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层的落地窗上倒映出两人的身影，红色的液体从醒酒器里缓缓流入高脚杯，发出醉人又迷离的香味。

    酒杯在碰撞中发出悦耳的脆响，周围的灯光都黯淡下来，阮书灵靠在阳台边吹风，将整个城市尽收眼底。

    “不冷吗？”闻一站在她右侧边，朦胧地望向她。

    阮书灵摇头沉默不语回他，她视线不断向下聚焦，停在他那张红润的嘴唇上。

    世界静止一瞬。

    繁华璀璨的夜晚彻底隐去光影，他温热的掌心强有力地扣按住她的脖子，她没有挣扎借着他的力靠上墙壁。

    他垂头想吻她，而这正合她意。

    下一秒酒杯四分五裂摔碎在地，一滴雨水打穿建筑物落在闻一高挺的眉骨。

    阮书灵翻身把他反扣到拐角，她指节压迫性揪住他的衣领，头顶大片的雨倾泻下来，耳边的刺耳声拉扯着她猛猛地抽离。

    终于，她从在雨声中醒来。

    “……什么鬼。”阮书灵呼吸急促，心跳加快，抬手忙着去摸手机。

    才六点。

    “什么鬼。”她又感叹重复一遍。

    这梦也太不符合她的风格了，作为女演员什么极品帅哥没吻过，对方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弟弟，至于心跳得这么快吗？

    阮书灵一只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打开微信，手机加载半晌后跳出几条消息。

    CR：【你们今天为什么在一起？】

    CR:  【图片/】

    CR: 【他凭什么吃你做的饭，还叫你姐姐！！！】

    阮书灵点开他发的图片，显示出闻一的朋友圈，图片上的文字里“姐姐”两个字分外醒目。

    她快速点开闻一的主页，并没有看到这一条动态。

    竟然还屏蔽了自己？

    她没再细细探究下去，深知再不回池然，他肯定还会继续发疯。

    00：【要是喜欢你也可以叫，可惜你年龄超标了。】

    对面被怼到痛处，顿时哑口无言，聊天界面里半晌才发出一句话。

    CR：【你喜欢这种的？】

    紧接着对面发过来好几个可爱的表情包。

    阮书灵还是第一次见池然这样死缠烂打，毫无尊严，回想起来他最近在感情上的转变，属实是意外收获。

    可她从来不喜欢别人对自己低声下气，更不愿意成为亲密关系里手握权杖的高位者，绝对的权力无法让她拥有乐趣，而恋爱不过是你来我往，你追我赶的海市蜃楼。

    当然，她和池然也有过甜蜜的过往，可失败的感情不值得留恋，世界上的男人太多，对她来说他们本质上并没什么差别，所以阮书灵从不在乎自己到底喜欢哪种类型。

    因为她那可以是任何一种，只要足够取悦她就够了。

    00：【要你管。】

    她态度恶劣又强硬，却仍起不到劝退对方的效果。

    CR：【就一定要是十九岁的弟弟吗？】

    CR:【我这种成熟一点的不行吗？TAT】

    他发的表情包很是委屈，但她每一个都没见过。

    CR:【我可是之前年轻的时候就跟你在一起了，所以你根本不是真的喜欢我，而是永远只喜欢年轻的男人，是吗？】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说得好像她辜负他一样。

    00：【一夜没睡就为了问这个？你真是别太闲了。】

    CR：【我再问一个问题就睡，你是不是喜欢他？】

    00：【不喜欢。】

    阮书灵关了手机想要睡个回笼觉，可闻一的行为让她凭空生起好奇，她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去为他辩白。

    所以他究竟有何目的？

    -

    夜色渐深，冷月高悬。

    阮书灵吃完饭才想起来遗忘在阳台的被套衣物，她手脚利索地把它们收好，碰巧看见楼下的闻一从门栋里出来，他穿着健身的运动服，一人一狗跃跃欲试地准备夜跑。

    零零一可爱的模样吸引不少小女生前来围观，但大多数女生都醉翁之意不在酒，最后都不约而同和狗主人攀谈起来，才跑了短短几个来回，就足足搭讪完五个女生。

    她轻哼一声，收回目光，磨磨唧唧开始打扫卫生，片刻她拎着大包小包下楼去丢垃圾时，方才遇上刚结束运动的闻一。

    阮书灵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对他态度格外冷淡。

    闻一那双水雾雾的眸子也没去看她，头上湿漉漉的发诱惑地耷拉着，他不停伸手去拿毛巾擦干脖颈间的汗珠，腹部上贴着深灰色的速干面料，很好展现出他清晰的腹肌轮廓。

    他这款类型确实老少皆宜，怪不得走十步停九步呢。

    两人一同坐上电梯，闻一牵着零零一简单地跟她告了个别。

    这人和以往不大一样，情绪异常低迷，还刻意跟她保持距离。

    阮书灵本还有点奇怪，可转念一想最近的小假期就快要结束，过段时间也不会再频繁接触，她决定不去多管闲事，转身进了家门。

    时间飞逝。

    在失去闻一单方面的刻意麻烦后，他们果真没能再见面，那天夜里的相谈甚欢连带着阮书灵的梦一同被抛之脑后。

    等再次见到他，已是假期的结尾。

    阮书灵碰巧在附近商超里购物，迎面撞上满载而归的闻一，他两只胳膊左右开弓各拎着一袋大米，旁边的老太太步履蹒跚，怀里还抱着两大袋土豆。

    她推着车路过，简单地戴了口罩和帽子，帽沿压得很低，本来想装死路过，结果还是被一眼认出。

    闻一淡然的眸子里透出一丝意外之喜，他停下来跟她打招呼，“你也来买东西？”

