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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冷清的东去街巷响起一轻一重的急促脚步声。

    “你疯够了没有!”闻淑仪用力挣开他。

    裴策珩这次没再强拽她,而是回头注视着她。皎洁的朦胧月色投落在红墙根下,高大的身影斜斜拉长,分明笼罩于黑暗之中,闻淑仪却能感受到他那沉甸甸的视线。

    他像是气笑了:“祝九安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心上人?”

    闻淑仪不安地半退,提防着眼前人。

    不知为何,她隐隐感觉到了此人周身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

    裴策珩岂会没有察觉,眼底的冷意更甚,宽大的掌心蓦地按住她的双肩,嗓音暴戾:“何时的事?你究竟是何时变的心!”

    闻淑仪被他吼得轻颤,纵是重生,她还是害怕暴走的裴策珩。

    印象中的裴策珩素来冷静自持,但自婚后,他总是莫名其妙地发脾气,轻则踹桌椅,重则恨不得把房顶都给掀了。

    她一直以为是这桩错误姻缘的缘故,才令他日日暴躁。

    可而今没人再阻他了,他居然还这般咄咄逼人,着实叫她不解。

    难道是因为她从前乐此不彼地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舔他,而今不舔了,裴策珩不爽了?

    呵,那裴策珩还真是贱骨头。

    “兄长何故拿出这幅兴师问罪的姿态?又是以何身份吼我!”闻淑仪目光凌厉地迎上他:“关山侯乃京中一品武将。家中独子祝九安嘉言懿行,丰神飘洒,神仪明秀,近来随军作战又屡获战功,封官加爵指日可待。他愿意亲近我,看得起我,这是京中多少女子求不来的福气,你既是我兄长,自该暗自庆幸,来日你们同朝为官,他定会护你羽翼,免卷朝党之争。这桩婚事一旦结成,带给我们闻府只有利处,没有弊端,你这般阻挠意欲何为?”

    闻淑仪见他脸色难看,反倒发笑:“还是说,兄长对自家幺妹生出了别样情愫,才会如此动怒?”

    裴策珩被她怼得哑然,愣了半愣,从前倒不知,闻淑仪竟是个伶牙俐齿的假兔子。

    他咬了咬牙,正要开口,身后传来声音。

    “小姐?”凝霜提灯走来,福身行礼:“少爷。”

    “凝霜我们走。”闻淑仪语气微愠,轻轻挥袖,两手交叠于腰前,姿态不卑不亢。

    柔软轻薄的丝绢绸披帛擦过裴策珩的手背,清丽的淡淡铃兰花香随之飘过,似有若无地缠绕于他的鼻尖。

    那双凤眸望着那渐远的身影,他的身形微僵,眸色黯淡了几分,无形中流露出几丝无措的委屈。

    夜里,闻淑仪想起裴策珩这个癫子明日就要迎来无限风光,辗转难眠,后来迷迷糊糊睡着了,却又梦见了前世的画面。

    裴策珩高中新科状元,颇受圣上赏识,赐职沧州正二品巡抚之位。那时二人的婚事被迫定下,闻淑仪为了不惹恼裴策珩,在试探出他不愿大办后,甘愿仓促办了婚事,然后随其前往沧州就任。

    想象中的先婚后爱没有发生,更没有什么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美好。裴策珩总是很忙,即便早归,也不曾给过她什么好脸面,他们之间唯一有的交流,便是床第之间。

    曾经闻淑仪天真地认为,他愿意碰自己,说明心里至少还是有她的。直到后来知县夫人前来拜访,二人渐熟,闻淑仪才对男女之事有了新的认识。知县夫人亦是不受宠,家中老爷纳了三房妾室,一个赛过一个能讨老爷喜欢,但这并不妨碍知县还是会与知县夫人同房,毕竟冷落糟糠之妻的言语若是传至民间,推动舆论,还是会对其有一定的影响。

    那日知县夫人走后,闻淑仪心情低落了许久,夜里那厢事后,下人们又送来了避子汤,凝着那乌黑浓稠的药,闻淑仪鼻子有点酸,眼里的泪花打转,一股脑灌了下去。

    灯灭后,她咬了咬牙,终是忍不住拉住裴策珩的手臂,隔着夜色小声嚅嗫:“我,我能不能不喝那个药了啊,好苦,阿娘说这种药喝多了,往后可就怀不上了。”

    “你在打什么主意?闻淑仪,你还想生下嫡子?”裴策珩的声音冰冷的像要剜她心窝子。

    纵是看不清对方的眼神,闻淑仪还是感受到了那道轻蔑耻笑的视线。

    “你别忘了,你的身份是偷来的。”

    翌日,闻淑仪是被门外的凝霜喊醒的。

    “小姐!小姐!少爷高中了!”

    院中的凝霜喜上眉梢,而闻淑仪则是一脸惊魂未定地坐起身来,单薄的寝衣被冷汗渗透,她的瞳孔颤了颤,眼白泛红。

    梦的尽头,又是城墙之上的尸体。

    她的指尖发颤,走下拔步床时的脚步都有点虚浮。

    房门“吱嘎”一声打开,凝霜乐得手舞足蹈,注意到闻淑仪的面色不大对,她的神色微顿:“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白?眼睛也肿了,可是没睡好?”

