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

    乔装一番的她跟着王大父大摇大摆的去了乡里。头顶帷帽的传说人物表示真的不是自恋自夸,而是好奇外面关于自己的传言能有多离谱!

    “山鬼”的名头带火了不止有本人,还有青城山的十里八村。透过帷幔能瞥见人们的生动表情,热热闹闹的景象让兰幼树久违的感受到了活着的气息,更别说恰巧目睹了一场债务纠纷。

    欠钱的乙方试图赖账不还甲方钱,气得甲方朝远处山上的道观拜了拜,大声吼道:“你敢当着诸位天师与山鬼大人的面发誓说你没欠我七两银子?!”

    那乙方当场焉儿了声,他从兜里排出两吊钱,数了又数,便是又多还了几钱,偃旗息鼓的说:“咱这两清了,你莫要去山鬼大人那里告状。”

    咱说咱什么时候能向妈祖碰瓷了?兰幼树眼睛一眨,被这幕给刷新了认知:世界终究是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模样,扫地僧哪里是在给她造势呀,明明是造神。

    可她不是神仙啊……兰幼树望着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形包围圈,嘴角抽搐。甭管这说书产业是甚时候发展的,单瞧着乌泱泱一群人就在没有娱乐设施的年代,该行业确实能火爆。

    王大父给她选了个风水宝地:一个很少人会注意到的犄角旮旯;即按耐不住昂扬的兴趣,大摇大摆地挤开了包围圈,厚着脸皮坐在了最前排,坚定当吃瓜第一猹。

    故事确实精彩,奈何旁人说得太神乎其技了,以至于听得当事人脚趾抠地,生出一种不是在描述自己的错觉。

    心里的违和感重了些,觉得脸有些僵的兰幼树下意识地摘了帷帽——未及揉开脸蛋,那厢却敏锐的感知到周围瞬间的寂静,几十道目光汇聚身。

    ——失策!不该摘掉帽子的!不多言,依这熟悉的配方,她手一撑,兔起鹄落飞快地跳出了坊间。

    类似插曲近来常发生,说多无趣;不如回过头来讲那些冒犯村子的东州兵,

    他们赤果果的被村民丢到坑里埋了,连裤衩都被扒的一干二净。毕竟都是布料,虽说沾上了血迹,洗洗凑合到冬天能排得上用场的。

    扒了布甲衣服鞋子,还剩下武器:木制枪杆的标枪去了枪头可以当成棍子耍耍,用来当打狗棒或者拐杖甚至烧火棍都不错;余下的刀剑排不上用场,放着还占地方,不如卖给收铁的得个几十钱。

    所谓物以稀为贵,这铁器要回收的多了就不值钱,买方市场的二手铺子起了压价的心思,气得卖家村民宁愿收起来压箱底也不愿贱卖出去,气凶凶地说:“留着以后用!”

    大量兵戈流落在外,该是当地官员心惶惶了,寻思山上还住着一个风头正盛的山鬼,要是哪天她学隔壁某位天师一样高喊一声:“岁在甲午!”说不定盲目狂热的信徒们抄起家伙就追随了。

    因此铁器还是要收回来的,加上前面东州兵作乱搞得那是民怨四起,也该好好安抚的。

    至于兵戈怎么收、受灾百姓怎么安抚,不同的地方自有差别;青城山则特殊一些,并非治下县令管,而是成都直接派人来,派的诸葛亮和马超。

    看这阵容,有识之士晓得醉翁之意不在酒,心照不宣的离了山,躲在远处观望。

    贵客来临即是清场,与前几天的热闹相比,青城山此刻显得冷清,一如天象有变前的宁静。

    不同于大事来临前的煎熬、不同于开好赌盘等接场的各世家,处在漩涡中央的兰幼树反而清闲了几分。

    早间的光线柔和伴着微风带着丝丝凉意,第一缕清风拂过山岗;金色阳光透过云层,仿佛初入青城山的景象。

    她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在林间打猎,完了再偷溜着下山,也不曾引起谁的注意。

    村里的陈氏正坐檐下缝补衣服,看见兰幼树手里的弓箭和与扛着的东西,愣了愣,问道:“阿妹这是作甚?”

    “答谢阿姐前些日子的照顾。”她将挂有生禽的竹子束在院子上,有意缓解气氛,故作高深地说道:“我要去追随先人的号召啦!”

    “什么先人不先人的。”陈氏被逗笑了,以为她不过是在开玩笑:“况且向来是你照顾我们的多,有甚好答谢?”

