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腕上的伤在鬼医的治疗下逐渐愈合，一旁的十冥和崇叶都松了口气。
“十一，你以后能不能别老想这么危险的方法。”崇叶忍不住叮嘱道。
“好好好，知道啦~”看着他关心的神情，十一连忙答应着。
她又看向久未说话的十冥，“哥哥，你不要板着脸嘛，我错了。”
十冥笑了笑，走向她，“小一没错，你很聪明，但是下次再等等我好吗？我会来得更快些。”
十一鼻尖微酸，她不想成为十冥的累赘，所以她宁愿铤而走险，也不愿别人拿她牵制他。
可是她忘了十冥与任何人都不同，他无论何时都不会嫌弃她，厌恶她。
如果他不是我的哥哥...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她自己都惊了一下，连忙挥去脑中的想法，十冥是她的哥哥，永远都会是。
她微微点头回应，心中却始终安定不下来。
“崇叶，你去接她们回来吧，十一需要休息，我想留下来陪她。”
“好。”
崇叶正欲走，十冥又缓缓道：“能够问的事都不要自己瞎猜。”
“我知道了。”
他一步一步向门外走去，一步一步从犹豫走向坚定，果然，他还是不能放心的将她留在那浊世。
阿离独坐在房中，这座富贵的宫殿仿佛是她设下囚笼，她就是被遗忘的不知名野猫，只有亮丽的毛色仍被观赏。
“大家...”她喃喃自语。
“阿离，一起走吧。”
她猛然转身，白衣墨发的少年跨过宽大的窗檐稳稳地落在她房中。
“崇叶？你受伤了？”她大步走上前，指着他衣袖上刺目的红色。
“这不是我的血，鬼族出了点事，没及时告诉你就走了，对不起。”
阿离连连摆手，“一日未见，我以为你们已经回去了。”
眼前的人皱了皱眉头，她只感到发上一松，脑后的长钗就被人拔了去，如瀑的黑发骤然散落，垂在脸庞，衬得她的脸愈发小巧可爱。
说来也奇怪，这张脸也不知为何，竟能集清冷与可爱为一体，许是她眼中的色彩过于懵懂，才使得她看起来如此柔软。
“金子不适合你，太俗。”
阿离虽是不太懂，却也是点点头。
崇叶的目光又落回她的脸上，“阿离，跟我一起回去吧，我保证会比这里更开心，更安全。”他期盼地望着她。
他不想去问了，就算她真的想留下，他也不会允许。
阿离微微一愣，明亮的双眼就在咫尺之间，像是要将她整个吸进去，“崇叶，你真的要带我走吗，不会后悔？”
“不会。”
“你信我吗？”
“我信。”
“我记住了，往后你再想后悔也是没用的。”阿离的语气依旧柔软，可话里话外竟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霸气。
“把你留下我才会后悔。”
他向她伸出手，夜风吹灭了烛光，明月的清辉照亮他的脸庞，少年弯弯的眉眼如雪日的灿阳，温暖至极。
她抬起手，轻轻地搭在他的手上，那人将她紧紧回握住，略高的体温传入她的掌心，竟感到有些灼人。
崇叶看着自己伸出的手，这是他难以压抑的情意，是他万分犹豫后冲出的勇气，是他想要握住不松的命运，这一秒，他就是很想将眼前之人永远留在身边。
今夜后，燕国便多了个难解的奇闻，像谜一般出现的美人皇后，在一个月夜又谜一般失踪，再无踪迹。
——
“哥哥怎么总是找不着人呢？我还想告诉他阿离回来了呢。”离开仙鹤宫，十一在大殿里转了几圈，却始终未见着十冥。
她推开房门，却见久寻不到的哥哥正坐在地上，靠着床沿，脸色苍白，嘴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哥哥！你怎么了？”十一赶紧将他扶起来坐到床上。
“没事，我就是有点累了，最近事情太多。”十冥低着头调整呼吸，眼神却有些闪躲。
“你没有事情瞒着我吧？”十一很认真的盯着他的脸，她也不知道是自己多心了，还是真的有什么。
十冥沉默了有足足两秒还是回答说:“没有。”
十一不敢再问也不想再问，她怕再追问下去，会得到令她无法接受的答案。
况且，他不说就是不愿让她知道，那她又何必让他为难。
哪怕只有一天、一秒，她也想和他没有烦恼地活着。
“小一，借我靠一下。”说完他将头靠在了她肩上，屋内的烛火跳跃着，与他眼底的光一般晦暗不明。
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十一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跳也快了起来。
她忙抬手捂住，怕他听见这如鼓的声音，又怕被他发现这异样的动作，转头看他，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他闭着眼的样子比平日看起来更乖，同小时候一样，唯有脸庞消瘦了不少。
