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魏澜知道,对于王彩凤,既要为小鱼讨回公道,又要给她留一丝余地,因为说到底,她不过是个没有什么见识的浅薄小人,算不上什么大奸大恶的坏人。

    既然她收不住自己的野心,狮子大开口管叶轻舟要这么多钱,那么下面要面对的风波,流言甚至是攻击,她也只能全盘接收了。

    魏澜丢下目瞪口呆的王彩凤,转头走出杨家的时候就听见了大大小小的议论声。

    “早就听说叶团长托王彩凤照顾他那个小妹妹,每个月都要给钱,那也没想到给这么多,五十多块啊,都顶我家老赵大半个月的工资了。”

    “就是啊,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一天能吃多少粮食啊,这五十多块都够她一大家子花了吧。”

    “我记得那个小鱼刚来这的时候还白胖白胖的,你看现在让她养的,都瘦成豆芽菜了。”

    “就是,她还给人家买衣裳,人家刚来的时候穿的可好了,现在她给人家穿的都是啥”

    “那小鱼那好衣裳搁哪去啦?不会都让她偷偷没下了吧?”

    “那咋不能?她闺女都跑人家家里偷东西去啦,还有啥不能干的”

    “说起她家那个三花真是,又懒又馋又泼,她以前就老抢我家小妞的糖吃,上次因为抢糖把我家小妞的衣裳都扯坏了。”

    “还有他家那个金宝,惯的没边了,跟我家小宣玩,一有个不如意就上手打人,打不过就在地上撒泼,都不知道跟谁学的”

    “还能跟谁学的,就是跟王彩凤学的呗,你来的晚不知道,头几年王彩凤和老杨老干架,一吵不过就开始撒泼。”

    当然还有讨论魏澜的,毕竟她刚才也是主角之一,而且还是今天在大院里头一回正式露面,从刚才的话里,大家也都知道了她就是叶团长那个结婚没多久就要闹离婚的媳妇。

    但是没想到她跟传闻中的一点也不一样,都说她长得又黑又壮,这完全不是那回事儿啊,一大群姑娘媳妇看的都移不开眼。

    有的说她可真白,皮肤跟缎子似的,看着就又滑又嫩;有的说她可真瘦,那小腰一看就不到二尺;有的说她长得可真好看,好像不是地上的人,跟天上的仙女似的。

    当然这些魏澜都不知道,她已经快步走回家,今天她要办的事情还有很多。

    可是一进门,就看到两个小女孩整一块蹲在门口吃奶糖,一个是小鱼,另一个是个看起来比她略小些的小女孩,

    小鱼一边往那个小女孩嘴里和手里塞着糖,一边说:“小花,你吃,这是我最喜欢的大白兔奶糖,是我嫂嫂从首都给我带来的,这些都给你,你要藏好了,不要再被金宝拿走了。”

    那个小女孩大口咀嚼着糖果的同时还不忘频频点头,圆圆的小脸上满是笑容。

    魏澜看着这一幕都不忍上前打扰。

    “小鱼,这是你的朋友吗?叫什么名字呀?”她的声音打断了两个小姑娘的互动,小鱼看她回来了,一下站了起来,然后跑到她面前,拉着她跟她说,

    “嫂嫂,这是我的好朋友,她叫杨四花,我叫她小花,嫂嫂你也可以叫她小花。”

    “那她是杨金宝的妹妹吗?”魏澜听到她的名字问道,

    “不是,她是杨金宝的姐姐,小霞姐姐说她和杨金宝一天生日,只不过她比杨金宝早出生一个半小时。”

