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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宴当日,阮淮璎早早的便起了床,几次换装间,还是觉得当日去安乐坊逛街时那身衣着最好最合适。待收拾完毕,便同父亲与回燕上了马车。

    马车是新买的,回燕觉得颇为新鲜的左顾右盼,瞥见了淮璎的不安。

    她放下帘子转回身面对着淮璎,笑道:“阿姊,此生进宫的机会说不得就今日一回,你就别满心忧虑的误了好时光了。”

    淮璎只是微微一笑。

    ——懒得理她。

    阮执言看着两个闺女如此和睦,心情大好,从钱袋里掏出一把铜板,分给了她们,呵呵道:“你们呀,让爹放下心来,日后好日子还多着呢。”

    阮回燕不满的瞥了淮璎一眼:“若不是阿姊非要下嫁,还倒赔钱,怎会影响我的婚事。要是阿姊选个不说达官贵人,哪怕有那么一点权势的,我也好跟着在选人家时能更上一层楼。”

    阮执言不想提这件糟心事:“好了,不说这个了。回燕你也是,待会入了宫,还是少说些话,礼数要做周全,更是不要胡乱去攀附哪家的公子,没得说我们家乡野做派的,失了脸面。”

    “爹,要说这事儿,拿腔作势女儿是最会的了。”回燕笑嘻嘻的坐到阮执言身边去,给阮执言捏起手来。

    一行人便如此进了宫,方一进宫,三人便不再言语,规规矩矩的由一个小黄门领着,行了很长一段路。

    偷偷瞧得之处,朱柱金梁,檐角高飞,大气震撼。

    纵然目光再想流连,多数时候,回燕和淮璎还是直视前方,免得露怯。

    待到另一个宫门前,那小黄门便先行离去了,阮执言也恰巧在这时见着了顾中丞,顾中丞才与人结束对话,见着阮执言行礼,便向他们走了过来。

    阮执言相继介绍了一番,一面赔着笑,阮淮璎倒是第一回见父亲做场面活,跟着回燕一同见了礼,心里感叹着父亲和在家里时真真是判若两人。

    不由得想起了兄长的叮嘱。

    顾中丞看了阮淮璎与回燕一眼,没作过多言语,便在前头与阮执言并行,淮璎与回燕轮流推着素舆,老老实实在后头跟着。

    这推素舆的活计本不用她们来做,只是所有宾客在宫道上都没有自家奴仆跟随,若他阮执言例外,多少显得不合规矩。

    除非到了举办宴会的宫殿之中,才有宫里的婢女太监们伺候。

    淮璎看着一路上巡逻的官兵不少,想必是今日日子特殊,还有例增。且她发现,每走过一队巡逻的官兵,回燕便要偷偷看一阵。

    “阿姊,这些呀,是紫林军。若是得以嫁给一个紫林军,那都了不得。”回燕低声道,“你看看,一个个英武壮实的,这里哪个提出来,往你那郎君身上撞一下,都够他躺上一个月大半年的。”

    “……”阮淮璎忍住想给她一掌的冲动,不动声色的离她站远了些。

    “此次举办秋戏宴是在崇明宫,算是能举办宴会里最奢华的宫殿,说来宫里也好些日子没有宴请群臣了,此次你来,也算圣上看重。”顾中丞说着,拍了拍阮执言的肩。

    阮执言怎会不知道他说的是场面话,方才听到回燕在身后与淮璎的耳语,知道顾中丞只是装着没听着,他也有些尴尬,只得笑着答道:“只怕我有心带两孩子看看宫中繁华,却被人猜忌要从中攀附良婿了。天地良心,我哪敢生这种妄念。”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皇上后宫里都有姝妃娘娘,可见门第也没那么重要。”

    顾中丞语气闲淡,仿若评价春色平庸般,却叫阮执言吓出了一身冷汗。

    到底是御史台的副座,这张嘴可是一点不饶人的。

    惊吓过后,阮执言又有一种对自己的羞愧感,还是县尉的时候,他胆子可是比现在肥的多。怎么如今做了最需要胆识的御史,反倒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于是阮执言也故作轻松地接了话:“到底是中丞,快言快语,倒叫属下羞愧。”

    顾中丞摆摆手:“休要多想。”

    一行人到了崇明宫,陆陆续续间宾客都已来齐,就差几位皇子公主尚未到来。阮执言带着两孩子坐到了最后。

    回燕此刻脸红扑扑的,因为兴奋的缘故话语间都有些颤栗:“阿姊,待会会有皇子公主们从这道门进来向皇帝皇后请安,我们可以一睹皇家风华了。”

    阮淮璎摇摇头:“嘘。”

    宫殿里飘着幽香,大气又恰得其分,丝丝缕缕的烟直缠房梁,梁上雕刻的吉祥彩绘在烟雾间若隐若现,整个墙壁上的金色壁饰辉煌夺目,纱帘也遮盖不住那份荣华。阮淮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到这份尊贵,目光顺着思绪不自觉落向那抹明黄。

