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03

    “你是...?”

    金在河是几个月前来到这个地中海沿线的陌生国度的。他还记得那天下午,自己明明上一秒还穿梭在伊拉克的战火中,下一秒睁眼却已经躺在巴塞罗那的海岸线上了。

    作为一个每天游离在生死线上的唯物主义无神论者,金在河一直认为怪力乱神只存在于孩子的童话故事中,但当他发现自己莫名其妙扰乱了时间线来到了两年后的西班牙后,金在河不得不相信这个世界的秩序并不如他想象般严谨,现在他就成了卡bug的产物。在这个时空里,自己已经脱离了黑石组织,他试图联系过阿尼娅,发出去的讯息却石沉大海。

    他以为自己是被时空遗留在这里的局外人,每天迷茫地游荡在西班牙街头,因为没有身份的缘故,金在河没有办法在这里找到一份正式的工作,只能零碎地干着一些散活。直到今天他在街上碰见了这个女人,她似乎是认识自己的,但金在河确信来自两年前的他并没有见过这个女人,那么她是在他缺失的两年中认识的人?

    不过听这女人刚才说的话,自己好像是死在了两年后。

    金在河转过头正想询问她,余光却看见刚才的那群混混绕过餐厅又折返了回来,已经朝他们这边围了过来。

    “该死。”金在河低声咒骂了一句,脚步下意识就想朝餐厅后方跑,但他刚迈开两步又掉转头来回到女人身前,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腕就带着崔宥真一起逃跑。

    那群混混已经看到她和自己交谈了,把她单独留在这里免不了会让她惹上麻烦,况且金在河还有很多关于自己的问题想问她。

    金在河拉着她熟练地穿过几条小巷汇入游客众多位于巴塞罗那老城的哥特区,等他看向四周确认那群人没有追上来后,他才松开崔宥真的手喘了一口粗气,“甩掉了,那群麻烦的跟屁虫。”

    但当金在河朝她看去才发现,这个女人的体力似乎比阿尼娅还差劲。他们分明也没跑到一公里,眼前的女人此刻却微微弯着腰,脸色苍白地捂着腹部小声地喘着气,仿佛正忍受着巨大的疼痛。

    “你怎么了?”金在河朝她捂住的地方看过去,意识到她的腹部可能在不久之前受过伤,并且在刚才的情况下拉扯到了伤口。他走到她身侧,弯下腰有些担心地问道,“你之前受过伤吗?”

    闻言,崔宥真猛地抬起头用疑惑、试探的目光看向他,腹部枪伤处还不时传来阵阵刺痛,“你...不记得了吗?”

    金在河被问得一愣,他舔了舔干燥的下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的伤势和自己有关系吗?

    这个女人言语之间似乎和自己很熟的样子,他们之前是什么关系?金在河回想起这个女人在看到自己的第一眼时,她眼中不加掩饰的震惊和失而复得的欣喜做不得假,他甚至轻易就能从中觉察出爱意。

    难道是...女朋友吗?

    金在河再次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女人,她黑色的衣裙和冷然的气质完美地融入了哥特区的民俗民风,完全是一个魔女...姐姐。金在河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两年后的自己似乎在择偶选择方面变了不少。

    “先坐着休息一下吧...”,金在河甩了甩脑袋,决定先将奇怪的想法藏在心里,他扶着崔宥真坐在了街边的长椅上。

    在蜷着身体休息了几分钟后,崔宥真舒了一口气,她真该感谢首尔那群拥有高超技术的医生团队为她做的手术,能让她在经历了如此剧烈的运动之后,伤口暂时还没有撕裂的迹象。

    “枪伤?”金在河注意到了她捂住腹部的位置,作为一个时常与子弹作伴的雇佣兵,他很快从崔宥真的反应和不同寻常的伤口位置推断出,她应该不久之前受过枪伤。

    但崔宥真却并没有很快回答他的推测,只是用晦暗不明的目光注视着金在河,“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崔宥真肯定她不会认错眼前的男人,他一定是济夏,但他看起来似乎真的不知道她伤势从何而来,甚至也根本不认识她。

    “这个嘛...”,金在河尴尬地揉了揉鼻尖,快速瞥了一眼崔宥真之后心虚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在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可能是他未来的女朋友后,金在河还是决定对她开诚布公。

