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闻言“我”有些措手不及:“现下便跑?!”

    虽是问着的,“我”仍是迅速包好牛肉塞进怀里,再看了看门外,还不见小荣身影,方才意识到,居然就这般出现了如此难得一遇的无人看管时刻。尤其这些时日,小荣也不再捆着我们,真真是大好时机。但,不知会否有陷阱。

    小文已起身去灶台拿了剩下的半个黑馒头,仔细揣进“我”的怀里,一边低声急道:“对,耽误不得,立刻跑。”

    他又掀开墙角的干草,扯出一块藏匿许久的脏布,给我打了一个乡间头巾,语速飞快:“依方才二当家的神色,此次赎金交易定是不顺利,不论交易结果如何,继续等下去必然死路一条。”

    来不及细细思索,“我”定下心来,在地上滚了滚,又去那灶台抹了满脸满身的黑灰,并往小文子脸上也涂抹了两下,对他道:“那我们便走茅房后面的那条小道,倘若跑散了,到了山下先各自找隐蔽处躲一天,寻我们的人一定在附近了。”。

    谁知,小文子拦住了“我”涂抹的手,将“我”向门外推去:“我病成这样如何跑远,你快走!我留下拖延时间。”

    闻言,惊诧立时激荡心头,“我”猛地扭身回头看向他,却撞见小文子眼中从未有过的坚持与冷酷,一时间千言万语阻塞喉间,酸涩难当。

    不再多言,“我”回身向外溜去。

    阳光刺眼,不远处是放饭的小荣,喧闹的人群三三两两或蹲或站,便在院子里就地吃起饭来,时不时有目光扫来,似乎并未留意。“我”摸了摸怀中的干粮,将发硬的馒头向内压了压,轻抚腰间那把短刀,逐渐克制住颤抖。

    盯着不远处的茅房,“我”目不斜视,缓步走去。

    “哎,还不去拿饭,小心都抢光了。”突然,侧后方有人似乎远远向我走来,他又道:“呸,他娘的这两天伙食真是差,野山菜子裹那么一点点黑面,充大馒头,山里打的野味儿也不知去了谁的肚!”

    “我”汗毛直竖,暗道不好。在他走近前一刻,“我”急中生智般捂住肚子,低头弯腰痛叫了两声,作腹痛难忍状。随后,向他摆了摆手,仓促蹒跚着向那茅房奔去。

    “嘿,衰人屎尿多,别是野菜根吃多了,给堵上了,哈哈哈哈!”那人在身后粗俗地嘲笑了一番,声音渐渐远去。

    “我”一鼓作气冲进茅房,透过栅栏缝向外望去,半晌无人靠近。

    便是此时。

    忍着臭气,矮身贴着茅房简陋的围栏向后方的小路溜去。上得小路,身后被树丛遮挡,已不见众人身影,立刻直起身拔腿飞奔。

    就这般不知奔了多久,喉咙充斥血腥味,耳鸣阵阵,心跳如擂鼓。“我”仍奋力向前,却无法控制双腿,几欲摔倒。于是瞅准一处灌木丛,躲了进去,一时摔坐在地,如风箱般大张着嘴喘了许久。

    待心跳稍许正常,终于缓过神来仔细望去,后方无追兵,前方无来人。想想留在贼窝里的小文子,“我”竭力撑起颤抖的双腿,走出灌木丛,继续向前走去。

    许是体力不支,天色发暗之时,仍是未到山脚大路。“我”不觉焦急,倘若到了夜里,山林更是难寻出路。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扑簌簌,是被惊起的飞鸟。

    “我”心头发紧,四处查看一番,容不得自己犹豫,便寻了一棵老树,往那布满青苔的蛩根缝隙中钻去。谁知“吱”地一声,那缝隙中窜过一只毛茸茸的小兽,随后,留下一股强烈的臭气。

    扑鼻而来的袭击,险些让饥肠辘辘的“我”吐出胆汁来,捏紧鼻子将头探出缝隙喘了口气,待得那臭气退去些,强迫自己咽下半块黑馒头。

    休息了片刻,“我”又从缝隙中向外望去,小路上似有黑影晃过,此刻,不知更恐惧山间野兽,还是山寨贼匪。

    紧张之间,余光瞥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方才那只臭气小兽,它的小眼睛滴溜溜,如同通人性般瞄着我,四肢保持着紧张的姿态预备随时逃跑。它有着浅黄发灰的皮毛,瘦长的身形,蓬松的尾巴,原来是一只黄鼠狼。

    “我”从怀里揪了一小块牛肉,想了想,又抠门地咬下一口方才扔给它。这小兽并不看去,仍盯着“我”,那眼神,仿佛有些惧怕又有些好奇。如此情境,自己的处境或许还不如它,“我”不禁叹了口气。

    忽然,隐隐约约间,前方深处灌木中,传来呲呲啦啦的轻微声响,越来越近,仿佛是人或野兽在悄然靠近,亦或是是微风拂过,甚至是累极的幻觉。

    再看向那黄鼠狼的位置,它更是早早察觉,此刻早已不见踪影,连同地上那小块牛肉。

    不敢大意,“我”拔出腰间的短刀紧捏在手,正对着树林深处,匍匐对峙,抬起刀刃,借着傍晚的天色死死盯住前方。蓄势待发之时,突然,林外小路上响起人声:“呵——忒!”,灌木中的动静立刻止住。

    “声音小点,别给听见吓跑了!”来人不止一个。

    “嗨,跑便跑了,这么大林子一个小女娃能跑得出去?手头不还关着一个吗,犯得着这么多人出来寻?”

