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窈窕淑女/His Fair Lady

    文/neurodown

    chapter1

    宫侑注意到我的走神,黑水笔挑出关键词,几乎要戳穿光滑厚重的道林纸。他的脸色如同晴雨计,阴晴一览无遗,凉飕飕瞥我一眼,张口便是讥讽的语气:“想要追求角名伦太郎的纱织小姐,我刚刚说了什么?”

    他没冤枉我。

    可我实在没法集中注意力,上午的四节课消耗了我的大量脑力和精力,成天趴在最后一排睡大觉的宫侑不可能理解,所以我没打算浪费口舌解释,赶紧低头道歉,从模糊的记忆中挑出一句话回答:“美貌是第一要义?”

    宫侑冷哼一声,考虑到午休时长,没有大动干戈算账,而是俯身倾向我的方向,几乎要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他浑然不觉我的尴尬,拨开水笔的笔帽,重申写满两页纸的重点,平常舒展活动的眉头紧锁,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很快抚平了我的局促,我的目光跟随他的笔尖在纸面滑行。

    宫侑说:“治打探了角名的理想型。他的回答是心地善良的女孩。”

    我不假思索:“所以我要故意在他的面前喂流浪的小动物吗?”

    宫侑看向我的目光近乎嫌弃:“怪不得都从爱知追到兵库了,你还是没追到角名伦太郎。善良是一个很宽泛的词,角名用这个词来形容理想型,说明他还没有喜欢的人。如果他有明确喜欢的对象,这个问题的回答就会变成那个女孩的特点,成绩好,眼睛漂亮等等。所以你有机会了,知道吗?”

    我不懂试探的弯绕,敷衍点头,开始认真阅读宫侑连夜制订的计划书。

    宫侑的字迹还算漂亮,横平竖直,弯曲圆润,与之相比,我的拙劣字迹宛如幼稚园的儿童简笔画,所以我用食指代替水笔磨擦每一道重点线,他等得不耐烦,压制住一触即发的臭脾气,再次开口:“第一点,美貌是第一要义。你要摘下眼镜,使用化妆品修饰自己的长相,购买漂亮的裙子和吊带上衣更新衣柜,漂亮登场,让他眼前一亮。”

    我小声提醒:“可我的近视度数很深。差不多五百度。”

    我垂头丧气,等待惊愕的吸气声响起,少年滚烫的体温突然擦过我的耳尖,宫侑一手撑头,用食指圈住我的镜腿,缓慢勾出挡住眉眼的眼镜,从未修过的眉毛宛如两丛自在生长的野草,鼻梁两边各有一个淡红的浅坑,脸颊够白,却不够干净,洒了一点雀斑,他突如其来的目光来回逡巡,我感到脸颊像一锅煮沸的水,喉咙也开始烟熏火燎。

    “戴棕色的隐形眼镜,”他推回眼镜,懒洋洋道,“你的骨相非常东方,不适合混血妆,等我挑好隐形眼镜的型号和款式,晚上发给你。”

    他推得草率,两条眼镜腿一高一低,我匆忙调整眼镜位置,熟悉的重量压在鼻梁上方,我长舒一口气,重拾勇气抬头直视宫侑。他在低头查看短信,计划书推到我面前,指关节叩响下面几行。

    他一边回短信,一边随口说:“你要习惯漂亮的自己。”

    “什么意思?”

    “刚刚你脸红了吧?”他头都没抬,嗤笑一声,“舌头打结,牙关打颤,手心出汗,满脸通红,好像一整个夏天踩过脸颊。拜托,你几岁了?和男生说话的经验总不是零吧?你在追角名伦太郎,拿出你的自信、镇定和游刃有余,让他掉入你的陷阱里,而不是局促地捏着衣角告白,等他居高临下给一个回应。现在,我们去找你的达芬奇。”

    双胞胎打了个赌。

    赌约不得而知,结果是宫侑出现在我的教室门口,微笑迷得女生晕头转向,轻易出卖了我的学号和座位。他开门见山,自我介绍都略去不表,直接点破我暗恋角名伦太郎多年的事实,接着说,他和治可以帮我追求角名伦太郎。

