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是愚人节吧……哈哈。”
十分钟前，K大，体育场。
电话挂断，俩人都静默了一瞬。
球场中心的男生们还在打球，鞋底摩擦地面咯滋作响。
一切如常。
童芸干笑两声，目光从篮球上收回，心下安定少许。她掂了掂手中的包，不知道怎么就动手打开了，眼里是她自己也未察觉的凝重。
急救干粮、应急水、防滑手套、防火毯……
包看起来不大，甚至不算沉，但仔细一翻，还有不少东西。
如果是玩笑，那这个玩笑也太严谨了。
“月月不是会开这样玩笑的人呀……”而且，也不会开这么贵的玩笑。
田水芳咬了咬下唇，看向童芸，她拿不定主意，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呀？”
凭空中，手机铃声再次响起，田水芳眼睛一亮，以为是月月又打电话过来，赶紧接通，期待听见好友笑嘻嘻地告诉她们，这是个玩笑。
可惜来电是室友裘珊，找她借电动车。
“今天面试吗？太好了！嗯……我们现在在体育场呢。哦，是我和小芸，只是……”田水芳说着，再次看向童芸，口型比划：珊珊。
童芸面露失望，她听见面试的时候就知道了，裘珊为这个实习准备很久了，她点点头，示意可以。
田田捂着话筒悄声：“珊珊没法过来，可是月月又让我们不要离开体育馆……”
童芸摆摆手，动作利落地把包合拢，重新开了个储物柜把包架进去：“欸，走吧，咱难道还要待在体育馆，什么都不能干了嘛！”
田田觉得，也的确是这样，可她心里又挂念着之前有人在校门口被割喉的事情。
童芸一看田田这表情就头疼，两手往她双肩上一按，转个方向就往前推：“有你纠结这时间，钥匙都送到了！”
她接着问，“你们在哪儿见？还是把钥匙丢车篓里？”
“就在车那儿见，珊珊在那里等咱……”
“她有时间等？那她自己不过来拿！”
“她今天穿高跟鞋嘛……”
童芸撇撇嘴，心里不高兴，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迁就就迁就一点，免得到时候裘珊面试出什么问题，反过来再歪怪她们！
学校好几个停车点，田水芳习惯把车停在宿舍楼下，旁边就是食堂，课最多的云逸楼也在附近，平时上课放学非常方便。
俩人一边走，一边听童芸吐槽：“你看，出来不也什么事儿没有嘛？”
“咱俩就是人太好了，一天天跑来跑去，给这个拿给那个送的，回头，肯定得让她俩请咱两顿好的！还得再买两瓶防晒霜！欸？天怎么阴了？”
童芸抬头看天，说着又笑起来，拉着田水芳朝前方的车棚加快脚步：“好耶，不用那么晒了！田田你眼神好，看那是裘珊吗？”
车棚里，有几个学生在，却并没有裘珊。
童芸的嘴马上就撅起来了，往电瓶车后座一坐，抛着头盔玩儿：“田，你快催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找她借车呢。”
田田催裘珊的电话没有拨出去，下午两点多，正是最亮的时候，此刻风云静止，黑云满布，流星漫天。
学生们呼朋引伴争看奇观，窗口一颗颗脑袋伸出来，越来越多的人走向户外，还有男生趁着流星大声告白，没有人注意到喧闹和拥挤中，一双双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
“有那么神奇吗？”童芸接住落在怀里的头盔，伸着颈子朝车棚外望，看好多人都不动了，明明自己也觉得神奇，偏还吐槽：“都看呆了……”
“砰！”
头顶一声震荡巨响！
一滴液体从上方滴落，擦过她的脸颊，童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循声抬头，一只瞪大的眼睛正中她的瞳孔！
啪嗒啪嗒。
更多的液体从碎裂的车棚顶缝隙滴淅淅沥沥地朝地上砸，带着血液特有的锈气，鲜红的，粘稠的，落在童芸颤抖的掌心。
她硬撑着一声没叫，也或许是吓到失声了，木着脑子将视线缓缓挪开，投向车棚之外。
几个人疯狂地朝她这里跑来，高举着挥动双手，长大嘴，不知道在说什么，只是那口型一直重复、重复，直到冲到近前，一声劈嗓的男声猛地冲入她脑中——“跑！”
头顶塑料棚咚咚哐哐，接二连三落下更多的黑影，童芸此时才将这些声音听得清晰，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跑啊！”
田水芳一直背对着她伫立不动，童芸从背后扯一把室友，自己手忙脚乱地跨到前面车座上，将钥匙插.入。
手里的小电驴头盔一时不知道往哪里放，她忽然想起来体育场储藏柜，方连月给她买的头盔，神智回归，手一抬把头盔在自己脑袋上扣好，准备发动。
“田水芳！吓傻了你啊！上车！！”
田水芳被她扯得一个晃悠，身子飘飘荡荡，转过来面向童芸的脸上黑线密布，血管肉眼可见地鼓涌着，仿佛里面钻了什么活物，面向她的一双瞳孔全黑！
呵——
童芸倒吸一口凉气！立马撒开手，只觉得自己刚刚碰过田水芳的手都变得冰凉了。
车棚里的几个学生面对着田水芳的方向惊恐后退，想要退出车棚，但回头往外一看，四面八方都不断有学生在向这处跑来！
