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chapter2

    拍完班级毕业照,同学们轮流找老师们合影。

    我倚在中庭的樱花树,找出兜里没水的黑笔挑开易拉罐的拉环,然后手捧热乎乎的橘子热饮望向不远处。

    三个要好的女同学们抵着额头掉眼泪,手指扣在一起,啜泣着分享新学校的名称和地址,约好来年的第一个暑假出游。

    再远一点,老师身边围了一个圈,都是熟悉的课堂调皮蛋,办公室苦口婆心教育的常客,有两个的学校生涯即将画上句号,所以他们翘首等待学生时期的最后一张合照。有个男生瞧见我,挥手大喊我的名字,他们拉我到数学老师身边站定,在镜头前亲昵揽肩,笑得露出四颗牙齿,快门声响起的一瞬,所有人放声尖叫毕业快乐。

    末排一个脸生的女同学挤到我的身边,准确叫出我的名字,兴冲冲问道:“我听说你考上了兵库县的强校,他们给外县学生准备的试卷可难啦。你可真厉害。我妹妹很崇拜你,打算来我们学校读书,你能给她签个名,写点鼓励的话吗?”

    她塞给我一张香槟色的贺卡和一只满墨的黑笔,卡片散发末冬不该有的柔和芳香,我旋开笔帽,深知自己的字迹不可恭维,便卯足了劲写出横平竖直的端正感,然而末尾的落款仍是儿童简笔画,幼稚而稚嫩的“椎名纱织”。她没问我具体写了什么,卡片揣进兜里,做着帆船启航的手势,大笑着说,一路顺风,椎名同学。

    陆续有同学经过樱花树,拜托我为他们拍照。情同姐妹的闺蜜手挽手,她们掐对方的脸,大笑倒在彼此的肩膀上,背身用手比出圆润的爱心。情侣一同站在树下,冬风吹不熟枯枝,却吹红了他们的脸颊,我挪动手指照相的一瞬,男生伸手用力揽过女友,低头窃笑起来。我的抓拍技术不错,精准留下每一帧生动的定格,他们向我道别,留下零食、笔记本和彩色丝带当作离别的纪念品。

    乌泱泱的人海退潮,我一个人坐在樱花树下,喝完最后一口橘子热饮,仍然没凑够勇气找到角名伦太郎和他合影。所以我扔掉饮料瓶,拍照得到的礼物揣进怀里,脚步慢吞吞挪向教室,放学后的教学楼如同口干舌燥的巨人,学会阒然无声的稳重,只有几个奔跑回家的低年级学生带来一点声响。

    我用肩膀顶开前门,满怀礼物落在桌面,发出重物落水的扑通声,越过桌面提起书包,刚准备一股脑塞进去,余光忽然瞥见后排的人影,冬天灰扑扑的光线照亮他的脸,我感到头顶的天花板变成一块融化的巧克力,糖浆滴落永无止尽的稠雨,严严实实裹住身体的每个角落。

    他还没走,书包堆在桌面,撑头看向窗外的樱花树,臂弯在侧脸留下了浅浅的红色睡痕。

    这实在是意外之喜,我该和他打招呼,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惜软弱占了上乘,始终没法开口发出合照的邀约。我没有说话,手指蜷曲,刮掉掌心涔涔的汗水,最后一个礼物扔进包里,我已经用光了借口,近在咫尺的岔路必须挑一条前进,所以我犹豫了一秒,重新抬头看向角名的方向,猝不及防撞进魂牵梦萦的绿色眼睛。

    “还不回家吗?”

    我的声带有卡顿,像一台老式黑胶留声机。

    角名有浓重的鼻音,刚睡醒,或者在冬天的尾声得了不走运的感冒:“我睡了一会,没想到人都走空了。”

    冬天的影子拉得很长,我们并行的影子几乎能碰到走廊的另一头,他走得不算快,我不用提速就能跟上他的脚步,眼神无处安置,只能盯着起伏的足尖,祈祷时间的流逝慢一点,或者干脆定格在这个凛冽飘絮的冬日吧。

    沉默太过漫长,他主动找了个话题:“稻荷崎的入学考试难吗?”

