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三人闻惊色变,慌乱之中家门钥匙哐啷几声,从楼梯缝隙掉到一楼,在黑暗中撞落出微弱脆响。

    四人都静一瞬。

    方朝:“……爸!”

    方连月立马把秦思媛推到前面来,让出位置:“妈,你的呢?”

    “我的……我的……”秦思媛急慌了神,匆忙解下背包放在地上翻找,女儿给她打了电筒光照亮,她却大脑一片空白,指端发麻,控制不住地想门里发生了什么。

    方连月见状,直接接替她的动作。

    方鸿光看到地上铁丝,捡起来,鬼使神差地伸到自家锁眼里去,和方朝俩人头碰头,没两下“咯哒”一声:“欸!开了开了!”

    “爸你声音小点儿,隔壁都该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我是回家,又不是做贼。”方鸿光理直气壮,但还是听儿子的话,降低了声音。

    门口动静引来外公秦博厚,烧火钳已经紧握在手,高高举起,方连月一个箭步冲进门,身影刷地避让到老人身侧。

    星星点点的煤炭渣和火星子洒落在地,她抓住外公手腕:“是我们,外公,我们回家了。”

    老人不知觉湿了眼眶,七十岁人了,一瞬间像个小孩似得,全身卸了力,挺直了一辈子的背弯下来,又哭又笑。

    他看见外孙女身后接连进来三人,最后的是他的孙子、方朝,转身将门关上。

    “都、都回来啦……”他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说太多,外孙女就按下他的手,步履匆匆地朝主卧走。

    方连月全副身心都被那道微弱的呼吸声擢取,家里门都开着,她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凉席上的人,单薄的像纸一样。

    “外公,外婆怎么了?”

    “应该是中暑了!”秦老爷子正是最六神无主的时候,他趿着大拖鞋赶忙跟在外孙女儿身后进屋,捡起凉席上的蒲扇,给老婆扇风。

    方连月两指指腹压在老人颈动脉上,随即拍她双肩,连喊几声道:“外婆,外婆?靳玉兰?”

    靳玉兰没有反应,气若游丝,甚至没有出多少汗,一幅牙关紧咬,俨然已经陷入昏厥。她立即给外婆量上体温,一边问外公:

    “外婆这样多久了?有没有抽搐过?”

    秦博厚满目震惊,瞪着外孙女儿手中凭空出现的体温枪,几乎忘了怎么说话,方鸿光喊他几声,他才回神,看向墙上挂钟:“快、三十分钟了……没有抽、”

    他话还没说完,靳玉兰就突然抽搐起来,方连月把外婆按着,在她口中塞了根木片,急道:“爸妈,方朝,你们别围着了,把门窗关起来,柜子搬走,把地方腾开,外公,你也别扇风了,散开一点到旁边坐。”

    人群一下子散开,秦思媛把老爷子拉到一边坐,抹把眼泪,听从女儿的话去关门窗。方鸿光和方朝很快明白她指的什么柜子,父子俩合力把抬走。

    地方一空出来,上面立马多了几台机器,还有一台崭新的空调,和两台簌簌冒着冷气的冰柜,瞬间搅乱了眼热。

    沃尔乐商超冷冻仓库里的发电机,原是连着冰柜,方连月在空间里把线路拆了才拿出来的,此时她看向家人:“谁会操作发电机?”

    方朝丢下手中椅子,大步迈过去:“我来。”

    如果不是出车祸修养一年,他现在应该也和方晏一样,是大一的学生。

    按照最初计划,他是想报机械工程系的。

    方连月放心地回过头来,继续手中的事。

    高温中暑,发生热痉挛,但体温不高没有发烧,短暂抽搐后恢复正常,方连月放了几个冰袋在床上,给外婆盖上冰毯,随即配了生理盐水给她静脉注射。

    崭新的空调外包装在角落凌乱堆着,发电机发出巨大运转声响,但冷气也一缕缕传出来,整个屋子很快降温,甚至让秦博厚觉得有点儿冷。

    他都忘了自己手中的淡盐水是谁塞给他的了。

    只看这眼前这一出出的,觉得自己在做梦。

    直到女儿红肿着眼,在他膝边蹲下,轻声问他饿不饿的时候,秦博厚才回过神来。

    “不饿……”肚子咕噜一声,老爷子看向窗外,外面天色漆黑:“是饿了,没留神都晚上了。”

    “大家都吃一点东西吧。”外婆的状态稳定下来,呼吸和脉搏都有力了许多,方连月从床边起身道。

    “你外婆怎么样了?”秦博厚担忧上前。

    “没什么事,她在睡觉呢,让她自我修复下,等这袋水吊完再看。”

    热痉挛和轻度中暑不一样,不知道有没有损伤到脏器,但现在也没有条件将老人送医检查,方连月打算,等外婆身体好一点的时候,给她吃颗丧尸晶核试试,或许能恢复。

    床头还有个装电池的小电风扇,在勤勤恳恳工作着,是外公外婆他们拿出来吹的。

    不知工作了多久,即便在空调屋里,背后电机摸着也滚烫。

    方连月关掉电风扇,把收进空间的冰柜又拿出来,让大家看看有什么能吃的。

    秦思媛很快走上前:“我来看看,晚上都想吃点儿什么?”