    天上掉馅饼,千万要小心落得头破血流的下场,所以我震惊地看向他,嘴唇嗫嚅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知道宫兄弟,他们是排球队的球星、顶梁柱和天照传说,连续三年带领队伍闯入全国大赛,男女口耳相传的一眼荡魂的翩翩容貌,更重要的是:他们是角名伦太郎的队友。

    没人知道我暗恋角名伦太郎。

    尽管我和他是爱知的初中同学,同一年从爱知考到兵库,我们的名字并列出现在第一年的分班名单,但他从没注意到我的存在。

    高中一年级,我和他是同一列座位的首尾。

    每天早上,我会专门跋山涉水到最后一排,半张脸埋进领口小声提醒他交作业。他经常在睡觉,垂落耳廓的碎发挡住黑色线圈耳机,漏出一点陌生的音乐声,我便可以肆无忌惮打量他陷进臂弯的睡颜,借一缕晨光细数薄如蝶翼的睫毛,每一次展翅都令我的心房轻颤。

    时间久了,他大概摸清了我古怪的收作业习惯,摘掉两边耳机,说道:“借我一本作业。”

    角名刚睡醒,声音很含糊,视线就要撞进我的眼睛,我慌忙错开目光,从怀里的一摞作业随便抽出一本,他瞥了眼封面的名字,没有接过,反而重新抽出最下方折角的一本,低声说了句谢了。

    我的目光无处安放,只能追随他移动的笔尖,四散的数字模糊成错落的心跳。

    笔尖一顿,豆大的墨点凝在句尾,他忽然抬头,墨绿色的眼里只有我的身影:“为什么要画这道辅助线?”

    猝不及防的对视如此心惊,我的手指在袖底开始痉挛,脸颊一定熏出玫瑰红,还好口舌能强自镇定。

    “什么?”

    “你在这里加了一道辅助线。”

    他合上笔帽,沿虚线滑动,歪头等我的解答。

    我俯身,接过他手里的笔,慌张扯过一张纸,通过口述解题思路冷静心情:“我想构建一道平行线,获得这两个角度的关系。”

    他盯住我画的图形,半分钟后才摇头,往作业本的空白处随笔添了一行,两本作业叠在一起递给我:“我的水平不可能想到这种辅助线。井上老师肯定会发现我抄了你的作业。”

    我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小声说:“也没有那么厉害……”

    “你是怎么想到的?”

    水笔架在他的中指旋转一周,稳稳指向草稿纸的图形。

    我想了会,捋直打结的舌头,解释道:“上周,我在辅导书上看到一道典型例题,很难,很复杂,但真的很典型。我花了一个小时钻研解题思路,思考每道辅助线的用途,逆推入手解题的逻辑起点。然后,我忽然发现自己开了窍,有了清晰的解题起点,而不是机械地代入老师所说的技巧。”

    说完,我意犹未尽地回味那一瞬的狂喜,直到上课铃声撞上脊梁,我慌张回头看向角名,他撑着头,漂亮的墨绿色眼睛荡开一点和煦的笑意,压低声音提醒我。该上课了。我来不及点头,仓皇转身逃离这个场景,差点被前座伸展的长腿绊倒,身旁依稀传来其他人闷闷的笑声。

    高中二年级的重新分班残忍斩断了这一切,我整理好桌肚的书本,抱进怀里便勒得手肘生疼,一步一晃向隔壁教室走去。

    即使如此,我仍然心存幻想,翘首期待走廊的另一边出现熟悉的身影,他会伸手接过我怀里半人高的书本,送我前往隔壁的最后一程。然而,书本把我的手肘勒出两道深深的红痕,前后左右挤满了陌生的面孔,我坐在窗边撑头等待最后一排依次向前传递作业本,始终没有见证美梦成真。