    他和我不一样,排球队的监督直接邀请入校,没有经历笔试和面试的环节。

    事实上,整个学校应该只有我一个人,大费周章申请外县的学校,尽管有不少同学凭借特长录取外县,但学校的优质生源主要还是流向名古屋和东京,同学得知这个消息,纷纷问我是不是经历了父亲的职业变迁或者家庭变故。

    我没法向角名撒谎,艰难点头:“挺难的。”

    他开玩笑,夸张的一咏三叹:“拜托,那可是你。”

    我摇头,无奈地说:“我只是有点小聪明的普通人,没有拿得出手的天赋。就像便利店的货架,天赋决定了你能搁在第几层,而努力决定了你能否在这一层拨得头筹,我不过是普通货架的上游,始终无法撞破架顶。然而,角名同学对排球的球感、直觉和判断,普通人能从中感到望其项背的绝望,这点无法逾越的绝望感,恰恰证明了你担得起天才的名号。”

    角名没否认,插在兜里的手抽出,屏幕亮堂堂的,他递到我面前,示意我向右滑动。我们班同学的脸横七竖八躺在相册里,大多是男生的照片,凑在一起吐舌头做鬼脸,几个人一脸坏笑把某个男生挤在墙角,一字排开挥舞粉笔模仿老班的动作。还有几个女孩,拉开教室前门,满脸愕然撞进镜头。

    “要拍一张吗?”

    我沉浸在相册中,没反应过来:“什么?”

    “要拍一张照片吗?”他重复一遍,声音有点含糊,很快补充说,“我拍了全班的人,差你的一张。你很怕照相吗?你总是在躲镜头。”

    我讨厌镜头里不好看的自己。想象这样的自己留在照片纸上,都会一阵应激的恶寒,忍不住删光照片,或者找个地缝彻底钻进去。但角名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他找了个公告栏,边框支起手机,挥手示意我向后退站直,我不舍得拒绝他,只能踉跄着后退,差点撞到樱花树的树干上。

    镜头里的我一定很丑,浑身紧绷,双脚不自然并在一起,手指揪着裤子的两边口袋,下巴要么过高,要么缩出双下巴。我感到绝望,呼吸逐渐急促,泪水几乎要在眼眶里打转,不想他注意到自己的异常,干脆摘掉眼镜揣进兜里,看不清的世界再丑陋,也有一种自欺欺人的美丽。

    这是因为他而涌现的勇气,微弱,但足够支撑我熬过自我否定的痛苦。

    快门声响起,我松了口气,想挪步离开尴尬的处境,抬头看见角名快步向我的方向走来,他来不及做口型,直接按住我的肩膀,五到一仓促数过,快门声惊动了头顶枝头的一捧雪,如同还未融化的一朵白樱,顷刻满枝满野。

    我的书包装满了毕业礼物,却始终有一处空白,任何针线都无法缝补色彩,直到他来到我的面前,晶莹剔透如水晶,轻松照亮空旷的荒野,尽情赋予荒芜缤纷。星星会指引我们方向。我想起这句话,而今月上柳梢,冬天雾霭沉沉,天空是一汪染了墨的黑海,他站在那里,便成了我眼中唯一的恒星。

    “角名。”

    他取下手机,重新揣进兜里,回头看向我。

    我想要告诉他一切。我报考兵库学校的真正原因。我想要诉说感情的蛛丝马迹。与他有关的心动的每一种定义。我有万千条读来的情话可以化用说给他听。我想告诉他,他什么都不需要做,我的喜欢已经满到溢出来,藏也藏不住。

