他忧郁的样子，阎一的心情也跟着低落。

    不忍又怎样呢，本就是带着目的接近的他，任务要完成，戏也要圆满，演员是不能中途退场的。

    “你不该为我得罪她。”阎一开口。

    Ewan隔了几秒才转过头，淡紫色的眼眸在昏暗的车厢内辨不出情绪，他看了阎一半晌，才缓缓开口，“也不全是为你，我也想借此机会让她死心。”

    “她那么爱你，还能助你继承家业，不好吗？”阎一问。

    “我想得到的东西会靠自己争取，而且......”他伸手滑过她的脸，“你还不知道我只喜欢东方女人吗？”

    阎一没有说话，自从见到他之后，她做事开始变得犹豫不决，她知道分开的这几年他从没放弃寻找过她，但她不敢告诉他真相，也不能这样做。

    叛逃组织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就算他有心她也不能看着他涉险。经历十年的分别，她早已不是他记忆中的单纯女孩，如今满身污秽、疮痍的她怎么舍得玷污她心中的少年。

    她早已配不上他了。

    她不会让他的机密磁盘落入别人手中，助他成功继承克莱恩家族是她能为他做的唯一一件，也是最后一件事情。

    汽车开出喧闹的市区，来到郊外一片风景优美的私人领地。

    兰迪查到过此处，这里并不是他常居住的地方，只是平时招待朋友，举办派对，或是养个情人的娱乐场地。

    阎一跟着Ewan走进别墅，里面有佣人在打扫屋子，见到他恭敬的问好，“少爷，您回来了。”

    他嘱咐道：“让厨房做几道东方菜系。”

    佣人欠身离开，阎一跟着他走上二楼，他极自然地走进一间屋子，开灯，拿起床头柜上的睡衣仍在床上，开始解上衣的扣子。

    他见阎一伫立在门口，伸手指向床边的衣柜，说：“里面有睡衣，应该有你合适的尺码。”

    阎一打开衣柜，里面是同一个款式却各种尺码的睡裙，没拆封，都是新的。

    她眸色暗淡一瞬，挑选出一件，关上柜门。转过身时，他已经换好衣服坐在床上。

    “所以，你是想包养我吗？”阎一问。

    Ewan嗤笑一声，“才想起问啊，我牵你你就跟我走，不怕我给你卖了？”

    阎一心想：这她倒是不怕，能卖了她的人可不多。

    “不然呢？留在那等着被刮花脸？”阎一反问。

    他收起笑脸，说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找份别的工作，Liquid就不要再去了，贝芙的报复心很强，金恩那边我去交涉。”

    阎一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不知道哪来的一股火气，问道：“你总带些来历不明的女人回家吗？”

    Ewan被她问懵了，在Liquid上班的姑娘怎么能算来历不明呢，再说他也不常带女人回家的吧......

    见他的表情，阎一知道自己失态了，走去洗漱间，关上门，开始换衣服。

    Ewan被她搞得一头雾水，之前在酒吧她总是安静的陪他喝酒并不怎么说话，今天怎么脾气这么大，也许是被贝芙吓倒了吧。

    她换好睡裙，走了出来，调整思绪，以正常女人的思维方式问道：“跟着你有什么要求？工资是多少？”

    “按Liquid十倍工资算吧，要求......你只要乖乖听话就好，我没什么特殊癖好。”

    是的，他跟她接触过的每个男人都不一样，黑色利落的短发，明媚的眼眸，笑起来温暖炽热，没有任何特殊癖好，无论是男友还是金主都是大多数女人梦寐以求的选择。

    佣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说饭做好了，可以随时下楼用餐。

    Ewan起身牵起她的手，像一对情侣般走下楼梯，为她拉开椅子，把碗筷递到她面前，还时不时地为她夹菜。

    他对所有女人都这样好吗？

    之前的那些怎么忍心离开他呢？还是说现在只是一时的新鲜感？

    “怎么，饭菜不合口味？”他宠溺地问着。

    “听金恩说你喜欢东方女人是因为小时候遇见的一个女孩。”阎一假装不经意地询问。

    他眼中不悦的情绪一闪而过，但还是被阎一捕捉到了。

    随即又换上宠溺的面孔，伸手揉搓下她的头发，佯装生气，“要乖乖的，不许乱打听我的事。”

    阎一突然有种不安的预感，以这几年出生入死的经验，她的预感很少出错。

    她静下心来暗自分析，回想之前发生的种种，他所有的亲昵举动都不像是对她，或者说是任何一个东方女人都可以。

    一个可怕的答案浮现在脑海，也许所有的女人都是她的替代品，他只是在寻找小时候宠溺她的感觉。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曾经在这里居住过的女人呢？

    是她们发现真相后主动离开了，还是别的什么......

    阎一及时制止了自己的想法，她不该如此想他，是自己刀尖舔血的日子过惯了，总是疑神疑鬼。

    晚饭过后，已是深夜。

    Ewan带着阎一回到房间，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不可避免地面临一个问题。

    阎一身上还有些没有祛除干净的疤痕，虽然已经看不出产生疤痕的原因，但她仍不想他看到。

    她率先走进浴室，锁好门。看着镜子里的身体，右侧腰间有块皮肤比周围浅一个色度，是子弹贯穿导致的，上面贴着诺伊给她的疤痕贴，很仿真，只要不细看几乎摸不出与皮肤的差别。

    她叹了口气，要是实在躲不过去，只好关灯了。

    等Ewan从浴室出来时，她上身倚着床头，半坐在床上，身上穿着睡裙，又裹紧了被子。

    他走过来坐在她身边，眼神落在她的脸上，没有说话，嘴角噙着轻微的笑意，温柔、直白，却不色情。

    “Ewan......”她小声地唤了一句，想试着把这件事情延后几天，诺伊说她身上的痕迹再过几天就能彻底消除。

    “我中文名字叫阮修楠，你可以叫我楠哥哥。”

    这句话仿若一声巨响在阎一的脑中炸开，她确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他就是在这些女人的身上寻找她的影子。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时，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阎一睁大眼睛看着他，眼角微红，身体也控制不住地细微颤抖。

    原来，他也像她一样，从来没忘记过曾经。

    命运真是可笑，他在一个又一个人身上寻找她的身影，她也因为相似的瞳色救了一个并不是他的人。

    但好像哪里出了错，她无论出于什么理由也是救了条人命，他这样却欺骗了很多人的感情。

    可她又有什么理由指责他呢，那些姑娘怕不是你情我愿，金钱交易也向来公平。

    阮修楠以为她是在害怕，出言安慰她，“别紧张了，我不碰你，今天你也吓到了，好好睡一觉吧。”

    他熄了灯，躺在她的身侧，轻声问道：“我可以抱着你睡吗？”

    她轻细地应了一声。

    他伸手揽过她的身体，把她圈在怀中，像抱着一个心爱的陪伴玩偶。

    半晌，他释然地叹了口气，声音从她颈侧传来，低沉、凌人，却更加真实。

    他说：“我喜欢你的安静。”

    跟小时候的她很像......对吗？

    阎一闭上眼睛，感受着黑夜的侵袭，明明身边人手臂压在她腰间的重量，颈侧细微却均匀的呼吸，都在证明一切的真实，但她还是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她怕梦醒皆是妄想，也怕沉醉在梦中，到头发现依然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