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禾禾疲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禾禾和吴栖共租的两室一厅实际使用空间不到70平米，吴栖刚来的时候，跟禾禾说过这个房子的不合理性。

    禾禾淡定的给她解释了北京的房租和房价。吴栖从难以置信到无话可说。

    客厅算是俩人的聊天空间。客厅里放着两张木头沙发，在吴栖的记忆中，她小时候在奶奶家拍过一张照片，就是这样的沙发。

    刚来的时候，吴栖很嫌弃这个硬邦邦的沙发。时间久了，她发现了木头沙发的优点：可以改造。

    现在吴栖坐在她改造后的木头沙发上，坐垫是厚厚的沙发垫子，靠背是吴栖妈妈特地在家里找人定做的棉花靠背，比一般靠背高很多。

    禾禾看到吴栖的装点后，也触发了灵感。买了新坐垫和夏凉被，把沙发装扮的焕然一新。

    禾禾有气无力的声音没有吸引到吴栖的注意力，她立马反应过来，吴栖有心事。

    禾禾坐到自己的避风港里，仔细端倪了一下，说：“哭了？”

    吴栖眨了眨眼，解释道：“没有，就是刚从外面回来，迷了眼睛。”

    禾禾没在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不想说出来的当然是留在心里。

    吴栖刚想收拾东西回屋，电话响了。

    倪虹：“栖栖，到家了吗？”

    “到了。”

    “好好休息，明天你还要陪我去商场买点东西呢。”

    “好。”

    “栖栖，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姨妈懂你的意思，也理解周安的想法。没有谁对谁错。”

    吴栖刚擦干的脸庞又沾上了眼泪。吴栖憋住声音点头。

    挂断电话后，禾禾递给吴栖一罐雪碧。

    “栖栖，你和你哥吵架了？”

    吴栖找到了倾诉口，开始讲今天的事情。

    禾禾出差好几天了，今天终于能休息一晚上。明天正常上班。听着吴栖激情饱满的说下午的事情，她略有些疲惫的打了个哈欠。

    反应过来的吴栖抱歉的说：“你都这么累了，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你定外卖了吗？对了，我刚从安哥家里拿了一些我姨妈做的小菜，你尝尝吧。”

    禾禾眼睛一亮，吴栖去厨房取小菜，她从茶几底下掏出速食的酸辣粉。

    泡上米粉以后，禾禾打着哈欠说：“没事，你继续说啊，我就是不听你说话，现在也不会去睡觉。”

    吴栖告诉禾禾，那句让她耿耿于怀的话。

    酸辣粉的香味跑出来了，生完气又哭了的吴栖竟然也有些肚饿。

    “真好，我羡慕你。”

    吴栖：“？？？”

    禾禾打开盖子，满屋都是酸辣粉味，她喝了口汤，烫的她立马把酸辣粉放回了茶几。

    禾禾：“你太年轻了，年轻气盛。”

    吴栖：“你比我只大了两岁。”

    禾禾：“但是我早就工作了。今年是我工作的第四年了。”

    “在外面最重要的就是自己过得好。我想周安也过过糟糕的日子。”

    “你知道吗，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我也长得特别好看，或者我特别有钱就好了。可是，我没有。”

    “你觉得我喜欢我的工作吗？”

    吴栖重重地点头。

    禾禾：“错，我不喜欢，但我不敢换。我要生活，要付房租，要买酸辣粉。至少现在，在这里的工资能让我活下去。但是，我就只能活成这样了。”

    “你有父母心疼你，周安帮你，周安说一句话，你就生气了。你想过没有，很多年前，也许周安也期待有个人能帮他一把。”

    吴栖没想过周安的过去。那时候她忙着追星和考试，没心思和时间关心别人。

    禾禾的话像粘性物一样粘起了一些模糊的记忆。

    有些事情，或许真的是我太年轻了？吴栖想。

    ====

    放下电话的倪虹絮絮叨叨：“你说，栖栖这孩子小时候花钱都没数，怎么长大了还抠抠搜搜的，钱留着能有什么用，撑死就是个数字……”

    同样无奈的另一个人试图屏蔽他妈的絮叨，可惜，常年自己在家的倪虹，可下逮到儿子了，跟着他的轨迹行走。

    解决周安的是高亮的电话。

    高亮：“晚上有事吗？我这边联系上一个局，来吗？”