    第二年,我是隔壁班的同学。

    偶遇无处不在,推门进入办公室,他背对我接受老师的谈心,肩膀和背都有些蜷缩,手指背在身后扭在一起,做出千奇百怪的花样。我蹲在柜子前面整理作业本,每一页都缓慢翻过,时间按下近乎暂停的慢放,好让我再细致地瞧他一瞧。我凝神倾听他的回答,有规律的“嗯”,老师夸奖他认真完成每一道数学题,鼓励的话迟迟没有响起,我的小腿因酸涩而摇晃,扶住台面时便看见另一只手。

    角名蹲在我的身边,弯曲食指叩响铁柜:“我来拿我们班的作业。”

    我的美梦以别样的形式成真,角名轻松抱起两个班的作业,我们并排穿行过走廊的人潮,他的个子很高,我估计自己要踮脚才能亲吻他的喉结,女孩的心动从一列座位的首尾,拉长成比日出日落还要漫长的十米走廊。

    “听说你拿到了兵库的小说大赏?”他问。

    我的舌头打结,声音像一簇锯齿状的波形:“运气不错啦。”

    “你写了什么?”

    “机器人和最后一个人类的故事。”他歪头,用目光请求我继续说下去,于是我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一个人类醒来,惊愕发现城市变成了一座空城,他四处寻找其他人类的痕迹,始终无果。某天晚上所有屏幕亮起,另一张脸出现,那人自称是他的朋友,知晓所有的一切,承诺会陪他寻找人类灭亡的前因后果。”

    当晚,我躺在床上傻笑,脑海反复播放他和我说话的语调、语速和微表情,我甚至自欺欺人地想,这或许不是巧合,他确实有一点在意我,而在意是喜欢的前兆,所以我埋在枕头里无声尖叫,祈祷第二天办公室的偶遇再次发生,我便能趁机再和角名说几句话。

    我开始在大课间走出教室,倚在走廊窗口吹凉风,余光留意拐角,等角名出现在走廊的另一头。他总是和宫治走在一起,肘部夹着翘角的实验报告,一直低头玩手机,眼皮都懒得掀起,压根不会注意到窗口准时出现的雕塑,水瓶倾斜的角度都终年不变。

    想到同学嚼舌的八卦,我不禁猜测他和哪位女主角在闲聊,有些低落地磨擦鞋尖。鞋尖忽然一重,宫治的实验报告没拿稳,掉在了我的脚上,银发的男同学弯腰捡起报告,顺势抬头看了眼我,冷不丁开口:“你在紧张吗?”

    他的鼻尖离我近,一指的距离,直白而恶意地戳穿了我隐晦的心思。

    宫治一直是角名的前座,高一那年早上准时伸直双脚企图绊倒我,想起客套却半点真心也无的道歉,旖旎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有点冷淡地回答:“有点痛。”

    “哦。”宫治耸肩,眼睛都没眨。

    角名一直没说话,拇指飞快拨弄屏幕边缘,视线不会因我驻留,然后他再次和我擦肩而过,实验报告翘起的一角哗啦作响,我忽然感到悸动落灰的沁骨凉意。

    我可以蹲在排球馆的角落偷看他的训练,可以浪费十分钟收拾书包等他经过教室门口的走廊,以便尾随他一路走到最远的岔路口,可以深夜翻看他的社交账号的蛛丝马迹,为了他千里迢迢奔赴外县的学校读书。

    可我知道,这段暗恋的结局不过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

    我想要他喜欢我,也知道他不会喜欢这样的我,土气的黑框眼镜,干瘪的身材,不善言辞的性格,我淹没在千万女生组成的爱情海洋,随时会迎来溺水身亡的结局,暗恋只好阴暗爬行,是手机偷拍的某张模糊照片,是年级大会越过无数人头的隐晦凝视,是写满草稿纸的名字。

    我想暗恋的梦做得长一点,宁愿躲在窗户纸后面观火,等待火苗熄灭的那一天。

    捕食者的瞳孔牢牢锁住我的犹豫,宫侑安静等待我从回忆中抽身,狡黠的狐狸眼微微眯起,吹笛人蛊惑的笛声循循善诱。“纱织,”他的唇齿轻柔碰出我的名字,“半年后,角名去俱乐部打球,你去东京读书,人生会彻底变成两条平行线。而我,将是你最后的机会,抓住恋爱的一等星。”

