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一没想到，这一次，钟燕没有威胁她，没有吓唬她，是真的把林天一逼上了绝路。

    视频之后林天一就再也没有联系上应苏，手机定位永远显示在家里，但却从来没有发过一条消息。

    林天一像魔怔了一样，每隔几分钟都会去看一下定位上显示的电量。甚至会登录应苏经常玩的游戏、听歌的app，然而一成不变的名字告诉林天一，应苏可能很久没有登录了。

    就好像，林天一的世界里凭空消失了一个人。

    寒假在网课中降临，林天一变得更加无所事事，每天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是醒了还是睡着。

    向来爱分享生活的林天一突然在朋友圈中消失不见，这让很多人起了疑心。纷纷给林天一发来消息，但林天一听不得一点消息的振动声，每振动一次，她都会以为是应苏的消息。

    然后惊喜，失落，再惊喜，再失落。

    最后，林天一把所有人的消息都屏蔽了。

    唯独只留下了应苏。

    应苏的手机每天都会充电，但是电池的耗电量很少，林天一知道，这是又把他的手机收走了。

    林天一自我安慰：没关系，无非是过一个寒假，等寒假开学了，两人肯定又会回到从前了。

    也不是没问过别人，她甚至拜托杨浩诺去找其他人，试图去找应苏的踪迹。可无论是谁，都没有一丝应苏的消息。

    这个人，不仅从林天一的世界中消失，也似乎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谢冬青来陪林天一，开门的一瞬间，谢冬青都要惊呆了。

    她感觉不过是几个月没有见到林天一，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家里一股味道，是那种长时间没有透风的闷。

    “你自便啊，我躺一会。”

    林天一随手一挥，便随意地就躺在了沙发上。

    谢冬青先是去阳台拉开了窗帘，刺眼的阳光进来，林天一哪怕是背对着，依然也捂上了眼。

    “太亮了，拉上。”她像个小孩子似的命令道。

    “不行，你这多久没通风了，你要呼吸一些新鲜空气。”阳台的观影区本来点缀着很多的鲜花，林天一每周都会换一次，会把那块地方布置得非常温馨。可如今，花不光枯萎，黄色的枝叶都散落一地。谢冬青叹了口气，去拿打扫工具来收拾。

    看着谢冬青在阳台忙活，林天一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自从与应苏失联之后，她便经常如此。前一秒可能还在人前笑，后一秒转身就可能泪流满面。

    那个地方，布满了应苏和她的回忆。

    两人在那里看过电影，下过象棋，开过双排甚至还做过亲密的事。

    可如今，回忆还在，地方还在，只是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谢冬青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林天一的冰箱。

    冰箱里空空如也，让谢冬青再次皱眉。

    “你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林天一擦了擦眼泪，对谢冬青笑笑：“你该问我这里什么时候有过东西。”

    谢冬青惊讶：“你不要告诉我这段时间你都没有吃东西？”房间里显然没人打扫，但是任何外卖盒都没有见到。再想到林天一这么瘦，谢冬青心里只能得出这一结论。

    林天一随手一指，客厅的角落里有一些百威的易拉罐。

    “林天一！”谢冬青已经不知道该生气还是心疼了。

    买菜做饭根本来不及，谢冬青掏出手机点外卖。选了半天，给林天一选了一份白粥套餐。

    等外卖的功夫，谢冬青又去了林天一的房间，想要给她收拾收拾。房间也很久都没有通过风，床头也放着一些易拉罐瓶。谢冬青收拾的时候竟然还发现了一瓶褪黑素，已经吃了一大半。

    “林天一，你还吃这个？告诉我，你吃了多少？”谢冬青拿着药瓶冲到林天一的面前，她只不过是几天没有应苏的消息而已，怎么可能吃这么多？

    林天一笑笑：“睡不着了就吃，吃完了还睡不着就继续吃。但我发现，这东西根本就没用。”

    谢冬青：“你！你能不能稍微爱惜一下你自己？”

    外卖很快就送到，谢冬青让林天一去餐厅。林天一连动都不想动，她现在非常庆幸，幸好两人是在假期里发生的事，如果是在工作时期，林天一想都不敢想。

    谢冬青无奈，把粥端在客厅的茶几上。后来干脆直接端在手里，打算喂林天一。

    林天一笑笑：“我又没有断胳膊断腿，我真的吃不下。”

