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你的裙子……”翁文文挤在人群里，顶着黑眼圈迈入南城附中，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她开始有点后悔昨晚还在挑灯夜战。

    好像人总是这样，不论怎么准备，越到考试关头还是越焦虑，怎么学也学不够。

    可一定要考试顺利，她可不想再体验分娩的感觉了……翁文文笔划个拜佛的姿势，认真对着空气乞讨，不，祈求。

    “同学，你的裙子……”那阵温和的声音又响起。翁文文好不容易赶跑瞌睡，便被这声音勾魂。

    声音不大却有力清亮，其实本是没有任何情绪的话语，却因为没有携带南城特有的腔调，不由得让前世直到大学出省前往北方，历经数十年后才拥有标准发音的翁文文注意。

    京腔？京城人？翁文文挑眉，京城人居然来湖城上学？还是之前在京城上过学，现在回了户籍地？

    那可真是……

    “同学！”声音越来越近，于是翁文文回过头，便看到一个秀气的少年，说他好看还显得有些敷衍一一 白皙的皮肤泛着隐隐的粉红，一双透亮的眸子黑白分明，长睫微垂，眉宇细长而寡淡，倒像是从山水画里走出的人物。

    翁文文目光上仰，继续打量，少年也没有回避翁文文的注视，依旧是面无波澜，走路不缓不慢，淡定自若。

    少年见翁文文回身，便也礼貌的拉开一段距离，逆着光顿足，就这么与翁文文对上视线。

    可翁文文却没有心情欣赏这位帅哥。

    目光流转间，翁文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从刚刚起就感觉到几丝凉爽，于是悄悄背过自己的手，却在小腿肚却摸不到裙摆。

    ……………

    耳畔响起了乌鸦的嚎叫。

    好像……她的裙子卷到内裤里边去了！！

    还是当着大家，尤其是帅哥的面！！！

    但是，自己不是背上了书包吗，总能遮住点什么吧。应该……没看到吧？至少，没有完全看到？

    窘迫着将半身裙从贴身里裤释放，翁文文展露出人生中最虚弱的笑容，她僵硬地行进，此刻只想当只土拨鼠，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还是直接给她一件哈利·波特的隐身衣藏起来吧。

    刚刚人流量那么多……翁文文嘴部抽搐，一时不知道移民到哪个星球才合适。

    “和的立方公式？”少年瞥眼，将身子前倾，目光落在翁文文手上举的笔记上。

    翁文文尚且烧着脸，还没来得及感慨少年的眼神之好，就连米粒大小的字隔这么远也能看见，只是一时支支吾吾：“呃……对。”

    她顺着少年的视线，眼落在纸上。

    “你的平方标错了。”少年伸出手指，示意平方的位置：

    “(a+b)?=(a+b)(a+b)?=(a+b）(a?+2ab+b?)=

    a?+2a?b+ab?+a?b+2ab?+b?=a?+3a?b+3ab?+b?。”

    少年没有停顿地报出一串数字，翁文文虽然知道是运算过程，但光听着还是有些糊涂，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3a乘以b的平方，你写成了3ab。”少年补充道。

    “其实自己推一遍会更好……但在考场上二级公式确实更快一些，只是要是记不牢就完全丢了不该丢的分，不过……”少年顿语，有些意味深长地望着翁文文，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翁文文拿出笔随手更改了错误的公式，倒也没在意少年语气的不同。合上笔盖，翁文文抬眸，少年却已经离去。

    之前两人靠得不算近，但翁文文却嗅到了淡淡蓝月亮的味道，翁文文闻了闻自己的袖口，是学生时代很让人安心的味道。

    ………………

    “叮叮叮叮……”翁文文踩着最后的铃声填图完自己不会的数学选择题，回过神来抬头已是下午六点。

    满天的橘红分割黄昏，颤颤巍巍地撒进窗沿，一楼的人潮涌动，熙攘声逐渐盖过心跳。

    翁文文的手还在微微发颤，许久没有正式考过一场数学，她的脸竟有些红得不正常，她一面收拾笔袋一面小口吐气，却是心情复杂。

    暑假的针对训练多少是有些用，翁文文复盘刚结束的入学考：语文和英语不用怎么担心，前者拉不开分数，后者毕竟自己还有过大学考四六级的水平，不至于连高一入门水平都考不出。接下来便是物理和数学，翁文文在复习的时候也一直偏重于这两科，混合电路和力学分析学着学着也能得点步骤分，至于数学……

    翁文文看着稿纸上还存留着的几个二级公式。

    好在自己早上及时更正了错误。这下选择题有又多得了三分。翁文文暗自庆幸，她又想起了早上遇到的那个寡眉少年，虽然裙子的事情挺让她社死，但没想到人家随口一提的东西居然就考了。

