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昀再次醒来，已是两个小时后。

    这几个小时车程中，林一没敢多喝水，毕竟一车都是男人，茫茫戈壁也没有合适的遮挡，如果有了尿意还真有点难办。其实中间经过了几次有房屋的地方，按照常理，司机都会问一问有没有需要方便的，但是这个司机很实在，他估计以为所有人都睡着了，驾着小车一溜烟就闪过了路旁的房屋。林一也不好问，总觉得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她惋惜地看着可爱的厕所一个一个离她而去，打报告的勇气也一点一点消失殆尽。最后她干脆就装死，让自己也觉得自己睡过去了吧。

    孟昀侧头就看到了林一蜷缩着，眉头紧锁的衰样，心里立刻了然。他轻咳了一下，让嗓子从沉睡中醒来，对司机师傅说：“师傅，前面一个休息区稍微停一下吧，想上个厕所。”

    “好。”司机盯着前方回答道，“很快了，估计再有个十分钟，能忍住吗？”

    “行。”孟昀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林一听着二人的对话，不管有意还是无意，终归是孟昀的好意，且他说完又很快安静下来，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让人感到莫名的体贴与安心。

    十分钟后，林一从路旁小店的厕所出来，可算是能光明正大地舒展身体了。就刚刚在车上的那种情况，膀胱又报警，道路还颠簸，嘴巴还不争气，要带领这一堆糟心的器官在人世走一遭，她有时候真挺心疼自己的。现在好了，她美美地伸了个懒腰，人生美事不过如此啊。

    黑色的小轿车停在不远处，张教授和司机师傅都在车里休息，看起来一点不着急。轿车的后面是广袤的戈壁滩，一直延伸到天边。虽然落日还没来到，但是天光已不如正午那般明亮。整个天空碧蓝无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午后的慵懒，仿佛有些烤面包的香气。天的尽头带着点微黄，比湛蓝的天空更温柔。那温柔的棉黄里有一个黑色的剪影，干净利落，正正好嵌入这幅风景画。

    幸好上厕所的时候想到趁着这个机会拍两张照片，于是索性把相机挂到了脖子上。林一心里连连夸自己高瞻远瞩，右手顺势握住相机的手柄，对着稍远处的黑色背影对起焦来。

    “远了点哈……”她一边看着镜头调整焦圈一边往前走，走到某处定住，“嗯，这个角度不错！”

    正按快门时，镜头里的黑色背影双手做出了一个提裤子的动作，同时好像预感到什么，转头看向了镜头，那双细长而凌厉的眼睛正通过镜头盯着林一。林一吓得“啊”的一声，相机一个没抓住，猛地下坠拉扯得脖子生疼。但是顾不得了——

    林一赶紧用双手捂住眼睛，大声吼道：“孟昀你有毛病吗？明明有厕所，你干嘛在这里……”

    一阵静默……

    “你想得是不是太多了，我就是调整一下裤子。”孟昀不急不慢的声音已近在耳边。

    林一试探性地放下手，看眼前人的表情，知道自己刚刚行为有点过激。

    “那个抱歉哈，但是，”林一打开相机，那个有点野生的瞬间果然被拍下来了，她举起相机，把照片递到孟昀眼前，“你看，你看你这个动作，是不是很容易让人误会，是不是？”

    孟昀看了一眼，嘴上没有说话，冷峻的表情仿佛有某处泄了点气，林一马上捕捉到，立马补充道：“像吧！”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很笃定的样子，孟昀那处小小的泄气瞬间扩大到整张脸，即便用力压住嘴角，但有一种神秘的东方力量还是把嘴角强势抬起。

    林一看他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一下被戳中了笑点，“哈哈哈”地笑出了声。孟昀也“扑哧”一下没绷住，笑了起来。

    “林大摄影师，你选景的角度挺别致啊！”孟昀笑着说道。

    林一更乐了，“哈哈哈”笑得前仰后合，左手紧紧捂住肚子，连连摆动右手：“哈哈哈，过，哈哈，过奖了，都是，哈哈哈，都是缘分，哈哈哈……”孟昀见她如此不顾形象，话都说不全，虽不知这事哪里好笑，但是莫名放松下来，右手扶着额头，左手插腰，无奈地陪笑着。

    远远看去，这一个站着高挑如树木，另一个弯腰依偎如藤蔓，也是一幅不错的画啊。

    “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司机入神地看着屏幕前的画面感叹道。

    “好是好，也有代价哟！”张教授抬头看了一眼，嘴角有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说着在狭小的座位里转了转身，又闭上眼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