    周安连问都没问，就说去。

    最近出门都很精致的周安，今天懒得打理自己了。帽子一戴，口罩一遮，谁还认识人。

    倪虹：“少喝点酒，多喝点水，喝热水。”

    周安：“……”

    ====

    到了高亮说的地方，周安发现自己来过这里。前几年这里有段时间挺火的，很多演艺圈的喜欢来这家。

    周安不算挑食，就是觉得这里味道一般。自己从来不在这组局。

    停好车，周安告诉高亮他到了。高亮说，等几分钟，我也快到了。

    几分钟后，高亮走到车前。绕过周安，上了副驾驶。

    高亮：“今天真冷。你这武装的到位啊，除了眼睛，全部包起来。”

    周安：“冷就多穿点。今天是谁组的局？”

    高亮：“志万的古总。有印象吗？”

    脑子里搜索了半天后，周安放弃了。

    “不认识，毫无印象。”

    高亮：“他比较低调，我听说他是老总的亲戚。”

    周安：“听说？志万这种企业还需要避嫌吗？”

    高亮被周安笨的吸了口气：“你就不考虑极端情况吗？”

    周安皱眉思索，高亮忍不住提醒：“有血缘的那种。”

    周安：“私生子啊。”

    高亮露出一副谢天谢地，你终于明白了的表情。

    高亮：“所以，咱们言行举止要注意，特别注意。”

    周安：“无亲无故的，怎么叫咱们来？”

    高亮嘿嘿一笑：“怎么没亲没故的，万苓现在可是古总的亲故了。”

    周安真的被惊到了，万苓，刚被高亮签的大学生，和志万的老总有关系。

    和志万的老总有关系，干嘛签他们这垃圾公司。

    高亮人精的很，再说认识周安这些年，还不知道他的脑回路吗。

    高亮：“她是来了咱们公司才认识的古总。”

    “总之，你先把那些全放到边上。今天是万苓给搭的桥。她要出演志万这个季度最大投资的古装剧，女二号。贾子年也来了，我让他在门口等咱俩。你今天就放松，有机会就谈事情，没机会就当出来玩了。”

    本来也没想着能有啥机会，周安心想，倒是对得起今天随意的打扮。

    俩人走到门口，看到了贾子年。贾子年是高亮新签的男生，擅长唱跳，不过现在想转行影视。

    贾子年在寒冬时节穿着破着两个洞的牛仔裤。周安看一眼，冷一秒。

    上身是夹克衫，本就瘦削的大男生被风一吹，一副咣当咣当的，贾子年更像是晾衣服的竹竿。

    自从贾子年进了公司，周安见他不超过3次。今天要不是高亮告诉他，那是贾子年，他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太瘦了，太瘦了也不上镜，周安心想。

    贾子年十二分恭敬的和周安打了招呼问好。周安仍是不适应他的韩国风。

    三个人一路无言，引导员带他们到了包间后，敲门离开。

    高亮打头阵，第一个进去。在贾子年的再三谦让下，周安跟着高亮后面进去了。

    周安愣住了，竟然没几个人。除了万苓，还有两男一女。

    屋子显得空荡荡的，哪怕多了他们三个人，依然是难以填充这么大的屋子。

    两男两女在麻将桌上打麻将。不用介绍，周安也能看出谁是古总。

    万苓左手边的男性，等牌的时候，摸着万苓的手。

    古总圆润的身材配上圆脸蛋，富态十足。坐在万苓左边，像是有两个万苓那么宽。

    抛去身材，单看脸，古总看上去和高亮年纪相似。

    见他们进来，古总跟他们招了一下手。

    万苓说：“来这边坐啊。”

    说完万苓给了古总一个眼神，古总接到信息后说：“我们这局快玩完了。”

    高亮：“您这话说的，我们还想多看几局呢，顺便也压个输赢。”

    会活跃气氛的高亮赶走了一开始屋子里的尴尬，取而代之的欢声笑语。

    古总说到做到，玩完这局，叫服务员准备上菜。

    周安在这群人里，只和高亮熟悉。高亮忙着和古总及另一个男的搞关系。

    万苓和贾子年同期进来，本以为他俩会热络一些。没想到是贾子年单方面围着有金主的万苓转。

    最后，周安和右手边的女士一同陷入沉默。

    右手边的是李琼芳容貌惊人。周安刚进来时，一眼能看到的就是李琼芳。

    其他人也是如此，李琼芳过于貌美。大家反而不敢和她主动说话。

    很明显，李琼芳是另一个男性的女伴。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摸不清情况，先观察为妙。