    阮执言带着两孩子本就提心吊胆,此刻恰好回头看见阮淮璎的大胆行为,敲了一下她的桌案:“不可直视天威。”

    因着阮执言的动作,淮璎案几前的珠帘轻轻相撞,淮璎调皮地耸了耸肩,发现眼前这光彩夺目的珠子,听得方才相撞时发出的声响,竟是木头做的。

    淮璎欣赏了一番,便听外头黄门便扬声禀报:“皇子公主到——”

    她赶紧随着朝臣及家眷们站了起来,预备行礼。

    众人低着头,阮淮璎瞥见回燕试图观望,用眼神警告了她一番,却见她怔怔的,回不过神来。

    阮淮璎少不得也有些少女心性,回燕的表情勾的她心里发痒,忍不住快速的从众人间隔中扫去一眼。

    只是一些衣着残影,并没能瞧得什么。

    待众人见过了礼,重新坐了下来,公主们都坐到了高台侧的纱帘后,皇子则坐在了高台前左右均分的朝臣之位首排。

    更是瞧不见了。

    “阿姊,阿姊。”阮回燕凑近了一些,唤着淮璎。

    淮璎侧头看她,便见她用嘴型说着:“俊美的很。”

    她看回燕是该死的很。

    这话也太过轻佻,好在回燕并未发出声音。

    瞪了回燕一眼,便见宫门处一条粉色披帛缠上房梁,一女子拽着披帛从外头“飞身”而入,流光溢彩的粉裙夺目非常,阮回燕没忍住惊叫出声,吸引来几道目光。

    只见一个个舞女腰肢曼妙,水袖轻舞,再配上特意打造的舞裙与舞蹈所需要的装饰,实在是叫人挪不开眼。每一个鼓点与箫声似乎都与舞步融为一体,或激烈,或婉转,带着看客的心肠百转千回。

    一舞毕,众人都鼓起了掌,阮执言却猝不及防的被点了名。

    “阮卿,觉得如何?”皇帝高举酒杯,遥遥一望。

    阮执言立马举着酒站起身来:“回皇上话,翥凤翔鸾,惊艳无比。”

    话毕,随着皇帝一饮而尽。

    前头坐着的尚书冷笑了声,用不大的声音说道:“阮御史说的是实话,他的千金可以证明。”

    嘲讽的便是回燕方才十分没见识的惊叫出声这档子事。

    周遭有听见的,几位家眷窃窃发笑。还有几位回头来瞧回燕。

    阮回燕涨红了脸,阮执言淡定的回复:“确实如此。”

    宴会继续,几出表演后,下午的时辰便算过了一大半,该到了赏花的时候。

    众人随着皇帝一同走出了大殿,淮璎与回燕走到了殿后的河边,清河荡漾,淮璎伸手感受一番水流,开始发愁找大家题字一事。

    怀中为许牧备好的书还好好在那静躺着,此事回燕也知晓,回燕眼珠子提溜溜转过,向淮璎道,“要不我帮阿姊去问?看看太傅是否愿意赠一二字。”

    “还是不要那么没脸没皮了吧。”来时信心满满,此刻卑微到了尘埃里。再者回燕口中的太傅是何等人物?皇帝的老师,凭什么敢去问他要字。

    身后传来一阵讥讽的笑声,“确实没脸没皮,乡野丫头到了宫里都敢与天比高了,太傅的字千金难买,也能从你嘴里玷污?”

    阮淮璎与回燕转过身去,见一身金缕绫罗的女子扶着鬓角,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

    她身边还跟着两个下人,那两个下人生的天姿卓绝,倒将他们拥戴着的女主子显得黯淡几分。

    “见到锦昭公主还不行礼?”那下人声色霸道,厉声相喝,叫淮璎与回燕从怔忡中反应过来。

    锦昭公主?

    淮璎心下一紧,回燕可不知道锦昭公主与她们家有什么渊源,只盼她莫要出什么岔子。

    淮璎行了礼,便连忙回复起了话:“回公主话,民女自知卑贱,不敢肖想太傅赐字,阿妹不懂事,胡说罢了。”

    “想要字…倒简单,本宫身边多的是才华横溢的少年公子,对了,许牧,本宫记得你的字就很不错。”

    公主身边的下人也很快的接了话:“公主,许牧忽生不便,尚未回来。”

    “嘁,正需要他呢,就生出不便。方才说什么跑断了腿也要来见本宫一面。”锦昭冷哼了一声,看向淮璎,“想要字,倒容易。哎呀……本宫的鞋尖儿好像有些脏了……”

    暗示的话说的绵软娇气,淮璎耳中却在嗡嗡作响。

    诸多情绪在听见那个名字后在脑中乱作一团,抽丝剥茧之后似乎有什么真相就要呼之欲出,却被淮璎兀自压了下去,只身子微微颤着,连带着语调都尽显虚浮:“公主方才唤的是……许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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