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一在两人的暧昧笑声中走出办公室，但外面并没有人。

    在马老师说男朋友的那一瞬间，林天一真的还以为是应苏。

    果然，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应该是她班上的哪个帅小伙吧。

    “好好好，没想到你现在这么优秀呢，看来老师当年看走眼咯。”一段对话传入林天一的耳中，循声望去，不是应苏又是哪个。和应苏说话的林天一也知道，是高二的物理组长。只是她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认识。

    “没给您丢脸就好。刘老师，我们林老师下课了，我去跟她打声招呼，等有时间再来看您。”

    看到了林天一，应苏结束了和物理刘老师的对话。刘老师看向林天一，林天一赶紧打招呼。

    第二节课已经开始，校园里变得安静。很巧，林天一是第三节课，要不然，她一定调整不好面对学生的情绪。

    也不过几日不见，林天一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和应苏恋爱之后，林天一发现，很多本来只是在书上能看到的词语，都开始具象化。

    等应苏走近后，林天一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

    “你怎么来了？”本来想说“你来干什么”，但林天一竟然怕了。

    好像，她已经没有那么肆无忌惮了。

    “想我了吗？”应苏笑着，眼眶竟也红了。

    “想你个鬼。”林天一破涕为笑。

    两人就像傻子一样，互相笑红了眼眶。

    应苏以回来看老师名义进的大门，虽然他的母校在隔壁初中。顺带跟林天一解释自己被控制的问题。

    林天一能想象的到，按照钟燕的性格，这事是可以做得出来的。

    林天一不敢大张旗鼓，与应苏稍微说了些话就让他离开了。应苏太舍不得离开，但只能努力克制。

    看着应苏离开，林天一知道，两人肯定是回不到从前了。

    以前，他们都是装在套子里的人，永远做着自欺欺人的事。直到这个套子被撕开，他们才知道，哦，原来一切都被洞悉得一干二净。

    **

    2022年底，疫情肆虐，某大型企业因感染病毒将员工强制返乡的行为让疫情的扩散更加严重。学校隔壁小区有人中招，这是距离疫情暴发之后的再一次封城。

    班里请假的越来越多，核酸做得越来越频繁。

    除了小区门口，学校每天都会进行核酸检测。

    可尽管如此，仍然避免不了被感染的风险。不久，全市中小学宣布停课，返校日期待定。随即，网络教学再次登录各个家庭，只是这效果远不尽如人意。

    应苏的学校因远离市中心，目前为止还没有感染的例子。但要求全体师生必须住校，学校只许进，不许出。

    这反而成了两人之间一件高兴的事情，两人天天打着视频，向对方展示着自己绿色的健康码。

    “老大，卧槽！老大！快看！”

    林天一正和应苏打着视频各自处理自己的事情，却听见旁边杨浩诺大叫了一声。

    林天一眼皮直跳，连忙问：“怎么了？”

    应苏已经不在视频之中，似乎也关了麦，林天一没有听到一点声音。

    “应苏？应苏！到底怎么了？”

    林天一连喊几声，对方还是没有回来。她刚想拿手机给应苏打电话，应苏这才出现。

    他对着屏幕点了一下，笑着：“没事，杨浩诺跟他女朋友分手了，他女朋友很快又找了一个，在朋友圈官宣了，这不把他给刺激了。”应苏说得很轻松，但林天一明显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异常。

    “是吗？”心里的那种不安非常强烈，“那你把他叫过来，我问问他。”

    “浩诺，来，你嫂子叫你。”应苏一副“你不信我”的表情，对着旁边喊。

    “嫂子。”镜头里出现杨浩诺那张白净的脸，努力给林天一挤出一个微笑。他的眼眶红红的，看上去确实有种失恋的感觉。

    “诺诺不伤心，嫂子再给你介绍一个。”林天一跟杨浩诺开玩笑。

    要是换作以前，杨浩诺铁定会非常开心。只是今天，他的表情淡淡的。怎么都高兴不起来的样子。

    林天一想：这次分手给他的打击就那么大吗？

    很快，林天一就知道为什么了。

    林天一有一个群，这个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加进来的。自从疫情蔓延之后，里面竟然有人有一手资料，有一个Excel表格，上面标注了一些黄码和红码的人员名单，包括一些危险的学校和小区。

    在所谓杨浩诺分手的第三天，那个群里又更新了一些数据。林天一本没有在意，但是发数据的人还顺带说了几句话。

    “群里的家人们，你们有没有孩子在J大上学的？J大现在就是个毒圈，听说所有的学生都是红码，有一部分人已经连夜运到隔离点了。”

