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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流青布庄居于杏潘山,规模庞大,占地方圆五十余里,成衣主供应皇亲国戚,同时也兼容平层市场,丝绸类面料从养蚕、提丝、纺纱、织造到后期对其进行印花、妆花、织金、布绣等点缀精制,各坊工序严谨,上下配合,有条不紊。

    闻淑仪上一世离京前也曾来过布庄,那时的今日庄中正在忙织以葛纱为首的各类植物面料,葛为多年生草本植物,其纤维可用于织纱,上身清透凉爽,主用于盛暑裁衣。

    那时的闻淑仪只是闲逛,如今随着闻父细致深入地了解内部运作,才深刻地体会到了其经营之苦。一个月下来,闻淑仪得承认,她对这些确实没太大兴趣,尤其是还需与商会中的人打交道,在生人跟前,其实她并不善言辞。

    不过在式样设计这一块,她倒是帮了不少忙,她设计的几款绣纹样衣,在京中合作的二十几家成衣铺无不抢购一空,铃兰纹漳缎大袖襦甚至还得到了皇贵妃的青睐,得了大批赏金。

    说起来这还是祝九安送的铃兰花给的灵感,以清雅素色为底,用月白丝线以妆花工艺织出铃兰花枝,外圈用绒,中间局部割绒,整体立体,富有强烈的层次感。

    闻父为此高兴极了,在饭席间几番提起,搁儿时,闻淑仪怕是会被夸得脸红,但随着年岁增长,她已经习惯了闻父的做派。相较于他人的严父,闻父素来喜爱鼓励她,印象中从未听过他说打压的话。母亲亦待她温柔,细细想来,她这一生除却裴策珩带来的磨难,皆是顺遂。

    也不知自己从前怎就会死心塌地爱上裴策珩,这不明摆着是自己的克星?

    闻淑仪暗暗叹息,罢了罢了,往事不可追矣,如今悔悟,倒也不晚。

    而这段时日以来,她还有一个意外收获。闻淑仪发现关山侯与自家爹爹私交甚广,光这一个月,关山侯就来布庄找过爹爹三次,听阿爹说,关山侯是流青布庄的常客,亦是贵客,庄内专门请了三个裁缝给候府订做衣裳。

    忆起上一世的画面,关山侯来此地时,她无不在一旁听着。二人之间的交谈并没有令她回避,而是坦荡畅聊,提及商会,提及政论,关山侯浑然没有谋逆之意,甚至在谈及圣上时,眼神中流露出亲近敬重。

    他的眉宇间虽染上了些许岁月风霜,但从五官轮廓不难看出清俊之姿,谈吐言行无不展现出矜贵温良气度。官民有别,但关山侯不同于寻常官员的自恃清高,他看向他们布庄之人的眼神总是那般儒雅而温润,俨然瑞方正君之态。若是不去注意他掌心布满的粗茧,何人都得误以为这是个文官。

    闻淑仪下意识找寻祝九安那张脸与关山侯的重合点,不得不说,还真是肖像,只是二者之间的气质天差地别。她不禁发笑,听闻关山侯夫人贤良淑德,典雅端庄,这二人怎就生出了这般闹腾跳脱的祝九安?

    大抵是闻淑仪看着关山侯想得太过投入,关山侯侧眸:“淑姐儿为何盯着本侯看?”

    闻淑仪立马回过神来:“小女只是觉得,小侯爷与侯爷肖像极了,不免看愣了神,还望侯爷恕罪。”

    “这丫头,父子自然是像的。”闻父笑道。

    关山侯眼底流淌着温情:“说起犬子,他倒是常在我跟前提起你,说闻家千金秀外慧中,善舞长画,就连琵琶弹的已是惊为天人。”

    “谬赞谬赞,小女只是懂点皮毛罢了。”

    “诶,我那犬子送淑姐儿的铃兰花种如何了?”

    闻淑仪微异,没曾想祝九安连这事都与家中提及了,想必关山侯知晓不少他们之间的事情罢。

    对上对方温和慈爱的眼神,闻淑仪忽得有点紧张:“花开的很好,瞧着心情都变愉悦了。”

    “淑姐儿喜欢就好,也不枉犬子护了一路。”

    闻言,闻淑仪心底泛起了圈圈涟漪,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他跋山涉水骑马归来的画面。

    一旁的闻父看出猫腻,忆起她前阵子说起的心上人,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哦?祝小侯爷常与家中小女来往?”

    “算不得频繁,但犬子并不与旁的女子多言,所以淑姐儿于犬子而言,应是特别的。”关山侯顿了顿,问道:“淑姐儿已至碧玉年华了罢,可有心仪人选?”

    话挑到这个份上了,在场者岂会不懂。

    闻淑仪耳尖泛红,瞥见闻父那几乎要咧到后槽牙的调侃笑意,面上更是挂不住。

    “家中犬子虽模样像我,性子却随了他的母亲,对待感情扭捏敏感,他钟意于你,但瞻前顾后,心口不一,本侯忧心他因此错过心中之人,只能由我这个做父亲的出面,为他探探淑姐儿的口风。倘若闻府也有那厢之意,我们候府自当三书六礼,八抬大轿,亲迎淑姐儿入候府。”

    闻父顿时了然,眯着眼讪笑地看向自家闺女。

    难怪鼎鼎有名的关山侯会三番五次地亲登布庄,原来是他这个老爹沾了女儿的光啊。

    “这个......婚事乃是大事,得容小女好生考虑考虑。”

    “那是自然。”关山侯眉眼舒展开来:“今日便是淑姐儿的生辰了罢。”

    “侯爷怎知?”

    “自是犬子惦记着。”关山侯朝身旁的随从摆了摆手,一个缎面方盒落在他掌心,他笑着递给闻淑仪:“微薄贺礼,算是本侯的一份心意。”

    闻淑仪受宠若惊,结果一看,竟是夜明珠。

    “这,太贵重了。”

    “无妨,淑姐儿瞧得上就好。”关山侯看了眼外面的日头:“约莫再过一个时辰,犬子就会派人来寻你了,他的那份贺礼,才称得上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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