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书灵听见他的回答皱了皱眉，反问道：“喜欢什么？”
这一秒，闻一被动成为审讯室里的犯人。
他百口莫辩，态度诚恳道：“其实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吃个饭。”
“吃饭？”阮书灵眉头拧得更紧，不理解道：“这和吃饭有什么关系。”
半晌，他像一只被丢弃的小狗，委屈道：“可能是因为工作环境比较封闭，所以我身边很少有朋友。”
“自从那天你搬来以后，第一次有人夸我做饭好吃，也是第一次有给我做饭。”他眼眶红红的，低垂的睫毛极力在掩饰自己情绪，方才又道：“让你感到困扰实在是对不起。”
他之前确实在大学里走读，日常生活里不爱参与社交，朋友少他更是乐得清静，但是跟她相处除外，也是真心想要做饭给她吃，顺便再见见她。
只是今晚局面是他始料未及的。
阮书灵克制住心头的怒火，问道：“你家里人很忙吗？”
“我爸爸在国外工作很少能见面。”
闻沉国内的公司上市以后，转头就开拓起海外板块，每个月除了打钱的时候能说上两句，闻沉简直忙得头脚倒悬，哪还能顾得上他的死活。
“你家里没有别人了吗？”她试探性问道。
“我妈妈在地震中去世了。”他眸子里还带着雨天的水雾，声音轻得像是梦里的呓语。
地震？
这两个字无形间化成一个个尖刺扎进阮书灵的心里，灾区不见天日，灰尘弥漫的场景闯入她的脑内，让她下意识地心脏挛缩。
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巧的事。
她不经得想到了阮辞，也想到了自己。
很多年前，她也有过这样的处境。没有朋友，父母离世，她只能独自去消化父亲离世后的痛苦，无数次梦见阮辞穿梭在各个废墟中的身影，可他却从未回过头看过她。
不过好在她还有爱自己的奶奶，有人疼本就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
“你大学毕业了吗，为什么会不管你？”她强压下同情，莫名有点替他打抱不平。
“我快毕业了，平时家里人工作都比较忙。”闻一交代完她问的问题后，开始了有条不紊地解释：“阳台的门是今天才修好的，我手机里还有保修单，那天晚上是池然帮你卸的妆。”
“如果你不放心的话，这是我的学生证，我的身份证……”他忙从柜子里掏出一沓证件，认真道：“其余的事情是我处理不当，如果让你感到了冒昧，下次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闻一说完这一大长段话，他紧张地屏住呼吸，等待着她的判决。
阮书灵沉默半天，最终还是彻底熄了火，“没关系。”
“谢谢。”他眼睛亮了亮，又燃起些许希望。
“当然也不是完全原谅你，”她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道：“关于吃饭这件事，如果你不觉得麻烦的话，我是没什么意见，但是你下次想做什么事情，可以直接了当的和我说，不要再像今天一样。”
“我很讨厌别人骗我。”
还没等对方回答，阮书灵认真凝视着他。
闻一仿佛看见点点流星回溯进她的眼底，沿着星河轨迹晕染成一颗一颗光斑。
“借口并不会成为诚挚的邀请函，朋友之间真诚的表达往往更容易拉近距离。”
闻一怔了怔，听明白她话语间的意思。
阮书灵漂亮的脸上扬起一抹微笑，“况且，你怎么知道我会不同意你的邀请呢，你做饭的手艺本来就很优秀。”
“所以……”她顿了顿，柔声道：“我很乐意交你这个朋友。”
“好。”他忍不住笑出来，重复道：“我也很乐意。”
“以后你直接问我就好，只要有空我都会来。”
阮书灵转身要走，闻一抬手拉住她的衣角，他声音低沉又温柔。
漫长的岁月里。
