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似醒非醒间,林清姒脑海中闪过照水梅和赤金娟布的影子,人便“嗡”地一下转醒,一骨碌翻身下了榻。

    连日来云迷雾锁,今日却是难得的日挂中天。林清姒伸手捞了件棉袄,不待梳妆,便趿着绣鞋往膳厅赶。

    漪水阁隔着膳厅有一小段路,她出门急,未曾擎伞。不一会儿,飘飘洒洒的雪花便落了她满身,墨发里,袄领上,都绽满了梨花。

    膳厅内,柳氏和林燮正用午膳。

    林清姒前脚刚踏进膳厅,映入柳氏眼帘的便是少见的一幕:窈窕淑女,秀发如云,落雪映人娇。

    约莫是刚睡醒的缘故,此时的林清姒慵懒娴静,倒有了几分大家闺秀模样。

    “怎的都要嫁人了,还是这般不顾仪态?”柳氏的嗓音响起,柔若春风,似嗔非嗔。

    话音刚落,林清姒便觉整个人被抽空了一样,跌坐在地。

    她果真接了圣旨,那并非是一场梦!

    柳氏心尖一颤,朝丫鬟翠儿使了个神色。

    翠儿赶忙将人搀到柳氏身旁的木凳上坐下。

    柳氏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背,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柳氏面上神色缓和了不少,又兀自说道:“虽说傅将军性子冷了些,可到底也是个模样俊俏的年轻公子,日子久了,一切会慢慢好起来的。”

    她夫君同她说过,他亲眼瞧见傅安蘅进去过红香坊那种青楼之地,想来他并非如坊间传闻那般是个断袖,总归还是一个正常男子。女儿媚骨天成,到时她再传授她一些御/夫之术,不怕他无动于衷。兼之昨夜林燮同她说了不少傅安蘅的好话,她更觉他是女儿的良配。悔婚的想法也被抛于脑后。

    可林清姒不这么想。

    她只觉,那人长得再好看也只是个断袖。

    何况他们之间还有旧怨在,嫁给他不若于狼入虎口?

    相较之下,她宁愿嫁给貌丑莽夫,也不愿嫁给他。

    “娘亲,姒儿不嫁了,就留在相府陪您可好?”林清姒咬紧牙关掐了一把大腿,敛眉低头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还时不时掀开眼皮偷窥柳氏的反应。

    饶是柳氏,见她哭声悲切,不免也有些动摇。

    胜利的苗头初显,林清姒又烧了一把火,起身朝林燮跪了下去。

    “爹爹。您替姒儿退了这门亲事可好?”

    她眨巴着通红的眼睛,伸手揩了一把鼻涕,欲要拽住林燮的衣袖撒娇。吓得林燮一个激灵,慌忙起身回避,手中的粥膳洒了一地。

    望着这一幕,柳氏啼笑皆非。

    而林清姒却是极力憋着笑,又不依不饶跪着向他移步而去。

    好在适逢丫鬟雪儿进厅来,林燮唤她拉住了人,他身上一袭白袍才堪堪躲过了一劫。

    经过此遭,他已无心用膳,便在一旁思索起应对之法来。

    很显然,若不这么做,他怕是要遭不少苦头。

    可他女儿接下的可是圣旨,这婚又岂能是说退便能退的了的,他所想的,也只是敷衍她的法子罢了。

    之前傅安蘅大肆搜人,他便觉他女儿和这位索命无常的关系不简单。那时他只以为是她顽劣,冲撞了暴躁将军,便替她瞒住了柳氏。直到昨日,他回过味来,这非但不是坏事,反而是喜事一桩。听闻这门亲事是傅安蘅亲自面圣开口求得,也即是说,这位人人忌惮的大将军对她家小女生了不一样的情愫,叫他如何不欢喜?女儿有他的庇护,他安心了不少,这婚又怎么能退?

    思及此,不知不觉地,他咧开唇角笑得心满意足。

    顿时,林清姒怔住了,刚到嘴的饭忽然就不香了,柳氏也糊涂了,被他这莫名的一笑弄得呛了饭,咳嗽不止……

    听见声响,林燮恍然发觉自己举止唐突,讪讪地敛了笑意。

    不等林燮合拢嘴,林清姒便把人拽到了门外。她脸带促狭笑意,意味深长地朝林燮低语道,“爹爹,若您不帮我退了这婚,姒儿就把您藏私房钱一事告诉娘亲。”

    于是,回到膳厅后,林燮脸上笑意全无,整个人笼罩在胆战心惊的阴翳之中,眉心紧皱。

    林清姒用完膳后前脚刚出膳厅,他便以商讨朝事为由,转而背着包袱灰溜溜地逃出了相府。

    用过膳,林清姒计上心来,忽而想到长乐公主许是一把助她摆脱难题的利刃,便马不停蹄地入了宫。

    到了怡兰宫,长乐公主还在小憩,她只好拉着安嫔心不在焉地话家常。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宫婢来传话,说是公主已起了身。她才恢复了神采,脚下生风,直奔公主寝殿。

    安嫔见她举止异常,一经思索,便知她是为赐婚一事而来,料定她掀不起什么风浪,索性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

    公主寝殿内烧着地龙,十分暖和。

    长乐公主穿着中衣,坐在榻上,虽不施粉黛,只长发垂肩,刻在骨子里的娴静便让原本面容姣好的她更美了几分,面容白皙似西子,却比西子胜三分。

    林清姒委实想不通,这样的美人对傅安蘅几次三番示好,他竟都无动于衷。那么他求娶她,只是为了报复她而为之?