追逃、扑倒，尖声惊叫。
七八层高的大楼上不断有学生坠落，食堂和宿舍窗口挤满了不知是人还是怪物的脑袋，整座宁静的午后校园顷刻间化作人间炼狱。
跑进车棚的男学生崩溃拽着自行车，涕泗横流，钥匙从他身上掉落，被旁边眼尖的学生捡起，俩人抱打一团。
“田……”
童芸麻痹的脑子上线，眼泪冲刷掉脸上血迹，她最后看了田田一眼，心里明白发生了什么，掉转车头呜咽：“田水芳！我走了！”
奔跑的学生带来了大批丧尸，童芸哭着拧动车子，还没开动起来，车尾忽然被人拽住，她回头，哭着嚷：“田田，田田你……”
结果她对上一双更慌乱的眼睛。
田水芳脸上黑迹未褪，眼睛却已经恢复，吓得找不到主心骨得慌乱喊她：“小、小小……”
吓得连她名字都喊不出来。
童芸看着自己半人半鬼的室友，一咬牙：“上车！”
“嗬嗬”吼叫从头顶传来，坠落的学生不知道怎么又动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起身寻找活人，童芸急得按耐不住直抖腿，心里暗爆国粹：操了，这他妈是丧尸啊！
感觉到后边儿有俩手搭上她的腰了，童芸不等田水芳哼哼唧唧地说自己坐好，手腕一拧“呼”地朝前冲——
“小芸，我们去……”
“妈的，去体育场！”
这些丧尸跑得并不快，主要是数量太多，一拥蜂地在楼道或教室里堵人，根本跑不掉，在户外只要不被包围，逃生的可能性很大！
去体育场，就去体育场！
后座田水芳缓了这会儿，也逐渐反应过来了，两眼惊惶地看向四周。
月月清冷到让她陌生的声音，在她脑中回响：“学校是最先会被救援的地方。”
可是学校成了这个样子，他们真的能得救吗？
*
云逸楼，三楼活动室。
空气里凝滞着绝望的气息，鲜红的血从一块白布下慢慢洇透出来，漫过白布的边缘，刺痛年轻学生们的眼睛。
哭声立马响起了，小声啜泣着，却似乎将这间不算大的活动室全部填满，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靠在储藏柜上的女孩子似乎在忍耐，她在哭声中问：“嘉上，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完全乱了。”
活动室的窗帘被卸了一半，齐嘉上站在窗边，沉声道：“和电影里的丧尸一样，没有视觉，完全依靠听力和嗅觉活动，只知道扑咬活人。把人咬死后，最快只要一分半钟，就会从活人变成丧尸。
行动的速度比女孩子跑得还要慢一些，但他们感觉不到累，而且成群出现，弱点……”
他说着，顿了一下，喉间滞涩，目光转向活动室门口的那块白色窗帘之下：“……就是头部。”
齐嘉上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重新看向窗外，似乎在刻意将自己的同学和那些丧尸分开：“即便从五楼的掉下去，只要不伤到头部，就仍可行动。”
随着话音落下，压抑的哭声绷不住了，几乎嚎起来，被旁边一个男生一掌捂了上去：“汤蓓佳，别哭了！”
“可是我……”汤蓓佳拉下男生的手，仍是哭嚎。
她害怕呀！
“你想死也别拉上我们，庄凯和齐嘉上才应该哭呢……”那学生说着，看向地上的尸体。
他们很幸运的没有在那场流星中变成丧尸，结伴一起逃到三楼，但吴鼎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伤了，一直没有说，直到他们进入活动室时才发狂。
是庄凯和齐嘉上俩人，合力把……变成丧尸的吴鼎杀死，救了大家一命。
铝管扫把长杆从眼球插进去，到现在，庄凯的手还是抖的，坐在地上起不来。
汤蓓佳听着活动室门外的撞击声，哭声果然小了，怯怯地看一眼庄凯和齐嘉上，强迫自己也冷静一些。
她看向储藏柜上靠着的女生，弱声道：“沈玉……现在报警电话还是打不通，你能不能再打个电话给你爸爸呀？能不能让部队先来救我们？”
沈玉冷笑一声，瞥了眼汤蓓佳，没说话。
她脸色也白，捏着掌心走向窗台 ，和齐嘉上站到一处，冷静道：“现在是两点四十，距离丧尸爆发还不到半小时，军方动作再快，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展开救援。”
人类随机变成丧尸，政府和部队里也一定乱了。
“我们有八个人，在活动室里不是长久之计，必须得转移去相对安全的地方。”
活动室内很静，大家听着沈玉的话，都面露凝重。
唯有汤蓓佳最慌，还要去什么相对安全的地方？现在丧尸都在门外进不来，这里就是相对安全的地方啊……
可她知道，沈玉是学生会会长，平时就声望颇高，她爸爸还是政府高官，大家一定都会跟着沈玉走的。
汤蓓佳颤抖着唇问：“我们……要去哪里？”
齐嘉上分析：“我们要等救援，必须在补给充足的地方，这个时间，云逸楼、宿舍、图书馆和食堂的人最多，这里的一楼礼堂不考虑。
我们去体育场，那里人少，虽然没有超市，但有体育器材，自动售货机也能够我们支撑一段时间。”
“对！”
沈玉也正是这个意思，她沉下心，看向眼中逐渐恢复聚焦的庄凯：“学长，你还能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