    林天一当时正在上网课，用微信传课件忘了退掉，任务栏中微信叮咚一声，林天一便想在手机上把微信退掉。

    J大、红码、毒圈、隔离，这几个字像针一样，刺痛着林天一的眼睛。她根本拿不住手机，“咚”的一声掉到了电脑上发出巨响。

    “老师，怎么了老师？”班长在那头问。

    “没，没事，那什么，我电脑摔了一下，你们先做题。”

    林天一哆嗦着，她现在特别庆幸当初和应苏使用同一个账号。她点开查找app，很久没有点开过需要刷新一会。可尽管这几秒，都让林天一体会到了度秒日如年的感觉。

    终于刷新出来，让林天一稍微放下点心——应苏的定位还在学校。

    林天一赶紧给应苏打了个视频。

    第一遍没有人接，林天一又打了一遍。响了好久，终于接通了。

    “应苏！你有没有红码，有没有发烧，有没有任何的不舒服？”

    **

    “老大，卧槽！老大！快看！”杨浩诺正在刷着贴吧，突然发现有个帖子火了。一小时内回复人数已经到了几千条，不少人在下面狂刷，来表示自己的愤怒。

    “怎么了？”应苏在打视频，钱多多先走到他的旁边。

    “计算机系一个傻缺，他爸就是某康的员工，竟然在栏杆处跟他爸见面，被传染了。咱们学校总共就这么大，只要离开宿舍，甚至连宿舍都不要离开，都能被染上。你们抓紧看看你们的健康码。”

    在看到杨浩诺的表情时，应苏就把自己的麦关掉了，生怕有什么大事。

    果然。

    他不想让林天一担心。

    “什么时候的事？”应苏一边打开支付宝，一边问杨浩诺。

    “帖子里放出了那个傻缺的活动轨迹，我看几个地方离我们都挺近的。”计算机系虽然跟他们上课不在同一个地方，但人传人是不可避免的。

    几人打开健康码，果然都变红了。

    “老大，”杨浩诺瘫坐在床上，“他们说有人已经被拉去隔离了，我们不会也这样吧。”

    “别担心，红码只是说明我们可能与感染者在相同的空间相遇过，并不能代表我们就感染了。现在，赶紧量体温，每隔一段时间就量一次，确保体温没有异常。”应苏冷静指挥着，两人分别行动。钱多多把之前屯的消毒液又拿出来，对着宿舍全方位消毒。

    “应苏？应苏！到底怎么了？”视频里是林天一着急的声音，应苏赶紧又拉杨浩诺来救场。虽然这件事应该瞒不了多久，但能让她少着急一天是一天。

    正如应苏所说，红码不代表被感染。有一批严重的确实被连夜拉去隔离，而他们这些剩下的红码人员，本来只是让封在宿舍里，但考虑吃饭的问题，学校又通知让所有本地学生回家隔离。剩下的学生再统一再作安排。

    应苏不得不回家，还要向社区报备。

    工作人员给他家门上贴了“谢绝访问”的大红纸，一时间让邻居也跟着人心惶惶。

    好就好在，应苏需要在自己的房间里单独隔离，这样，即使他在家，钟燕也没有办法拿走他的手机。

    应苏给林天一发了条消息报平安，一连几夜都没睡好，在自己的床上应苏很快睡着了。

    没想到的是，等应苏睡醒之后，发觉自己喉咙特别痛，就像网上说的那样，像小刀拉嗓子一般。他拿出体温计，果然，温度开始升高。

    **

    应苏阳了。

    这是林天一身边第一个阳了的人。

    这也是林天一第一次感觉，原来死亡可以离自己这么近。

    当然，医学的发展让新冠的致死率越来越低。生命是得到保证了，但是那种痛只能自己忍受。

    听说阳了的人会一直高烧，嗓子疼，头疼，四肢疼。

    林天一一想到这些，心里也跟着难受。

    不知应苏现在怎样了，她想跟他打个视频，却又不敢。

    像是有默契一般，应苏的视频打过来了。

    接通的瞬间，林天一觉得自己的泪都落下来了。

    “你怎么样了啊，哪里难受现在？发烧吗？”林天一有很多问题想问。

    视频里明显应苏憔悴了不少，脸颊通红，嘴唇却非常白。但尽管如此，他还是给林天一挤出了一个笑容：“我没事，不用担心。”

    林天一急哭了：“你快点告诉我，现在多少度？”

    应苏咳嗽了几声：“没事，还不到39度。”

    面对新冠，似乎没有什么有效的方法，只能熬，只能等。药也吃了，也物理降温了，应苏剩下的只有等待。

    林天一刚想说什么，却发现页面一下卡住了。

    她一连叫了几声，对面还是卡着的状态。

    林天一更着急了，是不是应苏晕过去了？

    林天一又喊了几声，视频这才出现了人影。

    只不过，这一次并不是应苏。钟燕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手机里，把林天一吓了一跳。

    “林天一，我说过，不要再缠着我儿子，这是你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