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渟兰院处的玉兰花长得正好,可惜大雨接连下了几天,花瓣被雨水打落,湿答答粘在地上轻易清理不去,在这地面铺出一片玉兰花地。

    那女子就踩着这片玉兰花地来了。

    前几日女子头上还有一朵小花簪,却不知那小花簪去了何处,如今只用了一根小树枝磨光簪发,才不至于披头垢面,衣衫也破了好几处,裙角全是干透又沾染上的污泥,似糊在裙上一般,人也比前几天更消瘦了。

    女子这几日过得不好,大概也是再来寻她的原因,既然找来了,苏浅玥打算送佛送到西。

    即便女子出身低微,她不曾怠慢,起身迎接,等着女子慢慢走近,见她气力不足便叫侍女去拿一些蜜饯、点心来供女子解饿。

    侍女去了,走时特意小声叫苏浅玥离那女子远些,免得弄脏自个儿。

    女子大抵听觉很好,在她的侍女说完这句话后脚步顿了顿,抿抿嘴才又走上来,在苏浅玥跟前行了大礼,叩头的声音像陶碗摔在地面那般大。

    苏浅玥急忙将女子扶起,先说道:“你这是做什么,我救你只是为我自己积德,再说你那天已经对我千恩万谢了,不必再行此大礼。”

    女子慢慢抬起头,额头磕的通红,苏浅玥拨开她的碎发,见她虽然脏了点,一张脸蛋却是俊俏的,这脸恐没她一个巴掌大,若非五官成熟些,只看轮廓恐叫人认成十岁出头的姑娘。

    “姑娘,点心拿来了。”侍女从门口出来,拿出一盘子玫瑰酥。

    侍女觉得女子难闻,故意专程捡了几个玫瑰馅料的点心替她清清味道,苏浅玥虽觉得不妥,却也没点破,叫那憔悴的女子坐下用了。

    女子饿的发慌,自是顾不得许多,两三口送进一个玫瑰酥,实在难以下咽,边捶胸边咀嚼,像逃难来的难民。

    侍女暗自发笑,苏浅玥叫侍女去拿点茶水来给女子化食,她这才不情不愿地去了。

    片刻茶水端来,配着茶水女子连吃几口点心,这才有了些说话的力气:“我叫绿珠,那日多谢姐姐救我,否则我已经没命了。”

    绿珠的话还没说完,侍女出口打断:“姐姐也是你叫的?这是侯府的千金,那容得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乞丐攀亲戚。”

    “晴雪,你回屋里将我没完成的花插了,我看这屋里是该有点新鲜气了。”

    晴雪只得应下,才进了屋。

    苏浅玥方问:“你怎的又来寻我了,可是找不到回家的路。“那日离开之时,她给了绿珠三十两银子,叮嘱她将钱收好去寻她的家人,可才几天绿珠就落魄地来找她了。

    绿珠抬眸看看苏浅玥,眼眶一红,忍不住哭诉起来:“那日苏姑娘救了我,我便带着钱去找我家里人,可去了才知卖我的就是我爹和我娘,他们是为了给我弟弟看病。见我回来假意示好,将我剩下的钱全哄骗了去又要卖我一次,我不肯就跑了出来。无处可去,才想起苏姑娘,那日我见别人都叫你苏姑娘,还见你出手阔绰,容貌更似仙女下凡,想着不能有别人,应该就是别人口中深居简出的侯爷家千金了,这才寻来。”

    “你真是命苦。”苏浅玥垂眸,她与绿珠一样,都是叫最亲近的人给算计了。

    说起“命苦”二字,绿珠就像打开话匣子,又惋叹道:“人牙子卖我的时候已经是转手第三次了。我原来是被进青楼,习得技艺到十五岁接客,可还没到年龄,青楼便倒了,人牙子又要将我送去做小老婆,可大老婆凶悍不准将我转手。这次是要送我去扬州做瘦马,可我半路病了走不得,他就想脱手,这才遇到苏姑娘慷慨相救。”

    这一波三折,苏浅玥只能轻声叹口气,女子命运向来不由自己决定,她问:“你来找我可是投奔我?”

    “我现在没地方可去,只求苏小姐留下我,我不要银子,只要给我吃喝就成,我定好好服侍姑娘。”绿珠说时眼泪珠子成串地掉,一张小脸皱在一起。

    苏浅玥瞧着可怜,心里已经决定留着绿珠,可不由自主想起绿珠的后路,他家上上下下一百多人全数死在五年之后春天,若她无力改变命运,也只好早些将奴婢们遣散了去,到那时如绿珠一样的该如何?

    “姑娘,姑娘,求你了。“苏浅玥没应答,绿珠还当她不答应,又巴巴求起来:“姑娘,我什么都会。我虽然长在青楼,但也不光会唱歌、跳舞那些,粗活累活我都可以做的,我什么都可以学,我学的可快了。”

    苏浅玥似想到什么,道:“我没说不留下你,就是……”

    她环顾周围,四下没什么人,才敢将脸凑近绿珠,询问道:“你有勾引男人的法子吗?”

    绿珠瞳孔放大,备感吃惊。一个侯府的千金嫡女,问她这个青楼出身的人勾引男人的法子,竟不像认真的,像是戏弄人。

    “我…我虽学过,却还没到接客的年龄,故而不太懂。”

    不太懂,未必就是不懂,苏浅玥正愁不知如何钓到薛景曜,便有人送上门来,如何能不把握机会。

    苏浅玥大抵不好说太明白,只低声道:“你若愿意教我一些,那我便留你在身边伺候。”

    绿珠楞了楞,这才惊觉苏浅玥竟是在说真的,犹豫道:“姑娘,你学这些下等人的手段做什么呢?”

