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延禧宫。

    德妃回来后就拟了一份后宫的行宫避暑随行名单。皇上对于随行的妃嫔一向不多过问,是以每次她都会带上所有人,毕竟后宫本就只有寥寥几人。

    纵使这三年大家形同摆设,可这摆设放不放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晓月,选秀的消息,不要从本宫宫里传出去。”案上的笔墨未干,德妃抱起她脚边的爱猫汤圆,一下一下地抚弄着它的毛发。

    “是,娘娘。”晓月努力按耐住内心的激动,可是转瞬又想起选秀对承乾宫那位不是个好消息,对延禧宫也不算是好事啊,又愁起来,“可是,对咱们也不利啊。”

    也是承乾宫这三年的独宠阴影太大了,她一心想着那位的独宠能被打破了。

    德妃给汤圆脖子上有些松了的铃铛紧了紧,笑了:“傻丫头,怎么不利了?”

    嘴角带着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还能怎么不利呢?

    晓月皱着眉头,猜不透主子的想法:“那,万一再出一个婉嫔呢?”

    “好了。”德妃也不去点醒她,看着名单最上面的婉嫔两个字,一如既往地刺眼,好在,沉婉从行宫回来后就不会有如今的光芒了,“去吧,各宫也该开始准备了。”

    晓月带着不解出去了。

    上午的太阳热得不饶人,晓月一个人走在宫道上,不一会额上就冒出不少汗珠。

    心里再不喜,她也自认在这宫里一年到头来和承乾宫打交道最多了。只可恨的是,因顾忌着娘娘的名声,她每次在这里吃了亏都不能报复回去。

    不过,今日应当算她这三年来最快活的一次了,只唯一可惜的是,要等上许久才能看到承乾宫得知选秀后的好脸色了。

    有一个大将军兄长又怎么样,独宠三年又如何?

    本朝后宫有哪个妃子是荣宠一生的?

    晓月的表面功夫还是不到家,带着看热闹的心情,又掺杂着大仇得报的感觉就这样一脸扭曲地到了承乾宫。

    承乾宫正屋,晓月一个人站在一边,没人看到她额头上的汗珠,更没人为她端杯茶。

    方才的喜悦早已荡然无存,令人窒息的羞辱感又来了。

    满宫上下,除了乾清宫,她堂堂德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宫中唯一的大皇子口中的晓月姑姑,去哪位娘娘宫里不是被小心地伺候着。只有到了这里,只有到了承乾宫,她不仅见不到婉嫔的面,而且很快就会被小兰那个丫头打发走。

    一口茶都不给她喝!

    很快,小兰出来了,如她所想,小兰得知了她的来意就没什么表情地打发她离开了。

    不妨事,她想起了选秀,又重新露出了笑容。

    她如往常一样,一口茶都没喝到就又离开承乾宫去其他地方了。

    *

    晓月一离开,小兰就进里屋报信了:“娘娘,这个晓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德妃娘娘这次不去行宫,她看上去好像还有点开心。”

    面皮子都在抽动,不晓得又在犯什么癫疯。

    沉婉正专心地欣赏着尚衣监刚送过来的夏装和小衣,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小兰接着收拾先前的衣裳,天马行空地猜测道:“您说,德妃娘娘会不会是怀孕了,所以,她这次不去行宫,但是晓月这丫头也不见难过。”

    闻言,沉婉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只问了小兰一句:“德妃她去哪儿怀?”