    巴塞罗那午后的日光很惬意,地中海式气候就体现出了它的优势,金在河就在向城中阵阵吹来的海风中向崔宥真坦白了自己的来历。

    “大概就是这样,我是金在河但也不完全是,过去两年的经历在我记忆里是缺失的,我不知道这两年找中我经历了什么,所以我并不认识你。”金在河没由来地感到紧张,但当他看向崔宥真又有些泛红的眼眶时,连忙承诺道,“但是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原本崔宥真对这个匪夷所思、超自然的故事感到惊愕,她久久凝视着此刻坐在她身边鲜活的济夏,这是一个拥有济夏灵魂却又完全不认识她的济夏,分明近在眼前,却蓦觉恍如隔世。

    “对我负责?”崔宥真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又在心中将其逐字拆解。

    许是怕她不相信,将他当成一个找借口不愿意负责的渣男,金济夏望向崔宥真郑重其事地朝她点了点头。

    崔宥真怔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在沉默中蓦然意识到了什么,自从Cloud9爆炸后沉寂了数月的心猛然在她的胸膛中骤跳起来。心底难掩的喜悦浮上她的面容,崔宥真勾起唇角,狡黠的眼眸倒映着金在河的模样愈发明亮。

    好的记忆消失了,但不好的记忆也平等地被忘却。在这片深信会得到古希腊诸神庇佑的土地,阿芙洛狄忒给了她重头来过的机会,让他们在更好的时间以更好的缘分重拾他们从前不甚完美的断简残章。

    “金在河先生,你似乎误会了什么。你是我的警卫员,本来就应该对我负责。”崔宥真站起来,弯下腰俯身凑近他,“还有,你现在叫济夏,金济夏。”

    在金济夏还紧张地沉溺在崔宥真刚才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时,她却头也不回地沿着马路朝前走去。

    “警卫员?我吗?我是你的警卫员?“金济夏追上去跟在崔宥真身边不可思议地问道,他难以想象自己是怎么放弃佣兵无拘无束的工作,跑到这个女人身边当起私人警卫员的。

    “没错,你曾经说要一直待在我身边,”她顿了顿,“为我效劳。”崔宥真没有搭理围在自己身边正摇尾巴的狼崽子,这场巴塞罗那奇遇钝化疼痛,驱散了因为他的离去而整日在她内心世界里成云化雨的悲戚。

    “真的吗?”

    “嗯。”崔宥真不假思索。

    金济夏狐疑地注视着在巴萨罗那的日光中扬起明媚笑容的漂亮女人,内心一番纠结之后,他竟很快接受了她的说法。

    好像自己会说出要一直待在她身边这种话,也不像是假的。

    因为他发现,一个人理想型的转变竟然只在瞬息之间。

    04

    金济夏在以警卫员的身份住进崔宥真租在巴塞罗那海边的大平层后没几天,他就迎来了他接替原来的自己执行的首个任务。

    其实说是警卫员有些大材小用,在他们相处的几天里,崔宥真并不会具体要求他为她干些什么,只需要他一直待在她身边,陪她在海边餐厅从中午坐到晚上,期间让他讲讲自己在伊拉克的事情。又或者是陪她在巴塞罗那的黄昏进行一场citywalk,但因为她身体的原因,他们走不了多远,于是他们的活动范围基本就环绕在住所的十公里以内。

    金济夏起先觉得这份工作似乎有些太过轻松了,他在Naver百科上搜索过崔宥真的名字,惊愕地发现这个女人身份的特殊,不论是现在韩国实力最雄厚的财团会长亦或者是差点成为韩国第一夫人的身份,都让金济夏明白为什么她会让自己一直待在她身边保护他。

    金济夏始终不知道她为什么只身一人来到西班牙,甚至如果不是偶然在街上碰上自己,这么重要的人物,身边却连一个警卫员都没有。

    不过在今晚,金济夏觉得他好像已经无限接近于答案。

    在陪崔宥真吃完晚饭回到家里,那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八点。她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寻常,按前几天的习惯,她喜欢在晚上让金济夏陪她在客厅看会电视,吐槽一番电视剧里编剧们对财阀生活的夸大其词。但今天他们回到家,崔宥真却一言不发地直接回到了她的卧室,紧锁上了门。

    房间里悄无声息了很久,但当金济夏以为她睡了的时候,她的房间里却突然在发出瓶瓶罐罐摔在地上的声音后又传来沉重的闷响。

    她好像摔了。

    金济夏蹭地一下从厨房跑到她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崔宥真?”