    但我能在他的眼里看见自己。

    糟透的、难看的、不值得的自己。

    我是陈词滥调,是天鹅湖的丑小鸭,洁白的天鹅之翼很难改变深嵌的丑小鸭之心。

    熟悉的绝望感涨潮,很快淹没了我的脚踝、膝盖和大腿,一路攀爬到脖颈,牢牢禁锢我的喉舌,每一次呼吸都涌现窒息的哽咽。我说不出口。我没有办法坦荡地站在他的面前。这个停顿实在太久,未戴眼镜的世界是美轮美奂的谎言,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便可以克制住所有负面的想法和情绪,移开目光,故弄玄虚笑一声。

    总有一天,未来的某一天,我能站在他的面前,跨过所有自己竖立的心魔门槛,坦荡说出所有的一切吧。

    我深吸气,牵起嘴角,用笑容遮掩颤抖的声音:“角名同学,明年在兵库,我能请你吃章鱼烧吗?”

    路旁的街灯盏盏亮起,燃尽的星星坠落原野,仿佛一场迟来的天将明。

    *

    我抽出一张纸巾按住眼角吸收生理性的泪水,眼珠顺时针旋转,等待湿滑的镜片逐渐贴合,适应镜片带来的持续异物感。

    宫侑跃跃欲试:“睁开眼睛。你能看清我的脸吗?”

    他近在咫尺,脸上的绒毛根根分明,沐浴在阳光长河中,仿佛河畔芦苇迎风飘荡,容貌像一声清磐,英挺的眉毛和鼻梁,虹膜流转耀眼的金色,我暗自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他翘首等待我的回应,流露出我从未见过的天真神态,莫名令我想起躲在树干背后好奇翘尾的小狐狸。

    摘掉沉甸甸的眼镜,我感到疏朗和轻松,像一整个秋天提前到来踩过脸颊,留下四五个干爽的脚印,回答也格外轻快:“我的眼镜有两年没换,度数大概涨了一点,戴上隐形眼镜看得更清楚。”

    宫侑捡起桌面的眼镜,拇指拂过镜面的坑洼和灰尘,刚架上鼻梁,就皱眉嘀咕说好晕,他见我拿布裹好眼镜,小心翼翼放进书包的夹层,觉得我的土气不可理喻:“这么丑的眼镜还当宝贝似的。你早该扔掉,每天戴隐形了。”

    他的口气实在何不食肉糜,不怪同学风传他的孤傲不群。可我的耳根软,心肠更软,他流露一点罕见的善意,我的不快便能一扫而空,自顾自挖出他性格里单纯而直率的一面,说服自己放下流言堆砌的成见。

    “我没那么多钱,”我尽量耐心,解释说,“而且平常在学校,没有重要的场合,没必要专门佩戴隐形眼镜吧。”

    宫侑摇晃食指,意味深长:“角名呢?”

    他咧起的嘴角实在戏弄,认真回答只会迎来肆无忌惮玩笑的结局。

    我故意停顿两秒,口吻平淡,却不失郑重,张口就胡诌:“还有一个原因。我读到新闻报道,隐形眼镜会磨损角膜,损伤泪腺,并发干眼症,最严重的情况是失明。”我卷起舌头,重点强调失明二字,果然看见宫侑倏然缩小的瞳孔,不等他强自镇定,忧心忡忡道,“如果我没追到角名,还不幸失明了,只能麻烦你接济我了。”

    他气得跑了调:“这能怪我!”