    “去......哦也对,您入宫以来,皇上鲜少不来我们宫里。即便是哪日不过来,也会派人过来说一声,还都是因政务太忙了。”小兰顿觉自己杞人忧天了,“可也不知道晓月这丫头发什么疯。”

    皇上对德妃实在是难谈喜爱。

    “你管她发什么疯,还不过来帮我看衣裳。”在沉婉看来,不喜欢的人就连宫门都可以不让她进来,只管在宫门口问完话就行了。偏偏小兰要把人请进来,事后再将对方的一言一行揣度一番,实在是累的很。

    小兰赶紧放下刚拿起的衣裳,又嘟囔了一句:“知己知彼嘛。”

    “还知己知彼~”沉婉笑了一声,挑了一套红色的骑装,示意小春,“找些合适的首饰出来搭。”

    她斜斜地看了过来,眉宇间满是不可一世。

    光影里,榻上的人今日没有满头的珠翠,依旧熠熠生辉,她问道:“你觉得你家小姐,需要把她放在眼里吗?”

    虽然从小就跟在小姐身边了,小兰还是会不时地被小姐美到,她痴痴地回道:“当然不需要。”

    “随他谁去,谁不去的。”沉婉接过边上小春递来的雕金桃形红珊瑚步摇,比了比,“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再说了,皇上的眼里只装得下我。”

    她才不需要去管。

    小春深以为然:“奴婢瞧着也是,皇上就跟话本子里的那些才子一样,眼里心里,只有娘娘一个人。”

    “可不是。”沉婉觉得小春说得不能再对了,她将衣裳挪到一边,吩咐道,“都带去,余下的你们自己看着搭一些。”

    两人忙应是。

    沉婉又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东西,突然直起了身子:“我昨儿刚做好的花灯呢?”

    还起了一头的疹子。

    她皱起了眉,转眼就猜到了:“不会又被皇上带走了吧?”

    小兰她们不敢抬头看她,低低道是。

    “第二个了,我统共才做了三盏灯呢!”沉婉瞪大了眼,简直要气笑了,堂堂一个皇帝整日里顺她的灯,“再这样下去我那十盏灯中秋前都不知道能不能做完。”

    “不行,我要去找皇上。”沉婉急急地下了榻,套上绣花鞋。

    小兰等人见她一副要找皇上算账的样子也不劝阻,只准备跟着出门。

    即便是短短的距离,有人撑着伞,走到乾清宫的时候,沉婉还是晒得脸颊微微发红。

    得知里头没别人,待守门太监前脚刚进去通报的时候,她后脚就“闯”进去了。

    屋子中央摆着一个大大的冰鉴,一进去就舒服得她微眯起了眼。

    “臣妾给皇上请安。”

    沉婉还未走到顾樘跟前,只隔着老远敷衍地行了个礼就奔着冰鉴而去。

    顾樘咽下到了嘴边的叫起,又见她恨不得贴在冰鉴上面的样子,蹙眉不满道:“离远些,午时跑过来能不热吗,怎么不早点过来?”

    “远了远了。”说着沉婉便离远了一些,被凉气一激,舒服得毛孔都张开了,眯起眼享受,语气很正常,“这个点正好,不打扰你和德妃娘娘议事。”

    想必是一早就与他商议来了,然后又急着去各处吩咐避暑的事宜。

    顾樘看着她只挪开了一个拳头的距离,笑了,于是放下了奏折,准备起身去捉她,又讶异她的态度:“不吃醋了?”

    她瞅着他的动作,干脆贴了回去,还顺带着挪到冰鉴的另一侧,离他远了点,争取多凉快会,娇娇地转了个头:“有什么好吃的,我难道闲得要天天吃醋吗?”

    顾樘大踏步走过去,长臂一伸就将试图逃开的人揽到了怀里,他试了试她脸颊的温度,又顺带着检查了她的疹子,已消下去许多了,不提她先前可不就是闲得天天吃醋,只道:“那以后也不吃?”

    躲闪不及就被困住了,沉婉也不挣扎了,干脆就倚在他的臂弯里,拨弄着他的鎏金纽扣,觉得他太小瞧自己了,昂着头,坚定地回道:“不吃!”

