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敏禾一早收到沈有尚的信息：“你有东西落在我车上，什么时候来拿一下？”

    那一大袋子演唱会周边，昨天放在他车上忘带走了。

    申敏禾查完备忘录。“我今天上午有兼职的面试，你下午在公司吗？”

    沈有尚回复：“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公司。”

    申敏禾结束咖啡店的面试后，直接坐地铁到达沈氏集团总部大楼。之前接待她的前台小姐主动和她打招呼，“申小姐，您是找沈有尚，沈总吗？”

    申敏禾颔首微笑，“是的，我和沈有尚先生预约过，他让我直接去他办公室。”她把微信聊天界面向前台展示。前台好奇地瞄了几眼，又不好意思看得过于仔细。

    进了办公室，沈有尚让申敏禾先坐会儿，等他忙完手上的事。茶几上是为申敏禾准备的饮品和水果。

    办公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敲击键盘的声音，申敏禾百无聊赖地闷坐着，几分钟后往嘴里塞了一颗车厘子，然后端起咖啡杯喝了几口。

    半杯咖啡下肚，仍不见沈有尚歇息，她终于开口，“我就来拿一下我的东西，耽搁你一分钟，你能把袋子先给我吗？”

    沈有尚停下工作，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礼品袋，大概是他嫌申敏禾的塑料袋不美观，特意在外面套了个高级的包装袋。

    “今天面试上了吗？”沈有尚问她。

    “他们说我不够专业，没有带着一颗热忱的心做咖啡，我就一兼职的，还要我满腔热血？”申敏禾抱怨道。

    “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兼职吧？”沈有尚指尖轻敲办公桌。

    一提到赚钱，申敏禾立马有了兴趣，她坐在沈有尚对面，期待沈家公子提供给自己的就业机会。

    能进入沈氏集团总部的人，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的高学历人才，仅是几个月的实习就让高校生挤破头。凭申敏禾自己，她的简历根本过不了第一关。

    “你们公司还提供兼职？我能胜任吗？”申敏禾虽然有冲劲，但对自己的能力有自知之明。

    沈有尚看向电脑屏幕，“我觉得这份兼职和你的履历还是很匹配的。”

    沈有尚介绍的工作是沈氏集团儿童中心的老师。每年寒暑假，集团为员工提供福利，可以将孩子带到公司，由老师照看。

    作为幼师，这对申敏禾而言完全是专业对口，她有信心胜任这份工作。

    沈有尚当即打了通电话，安排好了申敏禾第二天的面试。

    面试当天，人事很热情，还没等申敏禾介绍完自己，就称她是最佳人选，随时可入职。

    次日申敏禾成为儿童中心小太阳班的助教。她拥有了自己的工牌，再也不必麻烦前台小姐。早上进公司时，她还特意与前台问好。

    申敏禾明显能感受到同事们对她的特殊对待。有意无意的夸奖、各种零食的投喂，让她很不自在。但也只能装傻充愣，因为就算她再信誓旦旦地澄清，他们仍半信半疑。

    她几次坦言：“我和沈有尚经理真没什么关系，他会让自己女友出来干我们这种累活吗？”

    “人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你宣示主权，这也叫没关系？”绯闻闹得满城风雨，装不认识，确实难以让人信服。

    “他是为了气吴珍妮才这么做的。”申敏禾解释。

    同事们嘴上附和着，心里还是打了问号。不是女友，至少也是个暧昧对象。

    申敏禾为了撇清与沈有尚的关系，主动揽累活。

    小太阳班的孩子们年龄有大有小，大多数是学龄前儿童。这些高知家庭的宝贝，早早接受精英教育，所以比起申敏禾所在公立幼儿园的孩子们更懂礼仪。但毕竟年纪小，自控能力低，难免调皮捣蛋。带娃当保姆哪有轻松的！

    在这群孩子中，有一个叫小豪的男孩特别淘气，个子比同龄人高，喜欢招惹其他小朋友。他爸爸是稀缺人才，负责沈氏科技的芯片研发，在公司位高权重。

    老师担心得罪人，不敢多指责小豪。只有申敏禾不怕事，重点关注这个小惹事精。

    小豪被家里人宠坏了，爱耍少爷脾气，对老师没大没小的。他喜欢“使唤”申敏禾，一会儿装身体不适，让她带去医务室；一会儿说自己不喝教室里的饮用水，让老师去买他家里喝的品牌矿泉水。