    “你还好吗?”,无人应答,金济夏犹豫了一番仍然断续地敲着,过了很久门才终于打开。

    崔宥真出现在门后,状态明显不对劲,她穿着黑色的绸缎睡裙脸色惨白着,身体出得细汗让她的长发狼狈地贴在脸颊上。她极用力地用手抓住门框,骨节都泛白,借助这个力量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眼眶湿润,目光涣散,她盯着金济夏看了很久,似乎在努力辨认眼前这个男人。

    “...怎么了?”她的尾音还有些颤抖,却在假装一个无事人。

    “你怎么了?”金济夏皱着眉朝屋子里看去,一盏台灯昏暗地亮着,木质地板上倒着一罐药瓶,数不清的白色药片散落在地上。

    她似乎没有力气再说话了,痛苦地闭上眼睛,身体也脱力地从门框渐渐滑向地面。崔宥真却想象着现在这样一副场面,这让她记起严慧琳临死前的模样。

    但好在在她无力地接触到冰凉的地板之前,她被带入一个炽热的怀抱。金济夏揽过她的腰将下坠的她抱起来,朝床边走去。他温热的手掌再次绕过她的背脊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料贴近她的肌肤,这样的触感让崔宥真的情绪稳定下来,她一言不发地蜷在宽厚的怀抱里贪婪地感受着。

    她被温柔地放进柔软的被子里,听见药片被一粒一粒拾起再放进瓶子里碰撞内壁的声音,但她此刻只能僵硬地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双手放在身体两侧紧紧攥成拳,胸口起伏明显,在一呼一吸之间形成又深又急的波形。

    金济夏就坐在她的床边,超出一个警卫员的职责范围无声地陪伴着她。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崔宥真的呼吸才逐渐恢复正常,她再次睁开湿漉漉的眼睛,等待着眼中的迷蒙渐渐散去,然后她就发现金济夏的目光正片刻不敢移开地注视着她。

    “吓到你了?”她试图从床上支起身体,下意识地理了理从自己肩膀滑落的睡裙肩带。

    “你在吃药?文拉法辛。”金济夏别扭地将视线从崔宥真身上移到被他放在床头的白色药瓶。

    “我的心理出了一些问题,医生给我开了药,几片一起吃的话会产生一些药物反应,就像刚才一样。”她语气淡淡的,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情。

    正是如此崔宥真才不愿意吃药,她不喜欢身体失去掌控的感觉,但却因为她断断续续的服药,才导致她的病情不稳定,从今天晚上开始她就感觉身体不太舒服,于是便想服了药早早睡下,没想到这次药物副作用发作得如此快。

    “为什么?”金济夏不太明白为什么崔宥真会服用抗抑郁的药物,她的身份地位应该让她对任何东西都唾手可得才对。

    “因为难受。”这是几个月来崔宥真第一次愿意开口向别人承认自己的病情,“我的一生都在不断地失去,拥有,也许还会再失去,我都已经习惯了。”

    金济夏就这么坐在床沿与她相距不到三十公分的位置与崔宥真对视,对在昏暗光线下他们之间腾然升起了奇怪气氛浑然不觉。他仔细阅读过Naver百科中详细记载着的她的资料,从外人看来她无疑是一个成功的女人,坐拥上亿上兆的资产,还有个与她恩爱有加的丈夫,尽管不少八卦媒体都言之凿凿地称她和前总统候选人已经分居离婚了,但在风光履历的总结下来看,她的人生看似顺风顺水。

    但如今她却因为难受到需要吃抗抑郁药物来稳定情绪,金济夏意识到,崔宥真可能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告诉他。

    “不过别担心,“崔宥真撑起身体,慢慢向金济夏靠近。

    “我会好起来的。”只要有你在我身边。

    身体的重量凝成一颗星星,坠在金济夏肩头。他支撑着她,身体因为紧张而绷得笔直,像一棵沉默的松树。崔宥真身上淡淡的香味瞬间充盈了他的鼻尖,而他的目光却依旧落在床头那瓶“罪魁祸首”上。

    金济夏不知道以前作为警卫员的自己,借出肩膀和怀抱给老板是否也是他的工作范畴之内,但此时此刻他的右手绕在崔宥真身后,悬在她后腰的位置上,正几番犹豫是否要将她抱进自己怀里时,却恍然想起几天前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她的情绪似乎比今晚更加失控。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活着?

    济夏,金济夏。

    我的一生都在失去,拥有,再失去。

    “崔宥真?”

    “什么?”

    “是因为我吗?”

    让你难受,让你感受失去、拥有、再失去的人是我吗?

    活在未来又死在过去的那个我。

    金济夏没有得到回答,靠着自己的人像是睡着了般安静,但他却遽然被滴落在自己肩头湿润的触感激了个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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