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同床)

    苏念刚没羞没臊说的那句想伺候叶鸣赫的话,肯定被他听见了。这不又是无耻借势么?她真想像上次那样跪下求饶,让他不要同自己计较。

    但是,她不能。

    纪冲还看着呢,不能让他发现自己不过是一只纸糊的老虎而已。

    于是,苏念硬着头皮将身子贴向叶鸣赫,死死攥着他的衣服,厚着脸皮笑得谄媚,“国公爷,妾身虽驽笨,但昨晚确实说要好生学着伺候您,是吧。”

    给自己默哀了一瞬,苏念觉得戏已做足,再这么下去可能就要被杀头了,她松开双手离开叶鸣赫。

    “是。”

    是?

    苏念惊诧,叶鸣赫居然应和她,紧跟着自己的腰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握住,阻止她离去,甚至还用上力道,让两人比方才贴得还紧。

    叶鸣赫继续慢悠悠地道:“昨晚,小念让我很快活,你半年求而不得的,我不过只用了一两日,听说你想娶她为妻,可她甘愿给我做妾。你在这里耀武扬威,还不如反思自己,问题出在哪里。”

    他言语暧昧神色温柔,捏着纪冲的手却异常狠厉。

    纪冲试着卸他力道,可换来的是更钻心的疼,明明两人年岁相差无几,又都是武将出身,他却明显感到与对方实力的悬殊差距。

    “舅……”冷汗顺着脊骨往下流,脖子上的青筋疼得暴起,他几乎要将自己牙咬碎了,终究还是忍不了,“舅舅……饶我……一次。”

    叶鸣赫用下巴指向苏念,淡淡地道:“还有?”

    纪冲看向苏念,只见苏念轻柔一笑,头靠在叶鸣赫胸膛,昭示着她就是被他舅舅疼爱过的女人。

    那也不过是个妾,难道让他唤她……

    “叫舅母。”叶鸣赫又道。

    “舅母!”纪冲见自己的手在被这么捏着恐怕就要碎了,瞬间开口。

    “唉,乖冲儿。”苏念应声,还故意拿出长辈的慈爱做派。

    纪冲一口气血呕在胸口,吐不出也咽不下,但此时又只能表现出乖顺。

    原想着纪冲得挣扎一下,结果如此迅速地将想娶为妻的女人唤作“舅母”,叶鸣赫索然无味,甚至有些鄙夷,他松开钳制着纪冲的手。

    纪冲喘着粗气赶忙解释:“舅舅,我不知道苏念现在是你的妾,今天实在是一场误会,以后我绝不再纠缠她,还请舅舅原谅外甥。”说完赶紧给叶鸣赫揖了一礼,随即身子歪向苏念的方向,也行了礼,“也请舅母疼外甥,给舅舅说说好话。”

    苏念本觉得靠叶鸣赫“欺压”纪冲,这感觉挺不错,但看对方这么一点气节都没,自己就好像一个战败的将军韬光养晦准备和敌手大干一场时,结果敌手却一点反抗精神都没,就知道跪在地下哭唧唧。

    在纪冲的目送下,苏念挽着叶鸣赫的手臂离开,刚转过弯,她就改为扶着他的手臂,赶忙道了一声:“多谢,”见叶鸣赫似乎要开口,她又插话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就当那个瞎了狗眼的人是我自己。”

    ……

    两人将纪老太太接回将军府,到晚上要歇息了,苏念扶着叶鸣赫到他屋门外,准备回自己屋子时,叶鸣赫却忽然沉声说道:“进来。”

    “啊?”苏念有点发懵。

    “今晚在我屋里睡。”

    苏念的脸“蹭”地一下红得通透,像极了等人采撷的熟过了的苹果,连脖颈都染上粉色,“这不……”

    “难道让我外祖母知道,咱俩分房睡?”

    “哦,哦。”苏念这才反应过来,这是给纪老太太“做戏”。

    两人走进屋中,苏念一眼瞥见屏风后放着两个浴桶,她面上又开始犯热,但转念就觉得自己想得多余,两人自然是先后洗,而且肯定是这屋中的主子优先。昨晚叶鸣赫洗过发,今日肯定不会再洗,他头发还半散着,不知是否需要有人替他挽发。

    想了又想,苏念还是决定问问,毕竟她昨天才说过要好生服侍他,再说,看在白日他替她赶走纪冲这件事上,她也合该对他更周到些。

    苏念这厢正要询问,叶鸣赫已经自己将头发挽好,转到屏风后了。

    行吧,想来叶鸣赫亲力亲为惯了,谁要以后做他女人还真轻松。

    待叶鸣赫沐浴完,苏念就去沐浴,水已有些凉,她进入浴桶中时,连打了几个喷嚏,担心自己染风寒,且又和一个男人不尴不尬地隔着屏风,她洗得十分快,等擦干身上时,才发现自己忘拿干净的心衣和亵服。

    咬着唇挣扎了许久,苏念还是抬高了声音道:“国公爷,我忘记拿换洗的衣服,您能不能……”