顺着眼睛往下看去，越过高挺的鼻梁，她的视线停在了他已逐渐恢复红润的唇上。
十一心里一直清明的那根线瞬间打上了结，绕成了一团乱麻。
她猛地转回头，将十冥放到了床上，盖好被子，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吹了好久的冷风她终于冷静过来，一个飞身跃到房顶上，看着月亮发呆。
后面有人拍了一下她的头，“小一，干嘛呢？”秦兰在她旁边坐下。
“小兰姐，我心里乱的很。”
“那要不要和姐姐说说呢？我好歹也虚长你几千岁，说不定能帮你出出主意哦。”
秦兰温柔地摸了摸十一的头，她自小跟着先公主长大，对于十一，是真真实实地看作自己的女儿一般。
“自从回来之后，我觉得，哥哥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不再是那个害羞话少的小公子了，他变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冥王殿下。可是他又好像什么都没变，还是会细心的照顾我，疼爱我。
大概...是我变了，我总是想要离他近一点，更近一点，想一辈子牵着他的手再也不放开，我想象不了他牵着别的女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样子，我总是自私的想要他独爱我一人。
这是我的错觉对吧，是因为我失去了爹娘的爱，一个人在凡间生活了九百年，又只有哥哥一个亲人，怕他离开我，才会想出这样一辈子将他绑在我身边的方法，对吧？”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把心里的事儿一股脑儿说出来，也顾不得这悖逆的想法会不会招来对方的责怪。
秦兰看着她迷茫的样子，想了又想，最终只是说:“小一，如果你知道自己对十冥有了特别的情意，那就不用骗自己。”
“可是，可是，真的会有人...爱上自己的亲哥哥吗？”犹豫半晌，她叹了口气，还是将那个滚烫的字说了出来。
“为什么没有呢？只是这种事情是极少数，而其中大多数人会选择克服，选择隐埋，直到这种感情完全消失。但也有些人会讲出来，会寻找一个答案，不怕玉石俱焚，只为忠于彼此的心。”
“忠于...彼此的心。”可是，哥哥大概只想做我的哥哥吧，如果说出来，我们就没法像这样生活在一起了，如果是这种结局...
“我今天还是去找阿离睡吧。”她摆了摆头，不愿再想。“多谢小兰姐！”
秦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纠结万分，“公主，我究竟该怎么做？我到底要不要把真相告诉她？”
十一下定决心，她要做多数人，等这份感情慢慢消散。
“阿离，阿离，阿离～”
来到仙鹤宫的偏殿，阿离正拿着崇叶给她的书学着写字，她悟性很高，几日下来崇叶已教会了她十几面字，就是写出来还不大好看。
“阿离，你太厉害了吧，学这么快，想我当年学写字的时候，像赶鸭子上架，一天也写不来几个。”
“怎么会，姐姐如此聪明。”
十一看着阿离亮晶晶的眼眸，心中一阵荡漾，怎么会有如此惹人怜爱的小女孩儿！
“阿离呀，你喜欢姐姐吗？”她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她白嫩的脸蛋儿。
“当然喜欢。”
“那今晚你陪姐姐睡好不好？”十一歪头问她。
“好。”阿离一点儿没有迟疑，睡进床里面，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唤了她一声。“姐姐。”
“哎！”十一立马钻上她的床。
星光灿灿，风吹过寂静的宫殿，她翻来覆去仍是睡不着，转头问阿离:“阿离，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爱？不知道。”
“是嘛，我猜你也不知道。很久以前，有一个很温柔很漂亮的人同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你愿意为一个人付出生命，那就是爱。’是不是还挺不可思议的。”
十一又笑道:“好了，不和你说这么麻烦的问题了，睡吧。”
“嗯。”
阿离想:有什么东西能胜过自己的生命？
眼前逐渐浮现起那月下少年郎伸出手的模样，她竟也有些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