    我做惯了好孩子,得逞的笑容藏不住,握拳挡住翘起的嘴角,然而颤抖不止的肩膀出卖了高扬的心情。

    宫侑终于意识到我的戏耍,脸颊灌了半瓶红酒,气急败坏说了一串“离谱”,抄起我的数学书卷成喇叭状,用洪亮的嗓音大肆广播:“椎名纱织喜欢了四年的男生是——”

    轮到我的瞳孔倏然针尖,慌不择路伸手抢他的喇叭,宫侑不愧是体育生,身体迅速向后仰,跳进过道另一边的座椅。他洋洋得意,嘴角翘上天,高声重复无数遍恋爱预告,数学书做的喇叭音量忽高忽低,喜闻乐见我伸手夺书的丑态。等他闹够,数学书拍回我的头上,终于笑眯眯揭晓答案:“椎名纱织喜欢角名伦太郎。”

    我瞪他一眼,恼怒道:“走开。”

    宫侑却兀自笑出了眼泪,上半身探向我,拦住我躲闪的动作:“你不会说脏话?”

    “……我要去吃饭了。”

    说完,我摞好桌面的书塞进桌肚,闷头扎进走廊的温泉水。

    吃饭和洗澡的引申含义往往是对话中止,成熟的人应该听懂弦外之音,礼貌起身为对方余出独处的空间,可宫侑是文明社会的野蛮人,无视了我的社交辞令,真要尾随我到食堂拼桌共进午餐。

    正值芒种,中午的日头开始徒自燃烧,走廊的窗户流下白花花的阳光,尚未达到强悍如水泥的质感,聚成一池冒热气的温泉水,无遮无拦淌过每一个角落,影子在门缝中喘息,静悄悄曳尾游向尽头,只有宫侑如同一尾吐泡泡的金鱼,在我的身边游来游去,一个人唱出了三重奏,说完播磨方言的常用脏话,嘴皮没有歇息,重新起了调子复述角名无意说过的爱知方言。

    我耐着性子提醒:“我说,我要去吃饭了。”

    他连眼睛都不眨:“这是食堂的方向。”

    但凡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一点刻意的戏弄,我都能心态平和,可他的回答太理直气壮,衬得我短于社交,没话找话,所以我忍无可忍:“我想一个人吃饭。”抱怨说出口,我感到迟来的心虚,害怕直白的话伤人,匆忙补充说,“我习惯了一个人吃饭,慢吞吞的,磨到饭都凉了,还没吃完。我怕耽误你。”

    宫侑却幸灾乐祸:“你连一起吃饭的朋友都没有。阿治说,每天中午都看到你一个人在角落吃饭,便当盒只装河鱼,不吃海鱼和裙带菜,你还真是挑食,他平常见到你,差点以为素描社的骨头架子披皮出来吓人了。”

    “你们不愧是如出一辙的双胞胎。”

    混蛋。我在心里替换成最合适的形容。

    他比我想象的敏锐,眉毛和声调一同挑起,诘问还没冲出口,视线忽然越过我的肩膀。

    不知不觉,我们走到了拱廊的公告栏旁。

    明年春天,大礼堂将演出我的获奖短篇改编的戏剧,宣传海报钉在醒目位置,两道黯淡的影子盘踞窗前,屈起的膝盖相抵,镀银的光流拍打惨白的岸,最后一个人类探向他的同伴,诞生自字符串的空心人,徒劳捞起月亮最后的踪影,钢筋水泥孕育的玫瑰都市在夜色中冰凉绽放。

    宫侑仰起头,用抑扬顿挫的语气朗读海报的文字:“兵库小说大赏作品,原作者椎名纱织。你居然会写小说?真厉害。阿治说,你的眼里只有数学和角名,数据得更新了,再加上一项文学。”

    这声赞美直抒胸臆,冲开我刻意高筑的社交警戒线。

    他的身上大约真有一股讨喜的力量,蛰伏在口无遮拦的尖锐下方,虹膜流淌炽热的金焰,轻易熔化寒冷的人类之心,爱他的人觉得赤子可爱,恨他的人觉得口无遮拦,然而一旦接受了他性格中最恶劣的直率,尖刺哗啦掉了一地,无人能拒绝俯仰问好的玫瑰。