    “万一呢,被官府知道了,这又得挪窝。”

    “怕什么,他娘的不跑了,老子跟他们干!”

    “嘘——”

    “呵忒!哼!”

    两人声音渐渐远去,“我”却愈加紧张,目视前方,与那从灌木对峙着。许久之后对方仍无动静,眼见天色越来越暗,“我”迅速钻出树根,向小路上窜去。

    “噌——”光影伴着嗡嗡的余音由耳畔飞来,一把长刀斜插进面前的泥土里,挡住了去路。伴随着耳后的风声,来不及思索,“我”挥起手中的短刀向身后砍去,不料被躲开扑了个空。

    “我”佯装疲累一个踉跄扑在地上,那人黑影笼罩在地,迅速逼近、拉长、俯低,正是此时,“我”向侧方一滚闪过,迅速抬手扎向他的小腿。

    将将扎破皮肉,“我”的脸上便狠狠挨了一掌,叭的一声便被掀飞出去,短刀也不知去向。

    下一瞬,胳膊被重重锁住,“我”趴在泥土里动弹不得。而“我”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只觉心头惊异翻涌,因为这一摔“我”看清了来人:竟是曾经的救命恩人——络腮胡子壮士。

    与那雨天相救之日相比,他的络腮胡子不见踪影,只留青色胡茬,一身粗布与寨中贼匪并无二样。不知他究竟是何身份,此番攻击是敌是友,“我”不敢贸然戳破,假装不曾识破,不发一言。

    谁知他也并未理“我”,只将“我”双手反剪捆缚,提溜起来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提起大刀,健步如飞地向山下走去。

    这般脑袋充血,头晕脑胀之间,被扇了一巴掌的右脸由麻木逐渐火辣辣疼,右眼难以睁开几乎无法视物,此时的头脸一定肿胀通红。肚子压在这络腮胡子肩头更是雪上加霜,腹部毫无缓冲剧痛难忍,刚刚下肚的黑面馒头在挤压之下,几乎要喷涌而出。

    “我”极力忍耐着,突然瞥见这络腮胡子的右腿,他小腿上的一点血迹已经发暗不再洇开,“我”的胃一阵翻滚哇地吐了出来。

    “我”竭力昂起头来吐,但头脸仍是沾了不少秽物,那络腮胡子的腿脚也被我吐了个遍。

    “你!——”络腮胡子立刻停下,似乎极力忍耐,他脸色发黑地将我重重放下,却在看见我的头脸时一个怔愣,那气愤的脸色忽然泛红,似有些尴尬愧疚闪过,竟将绳索解开。

    “我”还未缓过气来,趴在地上,五脏六腑一阵归位:“呕——”

    刚才这般被扛了一路,也不知过了多久。吐完之后观察四周,地势平缓了许多,树木十分稀疏,天空竟能大片呈现于视线之内,一片墨蓝。

    那络腮胡子道:“附近便有官兵,回去之后,万万不可再乱跑。”说罢,他飞身跃上树梢,指尖轻弹,似有硬物射出。随即,远处传来惊呼。下一瞬,那络腮胡子跃入林中,消失不见。

    “我”竭力吐了个干净,擦拭头脸,突然一件硬物被扔到我的脚边,是“我”的短刀。抬头看去,毛茸茸的身影,黑亮亮的眼睛,是那黄鼠狼。“我”轻轻笑了一声:“谢谢,小黄鼠狼!”

    看着它似通人性的伶俐模样,“我”半开玩笑般对它道:“方才你吃的牛肉是小文子留给我的,不知你能找到他吗?告诉他我跑出去了,我一定会救他出来!”

    不知它听懂没有,只四处望了望,便一溜烟不见了。

    “我”捡起短刀,寻着一块石头,努力敲击发出声响,随后对着前方大呼:“救命——!”只觉得近处有人声传来,伴随着星星点点的火光,逐渐靠近,随后便听得有人大喊:“在这里!”

    闻声“我”努力撑起身子,抬起手示意。

    “我”安全了。

    我藏在身体的角落中,时而休整,时而观察着曾经发生的一切。不知为何,今日我对着身体的感知越来越弱。随着火光的靠近,我忽然感到一阵晕眩,眼前的火光模糊起来,我的意识似乎正从角落中逐渐抽离出来,转为旁观,旁观着“我”的求救和欣喜。

    火光由模糊至消失,耳边由虫鸣人声转为死寂,片刻后突然嘈杂纷乱,一幕幕往事从我的脑海中掠过——泪流满面的石夫人、浑身鲜血的小文子、身着蟒袍的络腮胡子、凤冠霞帔的陌生女人、轮椅中消瘦的老张、奄奄一息的老张……耳边嘈杂声暴起,如同惊雷。一幕幕画面扭曲变形,张牙舞爪向我袭来。

    陌生又熟悉的情感扑天席地涌入胸间,几欲碎裂。

    “小石头。”熟悉平静的声音传来。难以承受之间,这声音带来一股轻柔的凉意,由额间缓缓注入。

新书推荐: 明月西潜 书肆先生追妻记 我的老婆是傀儡 我被告知是恶毒女配 忘川 [盗墓笔记|瞎子BG〕见晤舒颜 [第五人格]今夜,将心给予 灵魂交易所 触手强取豪夺假少爷后[女尊] 平凡的后宅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