一个在游乐园大门前苦苦寻找门票的小朋友，终于鼓足勇气正式从她的生活中登场。
“那么现在一起吃吗？”
“好啊——”
-
结束了假期，阮书灵忙着赶综艺通告。
电视台录制当天，顾月枝晚了半个小时才到，她一头温柔的黑长直，精心画着伪素颜全妆，妥妥的青春靓丽女大学生。
阮书灵也没指望她这几天能帮上什么忙，自动忽略了她的迟到行为。
“这边。”电视台的实习生给阮书灵带路，顾月枝跟在旁边也不说话，倒是显得乖巧懂事不少。
“灵灵姐，我帮你拿包吧。”她殷勤道。
“不用了。”阮书灵生怕累着她，宽慰道：“第一天上班体验体验就好。”
“累不着的，出来工作就是要负责任嘛。”顾月枝接过阮书灵的包，不由分说走到前面替她带路。
“到了，这间是你们的休息室。”实习生打开灯，屋内简陋地摆了好几张桌子和椅子。
“化妆老师待会就来，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实习生客套退出去。
顾月枝环顾四周，嫌弃道：“这也太简陋了吧。”
“凑活能用。”阮书灵对这种事没什么讲究。
“我出去看看，顺便帮你拿衣服。”她放下包就走。
阮书灵坐在沙发上不知过了多久，手机上收到一条微信。
CR：【你开门。】
她起身去拉门把手，闯进来一个身影。
因为对方太过着急，两个人不约而同跌向化妆桌。池然不小心压住阮书灵的胳膊，将她牢牢环在自己怀里，手中提着的冰美式在晃动中发出冰块碰撞的声音。
“抽空来给你送温暖。”池然把咖啡放到旁边，却迟迟不愿起身。
阮书灵用力推开他，警告道：“门口那么多人，你真是不怕被发现。”
“不怕，我就是想见你。”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扫视了周围一圈道：“怎么给你安排这个休息室，我让工作人员给你换一下。”
“换什么换，你有能耐可以给我造一个。”她忍不住夹枪带棒，赶他道：“待会台上别给我整幺蛾子。”
这两天池然的新剧热播中，他和盛荔的cp粉可以说是战斗力十足，把剧里副cp撕得体无完肤，她可不想来沾边，凭白无故挨顿骂。
池然刚勉强答应完离开，那头满脸愤恨的顾月枝就推门进来。
“这个艺统也太过分了吧，给别人都准备了那么多必备品，怎么到我们这里什么也没有。”
“没有水果，没有纸杯，什么也没有！”她狠狠吐槽道。
“你需要用什么吗？我去找她要一份。”阮书灵起身，情绪不大高。
顾月枝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着急忙慌道：“我刚才已经反馈过了，她们说过会送过来。”
“这是节目组开场舞蹈的衣服。”她面露难色地掏出件裙子。
是一件做工粗糙，款式风尘的露背吊带裙。
阮书灵蹙眉，开口问道：“没有别的了？”
顾月枝吞吞吐吐道：“没有其余衣服，只有盛荔姐姐挑剩下的这件裙子，我刚帮你翻了好久呢……”
“知道了。”
阮书灵抄起衣服就往外走，顾月枝赶忙把她拦下来，劝道：“姐，不需要你去说，这不还有我这个助理呢。”
“我帮你去讨个说法，实在不行你再亲自去。”顾月枝信誓旦旦就往门外走。
阮书灵坐在凳子上揉了揉太阳穴，还是头一次遇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没有杨宇还是不行。
随后公司化妆老师提着行李箱进来，还带了好几套录制节目的服装，顾月枝耷拉着脑袋，把裙子原封不动地拿了回来。
“没事……”
阮书灵早就预料到结局，她安慰的话还没有说完，休息室门外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无语死了，这么多艺人就她事多，一线也没她爱讲究。”
话音刚落，工作人员推门进来。
那人脸上重新挂上笑，道：“阮老师，水果给您拿过来了。”