    先前是她傻,以为德妃是他的表妹,两人又育有大皇子,肯定是有感情的,难免会醋一醋。现如今她早就看破了,即便有大皇子又如何,即便宫里只有一个皇子那又如何,他的态度自始至终好像都很明显,她才不会再随便乱吃醋了。

    顾樘定定地看了她几息,眼前的人娇憨地说着自己不会吃醋。

    他说不出心头的感受,不知是希望她到时候继续吃醋,还是真的就不吃醋了。

    不过,顾樘望着她生动的眉眼,心底略松,她又哪里能真的做到不吃醋呢。

    到时得费些功夫,好好哄一下才行。

    他松开她,准备到了行宫再告诉她自己已经准备选秀的事情,只牵住她乱动的小手离开了冰鉴。

    吹了会冷气,沉婉这会也不热了,就顺着他走到榻边坐了下来。

    李怀恩瞅着空挡立刻就带人奉上了茶和点心,案几上精致的点心都是沉婉平时爱吃的。

    顾樘扫了一眼,吩咐道:“再上份樱桃乳酪。”

    又揉着沉婉的手,问她:“待会儿午膳在这边用?”

    “既然都问我了......”沉婉用手指轻挠顾樘的掌心,拉长了语调,“那我当然~不想在这里用膳了。”

    “咱们去雨花阁吧,那里凉快,风景也好。”

    仿佛刚刚在路上被热到的人不是她自个儿。

    “只要你不嫌弃在路上热到。”顾樘对她又娇又爱折腾的性子也是叹服的。

    沉婉瞥到先前放在这边却没看完的话本子,挣开他的手,将话本子拿过来,又很快蹬掉脚上的绣花鞋,蹭蹭两下就上了榻,同时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到时有你给我挡着太阳,我当然不热啦。”

    顾樘虚握了下空掉的掌心,却不拒绝她:“你倒是会使唤朕,这么多宫人还不够你用的?”

    想他哪里给后宫妃嫔挡过太阳,独她进了宫,什么事都喜欢使唤他,在她眼里他仿佛不是晋国的皇帝一般。

    有他在,小兰她们估摸都省了不少事。

    “他们哪里比得上您呢?”一会儿的功夫沉婉已经贴着顾樘这边靠在了引枕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看起了话本子。

    她翻好页,单手拿着话本子,又将另一只手递回他的手心,朝他美滋滋地笑道:“有皇上打伞遮阳,那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顾樘捏了一把重回掌心的小手,心想可不是别人求不来的福气,谁有她这个胆子呢?刚进宫的时候就能瞧出她不怕自己,不过那时还是比现在讲点规矩的,虽然也不多就是了。

    现如今被他宠得更是一点都不怕他了,进宫刚学的那么点规矩也都快忘光了。

    不过他也愿意惯着她就是了,只是对她现下扔下他光顾着看话本子得举动有些不悦:“你大中午顶着太阳跑过来就是为了看话本子的?”

    “当然不是啦。” 即使沉婉沉浸在故事里,也听出了顾樘话里的一丝幽怨,觉着他都不在批奏折,自己却在这边追话本子是有些不太好。将视线从纸张上挪开,又想起了自己的初衷,重新气愤起来,“是为了来捉顺走我辛辛苦苦才做好的花灯的贼的。”

    “咳。”顾樘撇开眼神,虚握拳心抵在唇边假咳了一下,昨儿个夜里瞅着她新做的花灯不错,今儿清晨离开的时候没知会她一声就带走了,“朕看着那花灯做得很……精致。”

    主要也是上次拿的时候知会了也没用,还是先斩后奏才行。

    他摸了摸鼻尖,有时候也闹不明白自己,她越是看重的东西,他越是想要。

    往日也没这毛病,但是自从头回自己拿走花灯她很反对之后,他还真就跟这花灯过不去了,做完了也是和他一起赏灯,先拿走一两盏又有何妨。

    她亲手做的他怎么就不能拿走了?

    亦或是她是为远在千里之外的沉朔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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