    也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这个念头划过我的脑海,久违的尴尬淹没了我的喉咙,我扭过脸,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解闷的随笔而已。这个故事的背景在赛博未来,主人公作为最后一个人类醒来,在荒废的城市群寻找人类文明的踪影,海报左边的透明人是无实体的人工智能,它自称是他的朋友,禁止说明的底层指令束缚了它的口舌,它无法告诉他所有的一切,但承诺会陪伴他找出人类灭亡的前因后果。”

    他感兴趣的事,必定追问到底,缓慢读出海报的引语:“夏日终结,我们尚未救赎。引用自耶……一粒米?”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耶利米书。圣经旧约的一卷。我引用了其中的一句话,作为小说提纲挈领的第一句话。”

    宫侑不介意我善意的纠错,好奇催促下文:“然后呢?他们最后找到了其他人类吗?”

    “他们偷了一辆吉普车,在荒凉的公路大放蠢朋克狂奔,砸烂旅馆的玻璃门,撕开二十多袋番茄酱抹在墙上画抽象作品。他们度过了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但他们一直没有见到人类文明的余晖。”

    万一他根本不感兴趣呢?

    负面的蚁群钻进我的太阳穴,搅得我头痛欲裂,思绪遭到啃食,我的声音无法避免卡顿,整个人重新冻成烈日冰雕。也许他只是礼貌恭维,端着一张笑脸,背地里嘲笑我滔滔不绝这个蠢故事。

    宫侑的耐心不满瓶盖,右手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声音洪亮:“喂,别走神,说完啊。”

    我不得不暂时搁置消极想法,小声说:“我怕你觉得无聊。”

    他感到意外,眉毛不自觉挑起,脱口而出:“你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了。”

    我扣住他的右手腕,制止他复述恶心的正论,接着说:“人工智能的承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底层指令并非说明禁止,而是瞒住人类文明的最后踪迹。最后一个人类有两条路,输入代码抹杀曾经的友人,或者,保持一无所知的态度放弃生死未卜的文明残影。他的食指按在回车键上,所有决定都是一念之差。我没有给出明确的结局,夜幕中璀璨的城市群忽然断电,盛大的夏日消失在黑夜中,连同他们的身影和交谈一同无声无光。”

    我等待宫侑的嘲笑从天而降,他必然挖苦故事的恶趣味,浑然不觉自己和兄弟才是天下第一恶劣人。但他的嘲笑、挖苦和嬉闹没有如约而至,宫侑看向我的目光充满奇异,有那么一瞬,他似乎想要说什么,无形的胶布三缄其口,凝滞了千丝万缕的声响。

    有同学经过我们身旁,不解两具雕塑面面相觑,悄悄投来疑惑的目光。

    我感到尴尬,右手插进兜里,遮阳的黄伞割开沉默的凝胶,打算留他一人同森森黑影瞪眼相对。然而,没等我舒口气,一个高大的身影钻进伞下,宫侑抢走我手里的伞柄,咳嗽一声。

    他一本正经:“我请你吃章鱼烧呗。”

    我想抢回伞柄,警惕拒绝:“你在打坏主意。”

    宫侑气急,干脆把伞柄举高,咬牙切齿说:“大姐,谁给你选的眼珠镜片。你真是不识好人心。你要是不去,就摘了眼镜还给我。”

    他竟能把胁迫说的理直气壮,我觉得好笑,便任由他挟持嫩黄色的遮阳伞耀武扬威。

    宫侑竖起四根指头:“明天下午四点,你的公寓门口。我会叫上角名。穿好看点,戴可爱的头饰,露点皮肤的短袖短裙,平常的白鞋子就行。你够白了,抹点防晒霜就行了,香味不要太重。”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还伞远去。太阳浴实在毒辣,白花花的阳光滴落伞檐,宫侑的每一步都留下灿烂的脚印,踉跄闯进无遮无拦的艳阳天。

    TBC.

    2023.06.11 初稿

    2023.06.14 一修

    2023.06.18 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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