    那一瞬,我产生了错觉,仿佛自己是孤独醒来的最后一个人类,蛛网覆盖的屏幕终于有雪花纷飞。

    但我的理智牢牢掌控喉舌,狐疑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宫侑谎话连篇,似笑非笑的眼神辨认不出真心:“我们打了个赌。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没有戏耍你的念头,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打动角名伦太郎,顺利赢下赌约,让宫治颜面扫地。”

    我不在乎他们的赌约、输赢和想法。如果他们愿意,可以尽情开盘下注,拿我的暗恋当滑稽的噱头。但宫侑的呢喃不知触动了我的哪根肝肠,双脚深陷泥沼,我无法从他的目光中脱身,只能狼狈掩饰自己的摇摆。

    宫侑为了证明自己倾其所有,连夜赶出一份详实的计划书,粗体加重标题“一等星计划”,目标是半年后的毕业典礼实现恋爱结局。

    然而,纸面计划落到实处,宫侑远没有表现得靠谱。

    他给我找的达芬奇是戏剧社负责舞台妆的同学,眼影画得像一坨面条,批发腮红不要钱涂满脸颊,宫侑端详正宗的猴屁股,笑得腿软,掏出手机对准我阴云密布的脸,打算记录灾难一刻的笑料。

    我沉默拧开水瓶,闭紧双眼,整瓶水泼到脸上,抓过宫侑的球服就擦脸。

    尖叫,推搡,骂骂咧咧,预料的混乱没有出现,宫侑瞪大眼睛,瞳孔浮动着明晃晃的震惊。他知道我,低头走路的透明人,对视的眼神飘忽,字句结巴一样蹦出嘴巴,自卑和怯懦刻在两边脸颊,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抓过宫侑的球服擦脸。

    我在近乎审视的目光中无所适从,揪住球服下摆的五指缓慢松开,后悔自己的轻率之举,恨不得时光回溯,掐死头脑发昏的自己。宫侑爱面子,注重个人形象,衬衫穿得比风纪委员还要规矩,绝不可能脱掉脏兮兮的上衣,赤膊前往体育馆换干净的校服。但要他穿着糊满化妆品的球服招摇过市,哪怕头上套麻袋,胸前别上宫治的名牌再出发,也是奇耻大辱。

    “对不起,”我硬着头皮,下巴压住锁骨,小声说,“我没看清。”

    报复实在诛心,他深吸气,眼神阴狠,毋庸置疑的暴雨前兆。我不想直视宫侑的怒火,盯着鞋尖走神,由衷祈祷劈头盖脸的洪流赶紧崩腾而去,然而宫侑忽然嘁了一声,从未有过的耐心消解了脾气。

    “先剪头发。”他克制怒火。

    负责头发的女同学扶住我的后脑勺,小心翼翼摘下我的眼镜,取出两捋头发垂落脸颊,比划了半分钟,剪刀的寒光一闪而过,我慌忙闭上眼睛,避免碎发掉进去,门口准时响起宫侑恶意的嘲笑。

    他抱臂,巴不得余怒波及全学校:“你没剪过头发吧?”

    我没戴眼镜,整个世界是泡在水里的镜子,勉强看清剪发的女同学闻言翻的白眼,她差点要扭头啐宫侑一口胡诌,但她是宫侑请来的达芬奇,要尽职尽责,教会我用脸作画,在短时间内成为卢浮宫不朽的蒙娜丽莎。

    沉默半晌,我慢吞吞接话:“我妈妈会帮我剪。”

    宫侑冷笑:“你和妈妈的关系还真好。”

    我不在乎他,便能在连珠炮的反击中泰然自若:“很简单的剪短而已,梳拢头发全部抓在手里,粗略比划一下长度,咔嚓一声就剪掉。”

    他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意外,追问:“你上次打扮是什么时候?”