    “嗯,昨天有点睡不着。”

    “我知道了!小姐定是挂心少爷才没睡好对吗?老爷夫人昨夜也紧张得一宿没闭眼,今早得来消息,而今在主堂笑得嘴都合不上呢。”

    闻淑仪勉强挤出一抹笑:“那真是要恭喜兄长了。”

    凝霜没察觉到她语气中的不对劲,一门心思都在闻府的这门喜事上:“这话可得小姐亲自说给少爷听,少爷很快就要受封回府了,小姐也快些洗漱洗漱罢。”

    “好。”

    闻淑仪来到主堂时,闻父正在给宫里来的公公塞银子,闻母站在旁边笑的泪花都出来了,拉着裴策珩的手说着什么,下人们左一句贺喜,右一句福佑,红纸铺天盖地飘洒着,唢呐绵长绕梁而飞。

    满堂欢喜映入眼帘,风吹动闻淑仪的几缕鬓发,凉丝丝的,闻淑仪却觉得怒火中烧。

    裴策珩,这世间真正将你放在心上的能有几人?是我阿爹救下了豺狼嘴下的你,是我阿爹给了你入仕的金钱支撑,是闻府将你抚养成人,而今你高中,他们更是前夕就在为你祈祷。

    可这般恩情却被你践踏在脚下。

    你亲手杀死了两个真正在乎你的人。

    倘若你知你前世的所作所为,你可会有半点悔意?

    也不知是不是闻淑仪的眼神一时没收住,裴策珩下一瞬就捕捉到了她的到来。闻淑仪忙换上恭贺之辞。

    闹哄了一阵子,待宫里的人走后,主堂只余下他们闻府一家子。

    知晓裴策珩很快就会离开,闻淑仪因梦境带来的痛苦稍稍缓和,她百无聊赖地捏着茶盖刮茶沫,等着他们聊些叮嘱话。

    然而闻父一开口就让闻淑仪愣住。

    “听闻你推掉了沧州巡抚一职,而是选择留京就任大理少卿?”

    “嗯。”

    “什么?”闻母亦是一惊:“巡抚可是正二品,大理少卿仅仅从四品啊。”

    裴策珩语气淡淡:“我不愿调去其他州县,从四品也无妨,我可以慢慢升品阶。”

    闻母还是不大理解:“可是三年就会调回,儿啊,京中升品阶可不是易事。”

    三年?

    裴策珩心底暗暗冷哼,泛着股酸。

    把闻淑仪独自留在京中,三年后,她与祝九安怕是连孩子都生了。

    思及此,裴策珩幽怨地瞥了眼闻淑仪,闻淑仪并未看他,盯着茶盏中舒展开来的青嫩叶片,眼神也是惊异,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凝重。

    闻淑仪可不得心思沉重,这厮居然不走了。

    “那圣上可有为兄长赐下府邸?”

    “我婉拒了。”

    闻淑仪彻底绝望。

    你婉拒了?婉拒了!

    你,神金啊!

    “闻府挺好,我也住习惯了。”

    而除却闻淑仪,二老笑得格外开怀:“无妨,闻府大着呢,一家人自该住在一块。”

    “如今既高中了,珩儿可要去侍郎府求亲?”闻母提道。

    裴策珩的眼帘微垂,湛黑的瞳孔深不见底:“现下时机还不成熟,儿子会自己掂量的。”

    闻父点了点头:“也好,先历练一番。”

    闻淑仪直到回院落都是愁眉不展的。

    上一世裴策珩侦破陈年旧案,整治贪官污吏,政绩卓越,短短一年就被调回,此番虽说只是个四品,但以裴策珩的能力,他确实做得到一路高升。

    可是,她为什么还是要和裴策珩在一个屋檐下啊!

    方才被闻淑仪随手折下的栀子花已不见原貌,被她掐碎又揉捏成条,浓郁花香染了指尖。

    “闻淑仪。”

    身后响起裴策珩的声音。

    闻淑仪的脚步停住,深吸了口气,扭头看他。

    月色下的神态看不明晰,闻淑仪只捕捉到了他欲言又止的嘴角。

    “你是不是忘了给我什么东西。”

    “什么?”闻淑仪不明所以。

    “我高中了,你的贺礼呢?”

    贺礼?闻淑仪脑海出现片刻的迷茫。

    她后知后觉想起前世的今日,她花费半月亲自勾画了一把鲤鱼跃龙门的折扇,然而她的小心翼翼和期待,换来的却是冷漠。

    前世的裴策珩撕了扇子,半句话没留转身离开。

    闻淑仪本来都要忘了那个丢脸的自己,如今被提起,她暗暗叹息扶额。

    “兄长今日应是收了不少家的贺礼罢,惦记着小妹那点月钱作甚?”

    “你没准备?”裴策珩下颌绷紧,直直盯着她。

    闻淑仪有点无语,不知道这厮又在抽什么风,于是只能从兜里拿出钱袋,塞他手里:“全给兄长了,望兄长往后仕途顺遂。”

    然而这个举动并没有让裴策珩满意,他的凤眸微眯,眉宇之间的暴戾之气散开。

    “没什么事我就......”闻淑仪手上一重,裴策珩把钱袋丢给了她,像是气急了,转头就走。

    闻淑仪看了看自己的钱袋,又看了看裴策珩,撇了撇嘴。

    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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