    “林天一，你还是我心中的女神吗？我问你，你难道没有失过恋吗？难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别的男人了吗？你曾经的傲气呢？你这样折磨你自己，你有没有想过爱你的那些人？你的父母，你的朋友，我。我看到你这个样子，你知道我有多心痛吗？”谢冬青很想让林天一清醒清醒，可她下不了手。

    眼泪又开始毫无征兆地往下掉，林天一低着头：“我是不是很失败，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说，我是不是不该活下去？”

    “我不是没有谈过恋爱，我也不是没有失恋过。仔细想想，我才与他不过一年半的时间，但是青姐，我怎么好像有种谈了一辈子的感觉。就好像这个人已经陪你走到坟前了，却突然一下就不见了。青姐，我不想这样，我真的不想……”

    谢冬青的眼泪也跟着往下掉，她把林天一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哭吧，不要总是笑，想哭就哭，青姐陪着你呢。”

    **

    元旦后没几天，林天一收到了一通陌生电话。当时她还在上网课，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接通。当她回过去时，她才知道，原来钟燕的不会放过她指的是这个。

    那是一通来自P市教育局的电话，让林天一马上去一下。

    林天一不傻，知道教育局不会无缘无故找她，一定和应苏有关。

    果然，有专门的人员接待了她，说接到举报，举报她与学生谈恋爱，问她情况是否属实。

    “他不是我的学生。”

    单独的办公室内，林天一坐在会客的沙发上，两个领导一左一右，一问一记。

    两人显然一愣，这通举报电话是他们在12月下旬接到的。因当时事物太多，疫情扩散严重，考虑到上不上网课的问题，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才处理。具体情况举报人也没有说清，甚至连所在学校都是错误的——举报者说的是毓秀中学。当他们向毓秀确认时，才知道林天一早已考上了运北，这才又联系到她。

    “那你把你们俩人的恋爱经过来说一说。”

    天气很凉，屋内很暖和，林天一手中握着右边领导给她倒的白开水，开始回忆她和应苏的过往。

    这就好像，她刚刚愈合的伤口被自己一点一点再次撕开。

    “这么说，首先他是成年人，其次，你只是他在机构里的辅导老师，并且在师生关系存续期间并不存在恋爱关系。我这样理解得对吗？”

    “是的，而且我也是在22年秋才正式成为一名在编老师。”

    两位领导互相点了点头。

    “既然有人举报，我们肯定要约老师谈话来确认这件事，目前来看，你作为在编老师，并没有任何违反师风师德的现象，所以我们只对这次谈话进行记录，并不会产生实质的处分，这点请你放心。”

    左边的领导接着说：“能考上运北，这也能说明你的能力很强，作为领导者，我们自然要先维护老师的合法权益。”

    “但是，对方毕竟也太年轻，今年还不到20岁吧。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我们同时也希望，这段关系就此结束，小林老师啊，你要为你的未来考虑啊！”

    本来，林天一已经做好了被处分的准备，可没想到两位领导非常通情达理，让林天一鼻子又是一酸。可同时，这件事虽然就这样过去，但它所产生的影响不容小觑。学校里肯定也会误听误信，以为她真的与学生有一些不正当的关系，那她以后还要怎么待下去？

    “非常感谢两位领导，两位领导的话我都记住了。我现在已经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但我想问一下，我能不能调离运北？”

    **

    从教育局出来，林天一来到了跟应苏开始的小广场，坐在一个长椅上发呆。

    闭着眼睛，脑子里还是刚才左边年龄稍长的领导说的话。

    他说：“谁还没有犯错的时候，如果因为一件错事就要重新开始，那么我们这短短的一生又能有多少次重来的机会？你放心，为了保护你的名声，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我们并没有去你学校做背调，只有你们的大校长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你不用担心。那么多人，挤破了脑袋想考进运北，你可不能再有这样的念头。”

    是啊，别人想考都考不进来，想买都买不到的编制，林天一你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为了一个人，放弃自己的事业，真的值得吗？

    这件事，林天一没有告诉任何人。直到春节前夕，她和吕曼的共同好友王韵涛从Y市回来过年，在所谓的接风宴上，林天一喝醉了酒，借着酒劲才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