    “吃肉吧,打了一路早饿了。”

    家里三个小孩都是肉食动物,包括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女儿也是,不爱甜品奶茶,就爱各种肉食。

    秦博厚虽然还无法理解眼前见到的,但看孩子们都这么习以为常的样子,也凑到冰柜前面看了看:“诶哟,吃的真不少,都哪儿来的?”

    “超市搬来的,待会儿再跟您细说。爸,晚上咱吃个凉拌秋葵、拍黄瓜、杭椒牛柳、柠檬手撕鸡,里面再放点儿虾行吗?”

    “行行。”

    哪有什么不行的。

    秦博厚听到这些菜名,哪还挑剔的出来?家里的菜早就发烂发臭,被他们没办法地早就从窗户口扔下去了,这几天要不是靠着外孙女儿寄的“垃圾食品”,他们早饿死了。

    但速食品到底是速食品,和热饭热菜没得比,吃得还让人总想喝水。

    知道妻子没事的秦博厚,此时只觉得五脏庙大唱空城计。

    蔬菜和肉都挑好,主食打算用绿豆百合熬个粥,冰柜收起来,方朝打开卧室门,一股热浪先扑进来,门里门外,冰火两重天。

    方朝差点失去出门的勇气,但不出去不行,在房间里猛吸一口空调凉风,吱哇乱叫着跑进厨房,后面方家夫妇俩跟着。

    房间的门就没关,方连月趁他们做饭,把外面的窗户也都依次关上,走到窗边时才发现,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

    只是房间发电机太吵,他们没听见。

    厨房灶台多日没用,但还保持的比较干净,冲洗一下就能直接用。三人一起做饭,很快就做好了四菜一汤,菜不多,但都量大管饱。

    厨房用煤气和瓦斯炒菜,电饭锅搬进房间,连接发电机,方连月和外公在空调房把吃饭的桌子架好,收拾完,再把粥都盛出来,外面的菜也依次上桌了。

    方连月尝试去喊了喊靳玉兰,将她唤醒。

    老太太见到一圈儿孙都围着的景象,周围还凉凉的,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热,以为自己已经归西了,看到人群最后的老头子,眼泪淌出来:“你怎么也来了!”

    外公:“啊?”

    靳玉兰挣扎着要坐起来,秦思媛赶紧搀她一把,方连月摆正她的手:“外婆,小心点儿,这只手在挂水。”

    她这会儿才注意到自己在输液。

    周围噪音好大,轰隆隆的让她忍不住心慌:“你们……没死啊?那我?”

    “呸呸呸!老太婆一天到晚想什么呢!”老爷子蹦脚,“活着呢!都活着呢!”

    靳玉兰难以置信,将每个人都好好儿地看了一遍,孩子们看起来都胳膊腿儿俱全的,全须全尾,她眼睛发热:“好好、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都、都在房里了吗?小晏呢?”

    众人脸色一变,靳玉兰敏感至极,脸色也“唰”地一白,比之前陷入昏迷时脸色还难看,险些支撑不住瘫软下去。

    “没,只是还没联系上,妈你别担心!”秦思媛赶忙道。

    方鸿光也赶紧开口:“对!月月给小晏那边事先就打过招呼了,还和这边一样,都让跑腿送了防身和急救的东西过去,他不会有事的。”

    靳玉兰痛心地倒靠在床头柜上流泪。

    老爷子的心情才刚平复好不久,这会儿也又难过地心沉,他在后头拍拍孩子们的背,招呼床上的老太婆:“孩子们做了晚饭,先吃点儿吧。”

    大家原准备让靳玉兰在床上架个小桌子吃,但老太太硬撑着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在儿女搀扶下坐到桌边,和他们坐在一起。

    整个老屋都凉快下来,发电机关掉,点着精美崭新到与老房子有些格格不入的长颈灯照亮。

    外面的雨噼里啪啦下,落在玻璃窗上,除了雨声,一片漆黑里再也听不见别的什么,只有窗外葳蕤茂盛、干渴枯涸的老树,似乎因这场大雨复苏,又鲜活生动起来。

    偌大的叶片随风拍在玻璃上,像小孩子们欢快拍打窗户的手,层层叠叠、噼里啪啦,遮挡天上微弱的月光。

    席间,方连月依旧以“预知梦”为开始,讲述了他们这一周半以来发生的事情,中间省略秦思媛因受伤陷入高烧昏迷,方连月独自出门找物资,方家生乱的事情,两位老人还是听得心惊不已。

    毕竟他们亲眼见过老小区里丧尸到处扑咬人的景象,也听着左右隔壁的哭声或哀嚎度过日日夜夜。

    如果不是外孙女提前打的那通电话,让老两口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又坚决死守在家里,他们早就被三楼那家对姐弟俩骗开了门!