    魏澜听小姑娘这么认真的跟她解释,弄明白了,原来这个小花和杨金宝是龙凤胎呀。没想到小鱼这么讨厌那个杨金宝,但是却很喜欢他这个姐姐。

    在她领小鱼去城里商店的路上,小鱼告诉她,每次杨金宝抢她的东西,小花都会帮她,有一次还咬了杨金宝,因为这个举动还被她妈狠狠打了一顿。

    “王阿姨不喜欢小花,她最疼金宝了,但是小花每次都会帮我,她还偷偷把自己藏的好吃的给我吃,

    可是她自己都吃不饱,她对我很好,跟我分享她喜欢的东西,那我也要跟她分享我爱吃的东西。”小姑娘一板一眼地说道。

    “嗯,小鱼做得好,嫂嫂支持你,你以后可以经常邀请小花来我们家做客,跟她分享你的零食。”魏澜笑着回应她。

    小姑娘得到鼓励,激动得一直点头称好。

    她们走了不远就遇到一对正赶着骡车去粮站的爷孙俩,正好顺路就捎了她们一段。到了国营商店魏澜要给钱,大爷说什么都不要。

    小鱼见状,从自己衣兜里掏出来刚刚出门装上的大白兔奶糖和酒心巧克力,把这些一把塞在那个小男孩手里,

    “哥哥,这些糖给你吃,可好吃了,谢谢你和爷爷带我们进城。”小丫头笑的见牙不见眼,活像被塞糖的人是她自己。

    那小男孩一直推说不要,倒是大爷很是爽快,直接说叫他收下。

    魏澜想到待会儿自己要买上不少东西,如果能够再凑上他们的骡车一起回就好了,所以就开口问大爷能不能一会儿返程的时候再捎他们一段。

    “我就是买些家里要用的东西,很快就完事,耽误不了太多时间的。”

    大爷摆摆手,“这有啥,一会儿我俩办完事就来这接上你俩。”

    魏澜和小鱼进了商店就像鱼入大海,加上兜里有足够的钱和票,买起来也是好不爽快。

    现在的商品虽说跟魏澜所处的年代没得比,但也能满足人们基本的生活需要了,她没有什么太多的生活用品要补充,主要是厨房用具和食材。

    锅碗瓢勺和各种香料调料,只不过肉不大好买,限量供应,她来的也不早,只抢到一小块瘦肉,但是买到两条鱼。

    还买了一些鸡蛋和应季蔬菜,幸好魏澜提前带了一个大包和一个袋子,不然这么多零散东西真是不好提回去。

    她们出门就看见爷孙俩已经驾车在等着了,车上还放了魏澜刚刚让他们帮忙带的米面和杂粮之类的,四人上车就往回赶,一路有说有笑。

    魏澜得知他们原来就住在距离军队家属院不远的村子里,大爷姓孙,六十岁上下,男孩小名叫亮子,说是今年已经八岁了,正在村小学读二年级。

    爷孙俩在村子里负责喂养生产队的牲畜,也经常回来往城里去买些生产队要用的东西。

    魏澜向他们打听村子里有没有什么老手艺人能帮忙做个石磨,刚刚他们路过豆腐厂,魏澜买了两块豆腐,发现现在豆腐厂生产的产品比较单一,只有豆浆豆腐脑和豆腐。

    像是豆皮油豆皮还有豆干这种东西都没有,这个时候每个月的肉都有定量,豆腐是有一定营养价值并能作为调剂的食物之一,

    小孩子的口味又比较挑剔,所以魏澜就想到自己做这些豆制品,但是前提是要有个石磨能够磨出豆浆。

    亮子这个时候主动开口说:“我爷爷会做,他还能在石头上刻字呢,还会做桌子椅子,还会做沙发!”

    “真的?那太好了,大爷,您帮我做一个呗,您放心,不让您白忙活。”魏澜看向孙大爷。

    孙大爷是个爽快人,也是个热心肠,马上就应下了,说今天正好办完了事,一会他俩就回家去取工具,再去河滩那边去捡块合适的石头。

    双方说好,大爷把魏澜两人送到家属院门口就掉头取东西去了。

    魏澜和小鱼提着大包小包往家里走,远远就看到有个小战士和一个中年妇人正在他们家门口说话。

    小鱼开口叫那位女同志:“叶阿姨”,然后又转头跟魏澜说:“嫂嫂,这是叶阿姨,是大洋和小阳的妈妈。”