    正听着古总他们聊起行业的寒冬，周安听到李琼芳低声问：“你是周安？”

    李芳琼一直没说话，她一张口，周安发现李琼芳应该不是大陆人。或者她是海外侨胞。

    周安：“是，你叫什么？”

    李琼芳：“你知道琼芳登吗？把登去掉就是我的名字，我叫琼芳。”

    周安：“……”

    李琼芳：“我是外国人，是我给我自己起的中文名，不好听吗？”

    周安：“好听，你是来中国玩吗？”

    李琼芳指向她同行的男性：“我和我未婚夫来工作，他工作，我玩。古总说，我可以演电影，他说，我不需要演技，他可以给我找只需要美丽的角色。”

    坦率的李琼芳令周安哑口无言。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看来李琼芳的未婚夫是有钱有能力的人，而且古总说的角色，也确实存在。

    不少不如李琼芳美的演员们不也做着同样的工作吗？

    李琼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大家都在说话。因此没人特意去听李琼芳讲什么，除了周安和贾子年离得近。

    李琼芳的未婚夫时不时分眼神过来，看李琼芳适应不适应中国的饭桌文化。

    打开话匣子的李琼芳，非常适应今天的饭局。李琼芳中英文夹杂，以中文为主，中文说的虽然不够流利，但是词可达意就足够了。

    “我几年前来过北京，我还看过你的电影呢。我对你有印象。”

    “后来回去还特意找了你的电视剧看，你知道我们想找中国的电视剧看很难吗？”

    “你现在不拍戏了吗？”

    周安：“也在拍，就是像古总他们讨论的，最近几年，整个行业都不好过。”

    “不好过？”

    “意思是行业发展不好，工作机会少。”

    “哦哦”李琼芳似乎理解了。

    “那怎么办，part time job？”

    周安：“兼职？”

    李琼芳：“对啊，如果行业发展的不好，你一个人没办法，可以做part-timers。”

    “Sorry，我忘了，你们中国明星很有钱，对吧。”

    周安笑了笑。

    对面的碰杯声响起，周安看到高亮满脸红光的一饮而尽。

    饭局结束，大家寒暄后分道扬镳。周安喝了酒，只能找代驾，他和高亮一起等代驾。

    高亮：“你听到我们在聊什么？”

    周安：“听到一些。短剧平台和短视频平台有什么区别。”

    高亮：“当然不同。短视频平台是捧得主播。短剧平台靠的是广告费。但是长电视剧现在收益太差了。这也是上次俞林和你拍的那个剧被搁置的一个重要原因。”

    “你想想一集45分钟，好多人没看完第一集就弃掉了，无论是几倍速，也没有大家放弃的速度快。”

    “但是让他们刷短视频，他们可以刷一晚上。”

    周安：“因为短视频好理解。”

    高亮：“对，而且现在工作的人下班太晚，回家一看电视剧45分钟，谁还想点开看。”

    周安：“我们账户也没有多少钱，怎么跟着入股。”

    高亮：“咱们有万苓，把咱俩的股份分一部分给她，其他的古总来搞定。咱们哪怕占2%的股份，一旦这个搞成了，咱们的收益率就高了。”

    高亮满脸红光的继续说着，周安心思飘走了。还好，代驾如期到来。

    听着导航播报，周安从沉默中反应过来：“把车停在这里吧。”

    代驾：“？？不到目的地了吗？”

    周安：“不用了，停在路边吧。”

    代驾离开后。周安坐回主驾驶位置，车厢里低声吟唱着的音乐，在路灯的光泽下，主唱的声音更柔和了。

    坐了半个小时的周安觉得自己脑子出问题了。为什么要停在许梨小区的门口。

    也许我最近喝酒喝多了，脑子不好使了，周安心想。

    拿出手机，打算再找一个代驾，还没来得及找。周安连着快速按了几下喇叭。

    许梨被突如其来的车喇叭吓了一跳。赶忙在自己的前后左右看了下。

    她看到了自己身后的亮着车灯的路虎，和路虎里的周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