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乌鲁木齐，犹记得几天前到来的情景，如今物是人非，落寞悄无声息蔓延开来。

    人们都说，失恋是一场巨大的伤风感冒，那现在，恐怕会有一个感冒前的绵绵雨季，放晴遥遥无期。

    但，先回去吧，不要往后看。林一这样跟自己说。

    孟昀执意把林一送到机场再返回宾馆，已经夜深。张教授抱怨自己一把老骨头还跟着年轻人折腾了一路，头也不回地进了宾馆。孟昀却拐进了宾馆右侧拐角的一个烤串店。这个点了，店里依然热闹非凡。烧烤架上烟雾缭绕，小饭桌上觥筹交错。只有角落一张桌子略显冷清，孟昀径直走过去，桌上是烤得滋滋冒油的红柳羊肉串，还有冒着气泡的扎啤，凳子上是已等得不耐烦的周潮生。

    “你丫还好意思来？我等你多久了？”见有人走过来坐下，周潮生头也没抬便知是谁，他狠狠从粗大的红柳木上撸下一块肥瘦相间的羊肉，嘴里念念有词道。

    周潮生看着干净利落，运动鞋、黑色休闲裤、黑色羽绒服，虽不张扬，但看出来材质不错。衣服左臂处有一个黄绿相间的石头岛刺绣徽章，为全身的黑色增加了一丝灵动。

    “抱歉，去了趟机场，晚了一点。”孟昀没有理他的抱怨，平静地回答道。

    “去机场？干嘛？”周潮生又咬下一大块肉，顺势拿起一串羊肉递给孟昀，“给。”

    “也没啥事，送个人。”孟昀自然地接过肉串。

    周潮生看他遮遮掩掩，突然来了兴趣。“送谁？小妹妹吧？熊，不对啊，咱俩约的是明天，你今天提前回来了，还送人去机场搞得这么晚！”孟昀瞪着他，想回话，他连连摆手：“你等会，等会，我捋捋哈。你提前回，明明可以坐飞机却偏偏坐个慢吞吞的小轿车回，还送了个人走，整个人看着又这么萎靡，一夜未睡的样子……难道是一夜……？”

    “是一夜未睡，但却是为了老张一夜未睡，你就别扯闲篇了。”孟昀见他发散得有点远，赶紧打住。

    “行，那我说正事哈。”周潮生放下羊肉串，扯了张餐巾纸擦了擦嘴，然后习惯性地擦着手指，表情瞬间正经了起来：“我昨天到，累死累活陪着天使们玩了一整天，目测玩得还不错，今天我就约张斌他们那边谈了融资的事情，基本顺利。跟我们预想的一样，我们需要自己垫资一部分，表表诚意嘛。明天再去对一下细节，回北京估计就可以敲定了。”

    孟昀刚张口想说话，周潮生赶紧打住他：“熊，你要是还想说不用还钱那件事，我劝你丫给我趁早收回。你给我的那笔钱，算我借的，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事成之后，我肯定得还。如果你要是不着急我还呢，我就算你是投资了，相信哥们，一定少不了你这个原始股东的分红！”说完就拿起扎啤，还用眼神示意孟昀别再纠缠。

    孟昀无奈笑了笑，举起扎啤跟周潮生碰了一下，然后喝了一大口：“行，我不说，你自己看着弄吧，一切顺利！”

    “要我说，你要不就跟我一起，就像咱俩初中高中组队打游戏那样，咱俩配合好，还能互相信任，计算机这个领域你也熟悉。”

    “不了，我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你自己折腾吧。”孟昀捏了捏鼻梁，这几天的折腾确实带来些久违的疲惫，喝点酒竟然有了醉意。

    “你不是吧，熊，什么情况啊！”周潮生有些不可置信，以前读书那会，眼前这位可是两箱啤酒下肚跟喝水一样的主儿，真是从没见过他微醉的样子。

    “没事，”孟昀又捏了捏鼻梁，“可能是这几天休息不好。”

    “你不诚实啊孟昀，老实交代！”

    “嗨，一点小事。阿市认识个姑娘，会演戏，有趣，但是现在还是别人的女朋友。”孟昀轻轻笑了一下，本也不准备瞒他。

    “‘还是’？准备抢？”周潮生兴致高涨，初高中那会，一轮一轮的女孩倒追孟昀，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孟昀从不陪女孩们，平时就跟兄弟几个打球打游戏，女孩们自己掏腰包买奶茶买零食还送到家门口，就为见孟昀一面。可是给哥几个开了眼了。那会儿孟昀前一秒分手，下一秒立刻打游戏虐哭对手，他可从没见过孟昀这种状态。

    “抢，我是没有什么心理障碍的，但她会有。”孟昀喝了一口扎啤。

    “哟，兄弟这次是遇到真佛了？哪里的菩萨这么厉害啊？”

    哪里厉害？孟昀不禁想起他看到林一嘴巴里包着包尔萨克想吐又不敢吐的样子，想到她不想让老板和小孩感到冒犯强逼着自己吞下去还违心说“好吃”的样子，想到她不想让李洋难堪，再不愿意也逼迫自己倒茶的样子，想到她吵着架还不忘记拉住快要摔跤的小女孩的样子，想到她冰天雪地里看书的样子，想到她灯光下晶莹透亮的样子。才一两天，他怎么会看到她这么多样子，又好笑又可怜。

    “她好像跟你一个学校的。”孟昀记得她论文下的学校标注，那是一所很不错的学校。周潮生的综合成绩是他们几个兄弟当中数一数二的。学校虽好，但林一的专业就……她一个硕士外地女生，前路怕是不明朗。他当初不知为何鲁莽冲动劝她走出这一步，如今想来，是有些不合适了。想到这些，孟昀感到头真的有点晕。

    “潮，今儿就到这里吧，明天我陪你去见张斌。我先回去睡觉了。”说完孟昀起身就要往宾馆走。

    “行。”周潮生有拿起一串羊肉，正准备吃，突然想起了什么，坏笑着说道：“熊，下个月中旬我被邀请去母校给师弟师妹们做职业规划讲座，你——想去吗？”

    孟昀起步的动作顿了一下，“没空。老张今天退了飞机票，坐了一天车的代价，就是让我去帮他弄西藏的项目，一年多，回北京就走。”说完步履不停向前走，同时撂下一句：“东西我没怎么吃，你买单！”

    望着孟昀的背影，周潮生若有所得地撸着串，“嘴硬吧，这不已经在明抢了吗？”“你没空，我有空啊！我得去看看这个小师妹何方神圣！”说着又吃了一块羊肉，肉有点凉了，但莫名好吃，有瓜的香味。他拿起手机，打开了微信，拉了一个群，孟昀不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