    “那一码归一码。”兰幼树也不多辩解,岔开了话题问阿牛哥回来否。

    “在后院折蚱蜢呢,”陈氏缝针的手不顿,神情自若的说:“最近乡里来了好些官兵,虽说与老百姓不犯秋毫,但有前车之鉴,大家伙儿还是骇得不敢出门。”

    “——哦。”兰幼树依旧眉眼弯弯,却不知该如何接话了,索性去了后院找阿牛哥,说要教他折蜻蜓。

    作为全村唯一的希望,阿牛哥自有认真劲儿在,一遍又一遍,直到折出的玩意儿能作为模板展示。

    内敛的孩子掩不住得意洋洋的劲儿,阿牛哥想炫耀手中的草蜻蜓,却见兰幼树沉思不语,便歪着脑袋问道:“你怎么了阿姐?”

    “没甚,”兰幼树揉了揉他的头发,还是不自觉的泄露了几分情绪:“只是你阿姐要走了。”

    阿牛哥不懂,以为她要回山上,不多想的将新折的蚱蜢与蜻蜓凑了个双一起给她,小孩子的眼睛里装着清澈的纯真:“那阿姐便走吧。等下次你再来,我教你折蚱蜢。”

    “好嘞。”兰幼树一个应承,玩性大发的捏了捏他的脸:“你以后可是要再活泼一点,别整天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见过一个将军,可帅气的人儿,一皱眉则变成苦瓜大王了!你可千万别学他!”

    “不学不学!”实在不堪造作的阿牛哥拂开了她的手,“阿姐你可莫要操心啦,快点上山去吧!不然天黑了路不好走!”

    兰幼树不说话,只是笑着,帷帽一带回了道观。落岭的太阳红彤彤的烧了一片,余晖拉长了她的背影。

    作为冒险者当轻别离重相逢,只是想到要离开青城山,她心里依然是不舍大于高兴。何况夏日凉意使得蝉鸣亦消,蛐声渐起,更把人吵得生出几分惆怅。

    专程等人的扫地僧站在那处,看见她轻车熟路地翻墙进观,也不指责,单是端着高深莫测的模样说:“你归来迟了。”

    “是迟了些。虽迟但到,且不早退。”兰幼树笑容轻松,好似这样便能消除心头迷惘。

    已知她要去兴复汉室,未知该如何兴复,若是跟诸葛亮一样中道崩殂,那只能继续回来修道咯——也有可能没脸回来了。

    等待翌日清晨,青城山上清宫四下一片幽静如画卷,道观朱门开启,从里迎来一老一少,与身着宽袖鹤氅的文人、戴冠佩刀的武将相对。

    扫地僧拂尘一挥,弯腰颔首,有礼在节,“客自远方来,请入观一叙。”

    在其后的兰幼树没忍住向外探去个惊奇眼神:马超她自是见过的,但是更稀罕诸葛亮——毕竟是把自己姓氏变成聪明代名词的人!得多看两眼给自个儿涨涨智商!

    因这细小动作,使得她故作沉稳的模样显出几分原本的灵动跳脱;惹得狐狸一样敏锐二人瞬间有所注意。

    马超几乎不可闻的冷哼了一声,俊气的容颜有几分挑剔之意。诸葛亮则宽容轻笑,收了羽毛扇子与探究,向名冠巴蜀的老观主行礼道:“将军与亮多有打搅,还望观主勿怪。”

    扫地僧以手请路,几人共进了道观。

    既说此行目的不言而明,但主要还是看领头的较量,因此当此二人去论道,兰幼树能预料她和马超将排除在外。

    况且她虽然很稀罕诸葛亮,奈何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道行颇深的扫地僧与智商高地诸葛亮,他俩的论道简直就是加密语言!何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往前凑?便是哪凉快待哪去挺好的。

    ……只是,没必要当门神那般一人坐一边吧?好几次兰幼树私下打量马超——马将军冷着一张脸生人勿进,使得她有心搭话也不敢贸然上前啊!

    难,可真难,难得她头上快长草了,天马行空的脑子胡乱设想怎么来的不是赵云呢!哪怕是张飞她也能唠嗑两句啊!

    帅哥固然是好看,但若是冷面则让兰幼树犯怵,生动的脸上显出几分后悔之意:或许去池塘捉蜻蜓,也比在这强撑更有趣。

    百无聊赖的她把目光放到更远处,试图去看点花花绿绿的东西来消遣:譬如说扫地僧选的这处水榭风景很好,不见诸多喧嚣,甚至连鸟儿的叫唤也是轻声细语。

    风吹过树叶、吹过池面,再来时带着满满的水汽——哦,要小心住久了容易得风湿病。不知这边冬天冷不冷,不然再来个老寒腿可就惨咯。

    她偷看了一眼马超:如此强壮的人应该不会得老寒腿;再看了一眼里面坐而论道的诸葛亮:他与扫地僧侃侃而谈、口若悬河的样子倒是不太能让人想象以后的场景。

    假模假样严肃的兰幼树陷入了沉思:所以中老年人诸葛亮坐轮椅是因为风湿病、还是老寒腿、亦或者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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