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保不齐她惦记着我那侄子。”叶煊笑得意味不明。
“这,这就更没有了。在许给叶大人之前,她与楚国公见都没见过。”苏福一听,赶忙解释,这叶煊真是一猜一个准,她那好闺女何止是“惦记”楚国公,现在都给人家做妾,连他这个父亲都不认了。
但他可不敢直接说,现在来求叶煊还得以苏念为筹码。
“是吗?”叶煊哼笑一声,“那你就把人给我带来,你们家的事都说好,虽然京兆少尹不行,扬州那富庶之地的知州可是你的。”
扬州?那可是景王的封地。
叶煊这是要拉拢他为自己人,与他一同站队吗?
可太子毕竟还稳坐在储君之位上。
苏福倒吸一口凉气,身子不由打颤,沉默着不敢应答。
“你怕了?”叶煊收回笑容,瞬间换上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正色道,“实不相瞒,你苏家的事儿其实挺难办的,我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想出这么个迂回的法子。你知道你们的事谁压着吗?大胤的储君,太子殿下。”
苏福神情一凛,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煊,“怎,怎么闹的这样大?不过是寻常的……”
“不知。”叶煊打断苏福的话,“但也能猜出来,太子一向博了‘明洁奉公’的好名头,你又恰在升迁之际,兴许有心人利用这一点,将你的事捅到太子那。”
苏福只觉有把无形的匕首插到他背后,疼得他冒出一茬一茬冷汗。
真没想到长安官场这样残酷,他初来乍到,就被人惦记着拉下水。
现在,若不跟叶煊站在一队,他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再摸到官帽了。既然如此,苏念的事就比较棘手。
叶煊已经挑明,他出那么大的力帮他摆平一切,前提就是要苏念入他后院。
想了一想,也瞒不住了,苏福只能硬着头皮道:“虽然,我女儿在叶大人寿辰那日之前和楚国公不相识,但,但那日之后,两人就不知道怎么搅到一处了。”
“什么?”叶煊拧着眉头看向苏福,“他俩真搅到一起了?怎么个‘一起’法儿?”
苏福低着眉,躬身道:“苏念现在就是楚国公的妾。”
叶煊掀起眼皮,颇为不悦地盯着苏福,他冷冷地笑了一声,“莫不是那日,你把女儿不止给了我一个?我可记得我那侄子当时也来参加寿宴了。”
“哎呦,”苏福赶忙将自己姿态放得更低,“苍天明鉴,我怎么能干出这种事,但凡事发,不管是叶大人还是楚国公,不拧了我脑袋才怪。”
“你倒识相。”叶煊道,一并想着就苏福这出息,料他也不敢这么做。
至于那苏念么……
罢了,就是一个供他享乐的玩意儿,反正第一次已给了他,他不信叶鸣赫会吃别人嚼碎的馍,还心甘如怡。
“如此,给你个补救的机会,你想办法把苏念给我送过来,这些事我既往不咎,你苏家的事我依然照看着。”叶煊道。
苏福为难了,“可我女儿已给楚公国做妾,楚公国他……”冷面阎王的名号又不是白担的,让苏福从他手里抢人,还不是死路一条。
叶煊不屑地冷哼一声,“叶鸣赫?叶鸣赫没什么好怕的,他能不能做楚国公,还不是凭我一句话。”
说到这里,叶煊不由想起二十多年前发生在楚国府的一桩辛秘。
叶炀,他的兄长,那可是当年在大胤神一般存在的人物,彼时也不过刚及弱冠,文韬武略、阴阳五行、琴棋书画、奇门遁甲却无一不通无一不晓。
又生得一副风姿清隽,湛然飘逸的好相貌,成为多少京中贵女的梦中情郎。
连享有“国姝”美誉之称的纪家千金,纪落蕊也不能免俗,将芳心暗许于他。
叶纪两家亦有结亲的意思。
但只有叶老夫人和叶煊知道,叶炀不想结这门亲事,即便叶老夫人掰开揉碎了给叶炀讲两家联姻的好处,他依旧不同意。
后来在叶老夫人绝食的逼迫下,叶炀才不得不点头,可在与纪落蕊拜堂之后,他并没有走入新房,而是扯开新郎服,换上战袍立刻去往边疆。
哪有新婚不圆房出逃的道理。
叶老夫人一边让人将事情瞒得死死的,一边找小儿子叶煊商议,“如今你大哥撂下这样的烂摊子,只能咱们母子俩收拾了。煊儿,你素来又是最体恤母亲的……”
彼时,叶煊听到母亲要让他替大哥圆房,内心极为震惊,但他只犹豫了一瞬,便同意了。