    “是的。”阮书灵也是一怔，没想到他辨别人的眼力这么好，赶忙打哈哈道：“你也陪家里人来逛超市吗？”

    这小子的心情怎么阴晴不定，这会儿又跟她装客套。

    “不是，”闻一回头与老人家对视一眼，解释道：“这位老人家第一次来，没找到购物车，我路过正好帮帮忙。”

    “这个小伙子实在太好了，长得又仪表堂堂的，人还是个热心肠。”老太太很显然被闻一的外表所迷惑，打量起阮书灵问道：“小伙子，这不会是你女朋友吧。”

    场上两人一愣，神情都各自尴尬起来。

    “不是，”阮书灵脱口而出，打破僵局，“老人家你误会了，我们只是邻居。”

    “那我就放心了！”老太太笑容满面，勉强拍了拍大腿低声道：“我还想把我孙女介绍给他呢。”

    “这小伙子是真不错，你不是他女朋友我就放心了。”

    闻一像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嘴上竟没有半分推脱之意。

    老太太喋喋不休地夸赞着，闻一止不住看向阮书灵，她那双眼睛被帽子下的阴影遮住，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她转身拿完架子上的东西便推车告辞。

    阮书灵回到家后摆放好物品，才发现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此刻已阴云密布。

    “今夜我市各个地区将出现7~8级局部8级以上的雷暴大风并伴有20~40毫米/小时短时强降水！请注意防范！”

    客厅电视里传来气象员播报的声音，雷鸣在黑压压的云层里低吼着，蓝色的闪电在夜空中转瞬即逝，狂风夹杂着雨水抽打在玻璃上，噼里啪啦地作响。

    又一道光从窗外短暂地透进来，阮书灵开着盏落地灯，在漆黑的客厅播放起恐怖片。

    大屏幕上的女人手拿板斧劈开大门，幽深漆黑的走廊上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

    无人应答——

    诡异刺耳的背景音乐响起，一个可怕丑陋的鬼脸伴随着女主的尖叫同步出现。

    客厅里的敲门声真正响起，吓了阮书灵一跳。

    她战战兢兢地打开可视门铃，立在门前的闻一冻得瑟瑟发抖，他睫毛轻颤着，整个人像从水里刚捞出来般。

    她赶忙打开大门，开口询问道：“你怎么了？”

    “外面下大雨，家里吹风机坏了。”他向她解释完后，又问：“能不能借你的一用。”

    “当然，你进来坐。”她拿了吹风机，泡了杯姜茶，“你拿回去用吧，下次再还给我。”

    闻一动作顿在原地，没想到会这么快收到逐客令，自从上次同她告别以后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之久。

    那天夜里是他人生第一次喝酒，陪她在家中小酌几杯后，他强撑着头晕目眩回到床上，竟意外昏睡过去。

    梦里不再是那个压抑的深渊，而是她举着酒杯浅笑不语的脸。

    酒精的作用差强人意，但他还是早早便醒来。

    床头的闹钟上显示着凌晨六点半，他的手机多了几条陌生的消息。

    是池然发的聊天记录。

    图片上阮书灵头像前悬挂着的是那句冰冷的不喜欢，不知为何他久违发起了高烧。

    “我家里煲了你上次说好喝的汤，要不要尝尝？”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是没用，好像永远只能用一个借口去接近她。

    “可以啊。”阮书灵心里迫切地想知道一个答案，于是她爽快同意了他的请求。

    他们一同进了隔壁。

    她坐在桌子上对在厨房的闻一，问道：“能不能借用一下厕所。”

    “可以。”闻一不假思索道。

    阮书灵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洗漱台的储藏柜上放着一瓶卸妆水，墙壁上收纳的吹风机完好无损，她试了一下还能使用。

    吹风机的声音吸引了闻一，他走过来神色紧张而凝重。

    她气愤地走向客厅，伸手去拉阳台的门，不出意外完好无损。

    “你不需要解释一下吗？”

    “如果卸妆只是你好心帮忙，那么朋友圈、阳台的门，吹风机都是因为什么？”

    “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还是……”阮书灵不屑地看向他，“你喜欢我？”

    “你在故意接近我？”

    ……

    这句话反复回荡在闻一的耳边，让他一时间开始慌乱无措。

    “我当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