“嗯。”阮书灵半阖着眼，靠在椅子轻哼了一声。
“这都什么人……”顾月枝看着工作人员离去的背影，小声嘟囔着。
镜子里折射出阮书灵精致的妆容，她睁开那双淡定自若的眼睛。
这点小状况还不至于打倒她。
今天录制的是室内综艺，场上是童话故事主题，池然牵着盛荔穿着配套的情侣装跳了一曲华尔兹，三位主持人在音乐中简单完跳完三个八拍就匆匆下场。
场上音乐逐渐欢快起来。
阮书灵妆容素净，自信大方从后台走出来亮相，她与《花不厌》的男主定定立在台前，两人配合默契地跳起探戈。
在魅力四射的舞步中，阮书灵优美的身姿在空中绽放，全场的聚光灯打在她那裙摆飘扬的亮片上，她整个人在台上熠熠发光。
就这点小儿科的把戏也能上得了台面？
越是自信有力量，越能中和掉这件衣服的弊端，她轻蔑的目光投向后台，盛荔翻了个白眼后转身离开。
大家换完各自的服装后，开始轮流自我介绍，场上除了两部电视剧主演外，还来了几位体育比赛获奖选手。
前半段主持人基本上围着盛荔和池然在介绍，阮书灵和旁边的男艺人完全处于透明人的状态，就连冠军选手也成为了陪衬。
许是主持人也察觉到不妥，开始进入到游戏的部分。
“池老师，今天我们分组玩游戏会选场上谁做队友呢？”男主持人打趣cue他，他大概率知道池然会选择盛荔。
“谁厉害选谁。”池然不接话茬，完全没有配合他的意思。
“这样啊，我们池老师胜负欲很强哦。”男主持人尴尬圆场。
“那么今天我们这个游戏是‘喊数抱团’，游戏规则就是，主持人说到数字几，各位就要找到相应个数的同伴抱在一起，反之淘汰出局。”
“当然，我们最先淘汰的人会有一个小小的挑战，所以大家最好不要第一个被淘汰哦。”
“那么现在游戏开始！”
焦灼紧张的音乐响起，大家绕成一个圈不停在台上踱步，盛荔的视线直直落在池然身上，而池然的视线却不停在寻找阮书灵，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加速啦！加速啦！”男主持人在前面激情喊麦。
“2！”
周围的人迅速找到同伴抱在一起，池然不愧是专业演员，他先是假装慌乱无措，然后径直略过了盛荔去找阮书灵，阮书灵在害怕中节节后退，最终盛荔一把搂过池然，阮书灵摔出场外。
阮书灵的手肘一下磕在旁边的机器上，她强忍着钻心的痛站起来。
不少人围了过来。
“没事吧——”
“没事没事，什么事也没有。”她尴尬笑笑，悄悄瞪了池然一眼。
池然吓得心惊肉跳，不敢再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远远盯着她的胳膊，好在没什么大碍。
“那么阮书灵输了的话，就要接受挑战了。”
工作人员从旁边推出转盘，介绍道：“随机转动到一首歌曲，现场录制好演唱视频后，发到自己的微博里并艾特原唱，如果原唱在节目结束前没有转发的话，那么就得发三张丑照到社交媒体上接受惩罚。”
“可以吗？”主持人问她。
“可以。”
她看向大转盘上的歌曲，基本上都是她认识的歌手，只要不抽中江晚这位万年神秘大佬，这对她来说没啥惩罚性质可言。
命运的转盘开始转动，戏剧的音乐声响起。
指针兜兜转转，停停走走。
最终对准了那个她熟悉的名字。
全场哗然一片，几乎每一个人都已经猜到了结局，顾月枝从台下递上她的手机拍摄视频。
“我来拍吧。”盛荔积极上前道。
阮书灵拿起话筒轻轻哼唱出声，她好不容易才唱出那不太连贯的节奏，磕磕巴巴的歌词。
反正也不会转发，注定是个死局。
所以她随意编辑好文案，没有犹豫就点击发送。
“那么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啦。”盛荔俏皮出声，阴阳道：“还真是不知道江晚大前辈会不会转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