    叶鸣赫瞥了一眼亵服上放着的藕粉色心衣,打断道:“自己取。”

    他踱步到窗前,将窗户打开,背对着屏风处。

    苏念的外裳有些透,裹着就跟没裹一样,于是她将叶鸣赫宽大的衣袍套在身上转出屏风,见叶鸣赫背对着,她暗暗松了口气,抓起张妈妈给备好的衣物就回身往屏风后疾走。

    “啪——”

    叶鸣赫循声转身。

    实在是叶鸣赫的衣袍过于长,苏念走得又急,脚踩在上面就给绊了一跤。

    她第一反应就去看叶鸣赫。

    叶鸣赫已经看向她了。

    第二反应才是慌张地拢好胸前的衣襟,要不是叶鸣赫与她的距离够远,屋内的光线够暗,他脸上够没有表情。

    她几乎以为,他将她全看了去。

    苏念惊慌失措地从地上爬起来,转入屏风后。

    于此同时,叶鸣赫的眼神也随之划向屏风。

    苏念换好衣物,叶鸣赫已阖上窗户躺在床榻上了。她走过去,很自然地一屁股坐在床上,就要掀起被子钻进来。

    “下去。”

    苏念被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下来,而后十分委屈地看着叶鸣赫,“那我……”要睡哪里啊?难不成睡地上?

    叶鸣赫用下巴指着一个方向,“去那边的小榻上。”

    苏念看了一眼小榻,只有一个靠枕,连床被褥都没。但也没办法,她又不敢忤逆这位国公爷。

    于是她又把叶鸣赫的外袍当被子搭在身上,在小榻上躺下了。

    身下硬邦邦的,外袍还有些薄,黑暗中,苏念翻来覆去好一会儿都没睡着。

    叶鸣赫一向浅眠,睡前更需酝酿好久,那边折腾出这样大的动静,扰得他烦躁得很,也不知几更天,那边终于没了声响。

    苏念半寐半醒中,一个翻身险些从小榻上摔下来,她瞬间又没了睡意,她悄悄起身,朝叶鸣赫的床榻上望去,他的床足够大的,她只要睡在边上不乱动,想来他也察觉不了。

    思及此,她趿拉着鞋子蹑手蹑脚地跑到叶鸣赫床上躺下。

    他的被子也好大,盖上一角也不碍事,于是她又轻扯了一角被子给自己盖上。

    国公爷的床铺松软无比,苏念十分满意,很快就睡着了。

    叶鸣赫被一阵窸窣声吵醒,翻身时,就看见床上多了一团东西,他一看是苏念,她胆子可真大,居然趁他睡着跑他床上来了。

    瞬间就想把她抱起来扔了,刚伸出手,苏念却一骨碌钻到了他的怀里。

    他墨色的瞳在暗夜里紧缩,提着苏念后颈的衣领,把她从自己怀里拖出去。

    苏念一觉黑甜,也没听到奇怪的挠门声,睡得比昨晚好多了,可睁眼就看见叶鸣赫近在咫尺的脸,一句“大色胚”差点脱口而出,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自己把他挤得没了地方。

    她暗暗抹了一把汗,小心翼翼地掀起被子。

    “给我规矩点。”这时叶鸣赫闭着眼说起了梦话。

    ……

    在膳厅用早饭时,叶鸣赫的脸色一直称不上好,苏念想着在纪老太太面前,要有做妾的本分,就侍立在他身后,准备给他布菜。

    纪老太太拉着她坐下,笑着道:“在这儿没这么多规矩,你同我们一起用。”

    苏念看了一眼叶鸣赫,征询他的同意,叶鸣赫道:“听外祖母的。”

    于是,苏念同他们一起坐在桌子跟前。

    “鹤安呢?没下来?”纪老太太的眼神在饭桌上转了一圈儿,询问道。

    “今日人多,鹤安在自己房中用。”叶鸣赫答道。

    “鹤安不是小孩子了,又是男孩,男孩子还是活泼些讨人喜欢,长大了更要多见世面,不可把他当成闺阁中的姑娘将养。”

    苏念心道,想来鹤安的性子随父亲,都阴恻恻的,怎么老太太就那么喜欢叶鸣赫?

    叶鸣赫又道:“鹤安只是胆小,他是个好孩子。”说完,用袖子掩着唇打了一个呵欠。

    自打起床之后,这已不是叶鸣赫第一次呵欠了。

    想来昨晚没歇息好。

    纪老太太看在眼中,笑了一笑,又看向面色红润的苏念,笑意更浓,“小赫啊……”

    “嗯?”叶鸣赫呵欠连连,眼眸中都晕染着一层水汽,削减了几分他往日的凌厉之气。

    “正头娘子没过门之前,还是不要让小念有身子,否则……那样很伤身体。”

    “叮——”

    一声极微小的碰撞声,此时突兀地响起来。苏念手一抖,就没留意让瓷勺碰在了碗边。

    她低头吃饭不敢接话。

    “知道了,我们以后注意。”叶鸣赫却面不改色,极镇定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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