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目光相对的时候总是比言语更多，常常一个话落音，两人都会沉默，但目光相接时，会有更深刻的碰撞，高郁的话落在谭述言的耳朵，她看着他，左右手的食指交缠在一起。

    “会有吗？”她问。

    “你不相信吗？”

    没有回答……

    高郁突然起身走到她面前，低头对着她，目光灼灼，说：

    “去看电影吗？”

    有些突然，谭述言惊讶问道：

    “现在？”

    “嗯！”

    高郁思维跳转的很快，想到什么一样，也不等她同意了，拉着她起身，不知道要带她去哪里，渝凡在厨房忙着什么，高郁冲里喊一声：“帮忙收拾下，我先走了！”

    里面的人没回应，高郁也没停留，带着她出门。

    “去哪里？”两人出了'前门儿'，也没有上车，只是沿着门口的小道往前走，马上就是居民区。

    “电影院……”高郁边走边回她。

    奇怪而唐突的事情总在变得逐渐合理化，高郁带着她一直往前走，风很冷，他的手抓住她的手腕，肌肤相触感觉热热的……

    无法拒绝，她下意识跟上他的步伐。

    后来谭述言回忆起来，她是从这一刻开始，被高郁救赎的……

    这会儿不是高峰期，电影院里人影稀稀，高郁头上出门时压了顶鸭舌帽，尽量让自已看起来不打眼。

    赶上片子开场，高郁买票取过后带她进了电影院。

    这些地方谭述言很少来，平时的时间都消耗在学校和练功房，不知道高郁带他来看的是什么，临近春节，上映的电影很多，门口的大幅海报一帧一帧，她都不是很熟悉。

    黑黢黢的大厅里面大屏幕上已在播放开头，光线不甚清晰，高郁拉着她走到两人的位置，低着头坐下。

    片头过后，荧幕上人头攒动，剧情简单，只是一部普通的轻喜剧而已，谭述言胸腔轻吐出一口气。

    电影院里氛围静谧，高郁很容易便察觉到她的动静，低头侧耳，小声询问：“怎么了？”

    “没事。”

    谭述言本以为高郁为了安慰她，会做出带她来电影院看那些励志电影的中二行为，结果两人坐在这只是看了一部随意挑选的的轻喜剧，让她感到好笑。

    “你看过这部电影吗？”她问。

    “没有。”高郁摇摇头。

    “就是随便选了一个看起来轻松一点的，主演你认识吗？”

    “嗯。”

    “每年春节档都有她的片子，很厉害的一个女导演，听说为了这部电影筹备了很久，一年之间减重一百多斤……”

    “很厉害。”她听高郁说完，语气淡淡。

    “的确。”高郁赞同，随口接上她的话。

    电影进入到尾声，两人坐在位子上，前排的观众陆续离开，谭述言先起身：“走吗？”

    高郁跟在她的后面：“好。”

    两人仿佛真就像消耗时光一般，过了这一天，看完电影，谭述言准备打车回家，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高郁觉得她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前门儿”离电影院不远，他车停在那里，他去取车送她回家。

    谭述言没有拒绝。

    已近半夜，空气中的寒意更浓，两人走在路上，手都踹在兜里，很沉默。

    但是两人的步伐都很慢，谁也不着急回家一样，一步一步走的实实的。

    谭述言今天穿了一件立领短款羽绒服，这会儿拉链拉到顶，下半张脸缩在里面，她从小就怕冷，这风刮在她脸上，吹的她直打哆嗦。

    高郁走在她右边，看她低着头，有些发抖，取了帽子压在她头上：“冷吗？”

    高郁突然的动作她没反应过来，看着他声音闷闷的：“有一点。”

    给她帽子压实，又取下自己的围巾，想要套在她脖子上，谭述言退后两步：“不用了！”

    她今天出门穿的少，滑雪的时候换了专门的滑雪服，没想过会挨冻，倒是高郁少见的穿的严实。

    高郁没等她推开，直接拉过她的手给她把围巾套上，围了两圈，黑白的格纹恰好很搭她的衣服。

    高郁看着她笑了笑：“别冻到了，北京冬天不是开玩笑的。”

    谭述言从第一次见到高郁时，就一反常态的不对他设防的原因，可能就是因为他那双眼睛看着你的时候的真诚，让你觉得他不可能是个坏人。

    她总能轻易的陷进他的眼睛里……

    谭述言避开他的眼睛，小声说：“谢谢。”

    “除了有些冷，其实今天我很开心……”

    她的躲避很容易被人看穿，高郁知道她的状态，自顾自的说：“其实我也是一直在做一件事情，从小的时候我的记忆里好像就只有两个地方，集训地和学校，十几岁的时候，生活里面就只有成绩和排名，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很厌烦当下的生活，但即便如此，也还是依旧坚持着，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找乐子，人生的价值其实不是一下子就能体现的，自身的意义也不是一件事做不成就可以全盘否定的，和滑雪一样，赛道会有很多条，人生也是，活着不止一件事情可以去做……你去试一试呢？棠棠，从你每一天的快乐再去试着努努力，去看看这个世界还有多少的东西，等待你去享受……

    今天又过了一天，电影两个小时，吃饭的时间其实很轻松，我们从南山回来的时候，路上的雪也很美，现在十二点，回家后冲一个热水澡，我觉得你会睡个好觉，明天醒来再想起今天甚至会觉得今天是很好的一天，会觉得忘记一些痛苦其实也很简单，你只需要去重复你的快乐，如果很困难，你可以找人帮你，大家一定会愿意去帮助你的，包括我……”

    树枝上零星的残雪坠落，高郁的眼睛还是在闪烁，他语气平缓又有力量。

    一颗一颗砸在心头。

    谭述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的思维在这段时间里变得缓慢，或许是药物的原因，也或许是她停止了自己思考的能力，面对于一些事情一时间很难快速反应。

    “高郁……我好像不知道，怎么样让自己快乐了……”她嗓子哽的慌，只觉得声音苦涩，她一直是很要强的的女孩子，从小优异的成绩，瞩目的天赋，一直让她立于人群的中心，她遭受的打击太少，能量守恒定律给她带来的人生中最大的打击确实过于凶狠，突然到令她崩溃，她从来都是骄傲的，也不愿在人前表露出自己的残缺，强忍让她病的更重。

    就好像此刻站在高郁面前，她觉得自己面对他时只想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