    “你无需多问,只要帮我便好。”

    绿珠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苏浅玥若是不愿意收留她,出府后还不知道会面临怎样的困境,于是只稍作思考,便急忙道:“我愿意教姑娘。”

    苏浅玥满意一笑,眉目漂亮如春光山色,“那便起来吧,我这就差人送你下去洗漱,从今后,你便是我的贴身丫鬟。”

    绿珠被那笑容晃了眼,恍惚想到,究竟是何等男子,居然要苏浅玥花这样国色天香的美人花心思去接近。

    晚膳时辰后,王氏又派了几个教习嬷嬷来教苏浅玥礼仪,距离太子妃大选只剩两月,因此苏浅玥每日都要接受教习。

    往常她总能做的很好,将嬷嬷布置功课完成的滴水不漏,而如今她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怎么接近薛景曜身上,哪儿还有心思想别的。

    “今日我身体不适,课便先上到这里吧。”苏浅玥松了茶盏,淡淡道。

    她身份尊贵,几个教习嬷嬷也不敢对她太过管束,只匆匆见了礼,便下去了。

    待屋内无人后,苏浅玥朝着站在一旁的绿珠招了招手,“你过来,你觉得她们刚刚教我的那些怎么样?”

    绿珠先前在旁边看了半响,眼看这苏浅玥一举一动都恪守有礼,美则美矣,但就像是端正的花瓶,毫无趣味,更别提能引起男人的兴趣了。

    她从小在三教九流的地方学艺,自然和苏浅玥这些教习嬷嬷不同。

    “姑娘这般,好看是好看,但与我们楚馆的姑娘相比……缺了些手段。”绿珠实话实说道。

    苏浅玥自是知道,就因为她前世也是这个规规矩矩的性子,惹得太子生厌,最后竟被一个哪儿都比不上她的良娣踩了下去。

    “那你跟我说说,楚馆里姑娘是怎么做的?”苏浅玥起了几分兴趣,凑上前去问道。

    绿珠细细瞧了苏浅玥几眼,说:“首先,楚馆里姑娘的衣服颜色还要艳些,不会像姑娘穿的这么素。说话也是含羞带怯,欲拒还迎,总是要带着一个媚字,要会撒娇,不经意间就能勾得人心神荡漾。”

    苏浅玥若有所思,又听见绿珠继续道:“适当时候,还可以装装可怜,引起男人的同情心和保护欲。”

    苏浅玥越听越觉得有道理,前世那良娣在太子面前,不就是总装成一副无辜的小白花模样,逼得自己处处忍让,她却得了便宜还卖乖。

    想来所有男人都是吃这套的。

    接下来几日,苏浅玥索性连教习嬷嬷的课都不上了,专心跟着绿珠学习,她下了决心要改变自己这幅性子,再加上她本就生的有颜色,平时哪怕静静坐着也像一副浓重彩墨的画,何况是有意学习。

    很快,苏浅玥便将绿珠教给她的那些东西学了个七七八八。府中人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近日自家小姐有些不同。

    如果说苏浅玥以前像是不染尘世的孤寒梅雪,现在就像是一朵盛放在春日里的玫瑰,一举一动、谈吐举止都勾人心魄,简直王氏看了都觉得有些移不开眼,愈发觉得大选有望。

    苏浅玥以前深闺简出,很少出王府,但现在既然要改变,自是不同了。她连带着绿珠出了两日门,终于摸清楚了薛景曜的行程。

    每逢正月十五,负责京城护卫的薛景曜会亲自巡街,那天便是苏浅玥准备了这么久的实践机会。

    清晨绿珠便来伺候苏浅玥沐浴更衣,特意给她选了一件玫瑰色金绣抹胸裙,外罩薄薄的雪色纱衣,纤腰半束,勾勒出白皙脖颈与玲珑曲线。

    苏浅玥容颜稠艳,偏偏一双水瞳清纯无辜,五官精致小巧,朱唇不点而绛,瑰丽中带着天然纯稚。

    绿珠拨开苏浅玥雾霭般的长发,赞叹道:“姑娘可真美,我看您也不用花什么心思了,往哪儿一站,已经勾走了人的三魂七魄。”

    苏浅玥一笑:“就你会贫嘴。”

    收拾完毕,两人出了门,一路朝着福祥居走去。

    此处是一间听雅曲儿的酒楼,来的多是京城里的一些达官显贵。前世也有人邀约苏浅玥到此品茶,但她性格怕生,又不喜吵闹,自是拒绝了。

    而苏浅玥今日来福祥居的目的,便是一早便打听好了,薛景曜巡城的时候会路过这条街,在这里守着一定能碰上他。

    苏浅玥刚进楼,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连那看台上说戏的先生也楞了一瞬。反而是店小二机灵,急忙跑近道:“两位姑娘,这是要听曲儿?”

    绿珠不动声色将苏浅玥挡在身后,遮住众人炙热的目光,道:“是要听曲儿,烦请给我们家小姐选个好的位置。”

    “好说,好说。”二楼的雅阁一般是不轻易带人上去的,小二却直接引了苏浅玥往上走,给她寻了一个靠窗的雅间,只要朝外望,刚好能看清楚整条东龙大街的景象。

    苏浅玥很满意这个位置,对着店小二感激的笑了笑,却见那店小二瞬间涨红了脸,同手同脚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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