若两家结亲却没有子嗣,那姻亲纽带一点都不牢固,更何况叶炀不顾新妇离家,就会将纪家得罪了。
见叶煊同意,叶老夫人又洒泪说,幸好有个乖巧的儿子在身侧。她却不知,叶煊也有自己算盘。
那可是纪家千金纪落蕊啊,也是他求而不得的人,原想着这辈子只能把她当大嫂敬爱,可现在可以替大哥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简直是美事一桩。
是夜,他熄了烛火,与那朝思暮想人儿,颠鸾倒凤好不快活。
想来纪落蕊是极爱叶炀的,一连数晚,他引诱她做尽服侍他的事儿,她都会舍下脸面去逢迎。
叶煊又妒又恨,又无法自拔。
叶老夫人不让他去那么勤,担心事情败露,他耐不住还是偷偷溜去。直到叶老夫人发现端倪,给他塞了好多貌美侍婢,他才消停。
后来,纪落蕊有了身孕。
再后来,国公府传来叶炀战死的噩耗。
十月怀胎,纪落蕊还以为自己生下的是叶炀的遗腹子,宠爱有加。
可当时,只有叶老夫人和叶煊知道,这个名为“叶鸣赫”的孩子,是他叶煊的骨肉。
叶炀死了,爵位就不该落到叶鸣赫头上,而是属于他的。
……
且说,叶鸣赫和苏念带着苏君远回将军府,天色早都黑了,纪老太太已经歇下。
几人都没用晚饭,张妈妈很快命人整治一桌饭菜,苏念心情极差,勉强用了几口饭。苏君远舌头、喉咙都疼得厉害,只喝了一小碗清淡的粥,就去了张妈妈给安排的屋子歇息。
叶鸣赫看了苏念一眼,放下筷箸,道:“你同我回屋。”
苏念轻轻应声,起身挽着叶鸣赫往楼上走。叶鸣赫垂眸,眼神不经意地扫过她攀着自己的手臂。
刚将门打开,屋中的女子瞬间站起身,急切地朝前迎了两步,仿若带着哭腔:“小姐……”
苏念一看,居然是丁冬,她惊异地愣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你,你怎么在这?”
转念一想,丁冬能在将军府,想来是叶鸣赫差人寻来的,可是他又如何得知,她想让丁冬来?
又想到上次在翠微山庄,她先后撞见丁冬和纪冲,她以为叶鸣赫是在纪冲要打她时才出现的,现在想来,在她与丁冬相见时,他就已尾随上她了。
苏念忽然想笑,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国公爷还有这种癖好,躲起来偷听人家讲话。
她唇角一弯,冲叶鸣赫福了福,“多谢国公爷。”
“嗯。”叶鸣赫沉声应道,“我先去书房。”方走出没两步——
“国公爷。”
身后的苏念又抬声叫他,这次声音比方才还沾染着喜悦。
他应声回头,见苏念弯起一双笑眼,晃着手中的一个瓷瓶,原是他刚交代张妈妈找寻的消肿药膏,送上来了。
“再一次谢谢您。”
“不用客气。”叶鸣赫道,继而举步进入书房。
书房内,叶鸣赫招来同苏念去苏家的侍卫,问道:“今日我未到时,苏家发生何事?苏念挨了谁的打?”
这些侍卫都是训练过的,耳力极佳,苏念与苏福和方氏发生的矛盾虽在后堂,但他们吵闹得激烈,侍卫听得比较清晰,便事无巨细与叶鸣赫禀报。
叶鸣赫听到方氏犹如市井泼妇一样骂苏念时,本就黑如泼墨的眼瞳暗了几分,在又听到她根本无还嘴的余地,却又挨了巴掌,他微蹙的眉头变成紧锁,烦躁地抬手打断侍卫的话,沉默着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
胡川跟在身后,征询地问道:“国公爷,要不要收拾那个……”
“不用。”沉默了片刻,叶鸣赫接着道,“她方才与我说,半年一过,她要离开苏家离开长安,她想去哪儿我就送她去哪儿。”
“哦。”胡川明白了,国公爷目前还停留在遵守“半年之约”的行动上。
但是,国公爷,您现在知道自己的心吗?
叶鸣赫转身看向胡川,“派人去扬州查倩娘和画师的底细。”
看,收拾一个方氏,那是轻而易举,不用损害自己分毫利益的事,可却要在这件事上帮苏二郎。
这若深究下去,是和太子殿下对着干啊。
胡川就知道,他没猜错,国公爷不可能让那姐弟俩独自以身犯险。
看来,目下的国公爷,还处在一个努力框正自己行为,对内心还不自知的状态。
“属下尊令。”
叶鸣赫从书房走出来,苏念已在小榻上歇息了。他盥洗完躺在床榻上时,听苏念还在翻来覆去,应是没入睡,
他撑起半个身子,道:“实在睡不好,可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