    “难道那个铁丝是……”方鸿光和方朝同时想起门口的细铁丝。

    当时没多想,他俩捡起来就用,把锁撬开了,现在看老爷子凝重点头,只觉得一阵后怕。

    这种世道,两个老人在家,无论他们是否活着,都会有人想闯进来,搜寻看看有没有可用物资。

    对此,方连月倒是有所感觉到,之前他们进门,外公拿来防身的火钳子是放煤炭里烧热的,这么热的天还点炉子,除了之前就遭过袭击,否则不会这么谨慎。

    “没事了,我们回来了,现在咱们都在,看谁还敢来咱家胡闹!”方鸿光扯着嗓门喊话,话音刚落,外面轰隆一道雷响彻天际。

    雷光映亮窗口的梧桐树,又催来一阵急雨。

    树影飘摇,叶片拉扯着扭曲形状映在地上,让放完狠话的方鸿光,忍不住对外看了看,对女儿道:“闺女儿,末世没什么老天爷之类的吧?”

    方连月含笑。

    方鸿光摸摸脑袋:“这雷打的,我还以为我说错啥话了呢。”

    世界已经变得如此,让两个老人突然接受末日、丧尸、异能之类的观念事实,尤其是需要接受,这样的事要持续至少十年,整个世界都会一片狼藉,人类所谓的安全基地无论重建多少次都会化为一片废墟时,还是颇感冲击,需要时间消化。

    他们将在未来无数个天灾中苟命,与人祸和天地抗争,直到传说中没有天灾的新陆地出现。

    “这是不给人类活路了啊……”靳玉兰叹息道。

    他们两个都六七十了,安安稳稳的能不能活过十年都不知道,更别提在这样的末世中,除了给孩子添乱,什么价值都没有。

    秦博厚要乐观的多:“还是给活路的,能量守恒,老天虽然糟搞,但也给了人类和其他那么多生物异能嘛,凡毒物七步之内必有解药,总有办法活的。”

    “也是这个理儿。”靳玉兰性格和秦思媛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劝就好,马上高兴道:“世界末日来了,咱们家月月还做预知梦呢,还有个大空间,老天不会不给人活路。”

    饭桌上气氛好些了,碗筷又动起来,怀抱着希望,总归是更有希望。

    一顿饭吃完,靳玉兰觉得自己身体全好了,比之前还有精神,干劲十足地给孩子们铺床。

    家里有专门给他们留房间,不住的时候就放点儿东西,来了就捡开,都是零零碎碎的,很好收拾。

    总共三间房,老两口住一间,方鸿光和方朝住一间,秦思媛和方连月睡一间,如果方晏也在,就跟他爸一起,三个人挤一挤。

    靳玉兰看着父子俩铺完床,看着空着的枕头,心里空落落地叹口气。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见他们没什么需要的,就转身走了。转悠到隔壁去:“你们娘俩还有啥要的不?”

    秦思媛和方连月已经铺好床,都坐到床上了,此时纷纷笑着道:“没有,我们都好啦,好久没一起睡了,外婆你也来一起啊!”

    靳玉兰把手一背:“我才不跟你们挤,热死了。”

    发电机烧汽油的,烧完就没有了,还得省着用,做饭后屋子凉快下来,机器就一直没再开,各房门都敞着,让凉气在屋里窜。

    他们决定这几天先烧发电机,等上路见到加油站,看看有没有柴油、汽油之类的能收集。

    听着窗外的风雨声,三间房里说话的声音都渐渐小了下来。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短短十天,却像几个月似的。

    借着窗外雷电的闪光,秦思媛这会才静下来,有机会好好看看自己的女儿。

    秦思媛把女儿落在脸颊上的碎发朝旁边拨了拨:“头发长了,有点挡眼睛,明天给你修剪一下。”

    “嗯。”咫尺距离,面对的那双眼睛也晶亮亮的,有些贪恋地看着她。

    秦思媛心中一动,问出早就想出口的话:“月月,妈妈不是老古董,你告诉妈妈,你真的是做了预知梦吗?还是……”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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