    “初中的运动会开幕式吧,”我随口回答,“浪费一个月编排队形和彩排,老师挖空心思打扮班上的女孩,想要赏心悦目的洋娃娃点缀枯燥的流程,精致意味着一丝不苟,所有女孩穿着洁白的花边袜和锃亮小巧的圆头皮鞋,衬衫统一娃娃领,蕾丝裙摆飘扬。这些不难满足,零花钱攒半年就能凑齐这一套装备,真正束手无策的是头发。你和妈妈面面相觑,十分钟过去了,头发扯掉了一把,还是无法复现老师口中简单而灵巧的编发。她果断放弃没意义的打扮,编发的黄丝带扔进垃圾桶,无视你的惶恐和失落情绪,叫你第二天早起赶到学校拜托老师帮忙。于是,你披头散发坐在教室,周围的女孩兴奋地讨论上妆,她们的头发都挽成漂亮的花苞,整间教室春意盎然,只有你所在的角落是败了一地的枯叶。更糟糕的是,你喜欢的男孩就坐在隔壁,而他的同桌正肆无忌惮地嘲笑你,说,那些女孩太花俏了,应该学你的修女发型。你站起来,想要怒视嘴碎的十四岁男孩,但你喜欢的男孩就坐在那,低头看书,估计听了不少,所以你沉默地跑进厕所掉眼泪。”

    审美是主观的,但漂亮总有一个万能公式能套用,够瘦,够白,搭配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化妆巧手,大多数人都能成为漂亮的女孩。然而,美貌和打扮其实是一种天赋,我恰好与之无缘。

    我不知不觉说了许多,有些尴尬,可惜近视度数太深,看不清宫侑的表情,只能从他罕见的沉默中品味出更深的尴尬。“这其实没什么,”我尽量轻快地说,“当你十岁,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你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逆境归结于原生家庭,埋怨妈妈的剪刀,垃圾桶的黄丝带,但我还有半年满十八岁,半只脚踏入自我负责的成人世界,我已经不是无力改变现状的孩子,这些哭诉都成了拙劣的借口。我逐渐发现这份缺失同样存在于我的身上。所以,我接受了自己不良于此的事实,十指有长短,人生亦然。”

    宫侑忽然插话,懒洋洋的声音却有挑破窗纸的锐利:“你为什么喜欢角名?”

    剪刀在我的鼻梁前方窸窣,我的达芬奇尽职尽责,丝毫不受骤然僵硬的氛围影响。

    他没有给我思考的余地,自顾自说了下去:“你很在意别人的眼光和评价,想做别人眼里的漂亮女孩……”

    “我没有。”我生硬地说。

    宫侑嘲弄地笑了:“好吧。他们调侃你的时候,角名没有为你辩护,按照你锱铢必究的自尊心,根本不会钟意他。”

    我有些恼怒,冷笑道:“真是惟妙惟肖的形容,再适合不过你。”

    他找到了我的软肋,旧伤疤,用手指戳得稀烂,还要居高临下追问一句:“所以他做了什么?”

    女同学撤掉接碎发的白巾,弯腰连接吹风机的电源,所有声音被迫加上嗡鸣的休止符,善意的插手给了我一息的喘息,但宫侑的逼问如芒在背,他不懂善罢甘休,更不会点到即止,这个赌约对宫侑意义非凡。他要赢。彻底的赢。他倾其所有,恨不得挖出我和角名的所有旧事,用来佐证微小的胜利希望。为此,他不惜用言语的小刀挑破我的伤口,捕捉感情的蛛丝马迹。

    我嗡动嘴唇,呓语几不可闻:“他什么都不需要做。”

    她关了风机,梳子插入我的发间试图理顺发结,每一次尝试都扯动头皮和发根,疼得我咬紧牙关,熬过一波接一波的阵痛。然而我很清楚,钝痛再绵长,终有一日也会揉进我的呼吸,逐渐无关紧要。那时我便能长舒一口气,迎来真正的劫后余生吧。

    宫侑倚在门边发出了一声嗤笑,等我戴好眼镜回头,已经找不到他的身影了。

    TBC.

    2023.05.30 初稿

    2023.06.02 一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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