    想到这儿,她脸上的郁闷又多了几分。

    见她入殿来,公主唇瓣上扬,就连眸子也染了笑意,似是映在溪水中的星子一般美丽。

    “臣女见过公主。”林清姒福身行了礼。虽说她们二人之间不拘这些虚礼,可宫中耳目众多,久而久之福身行礼便成了习惯。

    “姒儿,你久未曾进宫看我,快些过来让我看看你。”

    “上回臣女就来了,偏巧公主出了宫,便没能见上一面。”

    长乐公主拉着她的手,二人絮着话。

    待到近况聊得差不多了,林清姒便开门见山地说明了入宫的缘由。

    “这怕是不妥,父皇赐下的婚事,怎能是我一句话就能更改的?”长乐公主蹙着眉,眸光似有躲闪。

    其实秋菊宴那日,她远远地见了林清姒一面,也看到了傅安蘅抓住她纤手那一幕。

    傅安蘅从未对哪个女子有过如此僭越之举。那时她便知,能躺在他心尖的那个人,大抵就是她了。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她又怎好坏人姻缘?何况林清姒是她身边亲近之人,她自然更盼着她好。

    等不到想要的回复,林清姒一颗心沉了下去。

    她旋身,带起一阵风,帷帽被掀开一角,露出那恹恹的眉眼,堵得长乐公主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了下去。

    “公主,冬日天寒,保重身子,姒儿告辞。”话还未说完,人便消失不见。

    北风呼啸,雪势渐大,宫道上又积了厚厚一层雪,林清姒拢紧了棉袄,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纵是如此,她仍是觉得笼罩在她心头的寒意比这漫天风雪更冷些。

    不知怎的,一股无名怒火从心底蹿起,她脑中只盘旋着毒打傅安蘅一顿的念头,出了宫门便跨马往大将军府奔腾而去。

    “将军府未经通传,不得入内。”

    将军府外。

    下了马,林清姒便横冲直撞欲闯将军府,却被看门的小厮拦住了去路。

    理智被怒火烧了个精光,她不由分说举剑相迎,不过转瞬功夫,那两人便狼狈倒地。

    傅府管事听见了声响,前来一探究竟,只往府门那瞅了一眼,便惊慌失措地赶往正厅禀报了傅安蘅。

    林清姒径直入府,而傅府的侍卫,一遇上她也是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正厅内,傅安蘅正与苏博南商讨驻军事宜,听了管事的禀报,他画地图的手顿了顿,墨滴须臾洇在了宣纸上,将秦关要塞抹了去。

    他的眸光倏然变得幽深莫测。旋即,他又顺了一件银白大氅,脚下一刻也不耽搁地往大门赶。

    不过几步之遥,他看见了那个在梦里才会出现的面孔,心底似是有一根羽毛轻轻拂过,唇边便带了微不可见的笑意。

    “夫人怎的这般心急,还有三日才是我们的大婚之日,因何早早就向为夫投怀送抱?”他定定地望着林清姒,话语中的温柔让她后颈起了一排疹子。

    呸!不要脸的狗男人!他是眼瞎还是怎的?没看到地上躺着一群侍卫?还对他投怀送抱?林清姒紧了紧手中利剑,眼睛里的怒火几欲夺眶而出。

    “天寒,夫人保重……”

    傅安蘅话音未落,来人长剑出鞘,大氅坠地。

    他手背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洇红了银白大氅,煞是醒目。

    林清姒懵了,呆呆地望着眼前这幕,脑海中满是对那人竟毫不还手的惊诧,手中长剑不知何时已悄然落地。

    傅安蘅却是薄唇轻勾,顺势一捞,将人裹进了锦裘里,钳住了她的双臂。

    霎时间,二人的身子皆是一僵。

    林清姒不敢动弹。她自知,她若动了,背后那人会将她拥得更紧。

    傅安蘅垂落的墨发滑过她的颈窝,勾得她心痒痒的,让她忘了呼吸。

    傅安蘅抬手拂去落于她秀发之上的雪花,将头抵在了她头顶上,贪婪地嗅了嗅她的发香,无比满足。直到他发觉怀中人的呼吸声消失不见,他轻笑出声,轻柔地转过她的身子,掀开帷帽帘子,吻了上去。

    初时只是唇瓣相碰,不过眨眼功夫他已撬开她的贝齿,往她喉里渡气。

    大脑轰的一下。

    她竟然被一个断袖轻薄了!

    唇瓣上的凉意和男人的温热气息直达心底,他身上的松香味十分好闻,林清姒恍了心神,神色迷离,眸子如同蒙了一层水雾。

    似乎她这副模样很好地愉悦了他,他笑得爽朗,对着她的琼鼻啄了一口。

    “夫人,换气。”男声朗朗,缱绻缠/绵。

    酥酥麻麻的感觉蔓延至四肢百骸,林清姒俏丽面庞上染了一抹红晕,左脸处的那朵玉蝉花盛开得愈发娇艳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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