    魏澜得知这位女同志是院里那位牺牲的林团长的遗孀,她是本地人,娘家就在邻村,在丈夫牺牲后凭借自己的好人缘和出色的能力在军队后勤处工作,在组织的帮助下独自一人抚养了两个孩子,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魏澜不知道她的来意,但是还是热情邀请她进去坐。

    至于那位一直笑得喜气洋洋的小同志,则是叶轻舟请来帮她砌灶台的,他在炊事班做事,虽然菜烧得不好,但是有灶台砌得很不错。

    他按照魏澜的意思很快就把魏澜设想的下面可以做烤炉,上面可以做灶台的嗯,算是蒸烤一体机的东西给做出来了。

    他工作的时候,叶大姐已经开始跟魏澜寒暄上了,她本来说话就爽直,上来对魏澜就一阵夸赞,当然也只是围绕外貌方面,毕竟关于魏澜的其他事,这里的人还所知不多。

    然后就说明来意,她是来询问关于王彩凤家里的事的,“我也是刚刚听人说起的,说是王彩凤昧下了你家的钱,孩子还偷了你家的东西,这是真的不?”

    “是真的。”魏澜大概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无非就是有错改正就好,犯不上把家属院的事搞到警察局去。

    “你说咱们这院子里,大人之间吵吵闹闹,孩子之间打打闹闹,这不都常见的事嘛,这一直都是咱们院子里自己调整消化的,这属于咱们内部矛盾,没必要升级不是?”叶大姐说。

    魏澜淡了脸上的笑意,“那您觉得怎么解决合适呢?”

    “我让王彩凤来给你道歉,再让她家三花给你家小鱼也道歉,你看行不?”

    “我看不行”,似乎没想到魏澜会一口回绝,叶大姐一下愣住了,她脸色有点尴尬,又问道:“那小叶家的,你看你想咋办?”

    魏澜知道如果自己的态度过于强硬,虽说能震慑了王彩凤和一部分人,但是也会将一部分人中立的人拒之门外,毕竟大多数人都不想和一个做事决绝不讲情面的人打交道。

    这位叶大姐看得出来没想偏向谁,只不过也是扮演一个桥梁的角色,那她既然都给自己铺路了,自己不走也不合适啊,但是怎么表达出来就要考验技巧了。

    魏澜深吸一口气,心想,扮不成白莲,那就只好扮绿茶了,她酝酿一下,眼含泪光。

    “叶大姐,不瞒您讲,我自己被骂几句,受点委屈,是不会随便就说要去警察局的,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但是这件事的起因是我家小鱼受了委屈,那位王彩凤受人之托却没有忠人之事就算了,跟我爱人索要那么多的钱,我们也先不提,

    可是她纵容孩子欺负我们小鱼,最可能恨的是,她那些孩子还骂我们小鱼没爹没妈,我虽然只是小雨的嫂子,可是长嫂如母,我是像做母亲的一样感到心痛啊。

    如果我们小鱼真是有父母在身边,那这话讲两句也是无关痛痒,可是恰恰是因为我们小雨的父母现在不在身边,这才是最戳人心肺的。

    您也是母亲,您设身处地想一想,难道换做是您,就不心疼孩子了吗?就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吗?”

    叶大姐不用设身处地,她自己带两个孩子,孩子没有父亲,这种事情也发生过,她也是又心疼又无奈,而且魏澜讲的确实有理有据,她一下就共情了,心里的天平也一下就倾斜了。

    她马上表态:“行,这件事我了解清楚了,这样,我先去找到王彩凤,叫她按你家的损失给你赔钱赔物,

    然后我再组织大家伙坐一起,让王彩凤当着大伙儿的面给小鱼郑重赔礼道歉,让她家孩子也给咱小鱼赔礼道歉,

    最后我再跑一趟政委那,把这件事来龙去脉给他汇报清楚,让他给杨大勇敲敲警钟,让杨大勇处理好自己家里的事。你看行不?”

    魏澜听她说完,心里就感叹了,真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叶大姐不愧是家属院里的妇女主任,说一不二的人,这从台前到幕后,由里子到面子全都有了。

    真可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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