    果然～老天爷，我就知道我的福气还在后头～翁文文想着，屁颠屁颠地走出校门。

    “所以……这答案我是非对不可吗？”翁文文硬着头皮，被迫放下自己掌中的手游。

    “你不是也说了吗？看我的答题情况，大抵是能够压线进班的。再说了，我峡谷的朋友还等着我去拯救呢！”翁文文跳起身，却又不小心砸到自己的脚。

    “靠……”

    [考完试后的复盘比考试本身还重要。]系统回答。

    “可是我只要知道最终结果不就行了吗？况且这些知识点大多也都不直接衔接高中，花上好几个小时有这个必要吗？”翁文文抬起自己的脚，心疼地轻揉。

    高考还有三年呢？劳逸结合这句话不就是说现在吗？

    而且这就像是考完了高考，还有必要再复盘考试的错误吗？结果反正都已无法改变，与其在这里对答案，倒不如多背几个下一阶段需要学习的单词。

    [你的复盘就是对答案吗？]

    “嗯……还要订正错题，弄明白不会的知识点？”

    [宿主觉得什么是考试？]

    “一种检测自己学习程度的手段？”

    [还有呢？]

    “还有什么？考试不就是一种选拔人才的方式吗？分数越高就说明你学得越好喽。”好不容易等痛感消失，翁文文放下脚，盘腿坐到床上。

    [对也不对。]系统的回答模棱两可。

    [的确，衡量一场考试的高低的标准是分数，人们习惯于用数据化、直观化的数字来检测自己的能力，但那更多是对于学校的意义，可你有想过对于学生本身的意义是什么吗？]

    “教育公平？给你一个相对公平的制度让你相信努力本身的意义。”翁文文拿起身侧的薯片。

    [那是考试制度的表面意义。]

    [对于学生来讲，考试真正的意义，不仅是在对于知识程学习度的检测，更加重要的是对于学习效率的评判。]

    [从浅层的记背到熟练的运用，再到深度的理解乃至举一反三，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你看似只是做了一些题目，可是实际考查的却是你一段时间的知识归纳能力、知识理解能力、学习框架能力。]

    [哪怕是一样的智商与环境，学习的方法不同，考试的方法不同，各种各样的差异都会导致成绩上的差异，而你要做的复盘，则是包含了从表面上的知识点学习到深层的学习能力的提升。]

    [比分数更加重要的，是你背后的整个思维，而思维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决定人的上限。]

    一口气说完这么高深的话，就连系统本身都觉得有些信息量过大。

    它又想改说一些简略易懂的意思，可还没来得及再次发生，翁文文便沉默着，停下手中捯饬薯片的手，第一次用认真且带有几丝敬意的目光正视见不到真身的系统。

    不到半分钟，她抽出草稿纸，麻溜地下床，扣起台灯，端坐在书桌前。

    [对完答案后，首先应该给自己估分，争取做到以出题者的角度评判……将错题再重做一遍，回忆考场上的感觉，确定错误原因……对于错过的题自己总结归纳知识点，确定长处和短板，在下一阶段……]

    昏黄的光打在翁文文的侧脸，漫漫夜深，一灯如豆，纸笔摩挲，白纸墨痕，憾时日短，愁识路长。

    …………

    翁文文翻身，在被窝里摸索着手机，一番艰辛地左按右按后，声音好不容易消停，她在心里念叨再睡5分钟，却一抖擞压在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上。

    翁文文是再也睡不着了，吃痛地揉着自己的腰椎。

    昨晚上她实在忍不住，复习完英语便再睁不开眼，无意识之下将英语课堂笔记裹在被子里。

    急忙抽出被子里的笔记，还好没有将内页折坏，翁文文虽是自认倒霉却也是心里庆幸。

    今日便该报道了。翁文文伸懒腰，脖子发出咯吱响。昨个夜里她一直在等着分班短信，尽管心里十拿九稳，却也还是恐横生变数。直到收拾完所有行李，翁文文都还没有收到短信。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时不时点开屏幕又合上，睡意来了又被强行赶走。

    后来她才发现原来短信是被自己的手机认作垃圾信息，所以才一直没有等到。

    翁文文靠着床头，第17次翻出那条短信，看着眼前的数字六，还是有些心绪难平。

    附中这一届共24个班，依据入学考试的成绩由高到低编班，前10个是实验，后12个是平行，最后则为2个国际班，不过实验班还分竞赛与普通实验班，但神仙打架的竞赛班自然与翁文文无关，她再次确认自己确实进了实验班，把手机攥在怀中，心绪复杂。

    从进入实验班开始，便是一条和前世截然不同的路。没有剧本与预演，但她还是必须将道路走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