    为了证明自己不搞特殊化，申敏禾耐着性子满足小豪的各种要求。

    小男孩却变本加厉，尤其喜欢欺负柔弱的异性。他随手扯了几下邻座女孩Joyce的辫子，女生乖巧内向，不敢作声。

    申敏禾毫不迟疑地斥责了他。男孩不服气，更加用力地拉扯Joyce的头发，疼得小女孩哇的哭出声。申敏禾快步上前，瞪着小豪，小男孩则用挑衅的眼神与老师对视。

    申敏禾见小豪如此嚣张，用手轻拍了一下他攥着女孩头发的手，并让他马上道歉。

    小孩子发起脾气来也是很可怕的，面目狰狞，眼里冒着火。突然小豪朝老师身上吐口水，然后得意地做了个鬼脸。

    申敏禾强忍愠怒，“徐晟豪，我要你现在就向Joyce和我道歉，否则我就告诉你爸爸。”

    一听到要通知家长，小男孩明显怂了。申敏禾以为熊孩子会服软，谁料他趁老师不注意，溜出了教室。

    “快把他追回来，千万不能出事了！”几位老师惊惶失色。

    他逃，她追。

    小豪像一只狡猾的老鼠在大楼里四处乱窜，申敏禾仿佛成了笨蛋汤姆猫，被小屁孩耍得团团转。她莽撞地冲进不同部门的办公室里，边跑边弯腰道歉。

    小男孩一溜烟儿不见了踪影。申敏禾又气又急，在走道里哐当撞上人。她机械性地说着“不好意思”，头都来不及抬。

    “小心点，有什么急事？”沈有尚拉了一把她的胳膊，好让她站稳。

    申敏禾听到熟悉的声音，才发觉自己撞上了沈有尚。“我在追班里的一个小男孩，他从教室里跑出来了。你见过他吗？大概有这么高。”申敏禾比划着小豪的身高。

    “没有。”

    “抱歉，我去找人了。”申敏禾朝电梯方向小跑着去。

    沈有尚拉住她的手腕，“你先别急，他跑不远的。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可能帮得到你。”

    申敏禾抽回了手。公司里人多口杂，被人看见，误会就更大了。她四顾无人，才定神解释：“他欺负别的小朋友，我让他道歉，他不肯，还吐我口水！”

    申敏禾眉心紧蹙，厌嫌地指了指衣服上的痕迹。“我说通知家长，他就逃跑了，出事了我可负不起责任！”

    沈有尚取出西服口袋中的方巾，擦过她衣服上口水渍。“他叫什么名字，我让他们广播找人。”

    沈有尚拨通电话，下达命令。不过五分钟，广播便播放寻人启事，迅速锁定目标人物。

    小豪躲在自己爸爸的办公室里。申敏禾和儿童中心的主管、人事部的一位同事赶到现场。

    小男孩恶人先告状，诬陷申敏禾欺负他，他口齿含糊地说着，“我只是碰了一下Joyce的头发，申老师就……打我。”

    小豪抱紧爸爸，嚎啕大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小屁孩还真能演。申敏禾轻嗤一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小年纪撒谎不打草稿。是他欺负人家小姑娘，我让他道歉还有错了?”

    小豪父亲Stephen气质儒雅，他没有因为护犊子而动怒，心平气和地让儿子停止哭闹，坐到他办公室的沙发上。

    小豪看来很敬畏父亲，乖乖擦掉眼泪，畏缩地坐在一旁，身体一抽一抽地吸着鼻涕。

    “老师，我想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儿子在幼儿园向来受老师喜爱，在家里也很懂事。您是不是看错了？”小豪父亲的语气出奇地平静，而他这种明事理的家长形象，占了道德高地，将申敏禾架在火上烤。

    “你的意思是我撒谎咯？”申敏禾可受不了这个气。

    儿童中心的主管拉了下申敏禾的袖子，低眉顺眼地向小豪父亲赔错。“我看就是个误会。新来的老师，讲话冲动了点，没什么坏心思，都是为了小朋友好。”

    小孩一闹，广播一放，同事们都来看戏。小豪爸爸在公司地位高，受人尊重，大家自然偏向他。

    有人阴阳怪气，“现在的年轻人啊，把厌童当作时尚单品，其实就是自己没耐心，脾气差。”

    “沈公子塞进来的关系户啊？能不能乖乖在家做金丝雀，别来职场祸害人。”

    他们交头接耳地偷笑，以为说得小声，实际听得清清楚楚。

    教室里的监控损坏，申敏禾无法出示证据，但她绝不甘愿吃哑巴亏。“不相信的话，去问被徐晟豪扯辫子的女生，她才是受害者。”

    一行人走进教室时，女生Joyce的妈妈已陪在身旁。

    Joyce面对大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问题，吓得哆嗦，躲到了妈妈怀里。她妈妈替女儿解围，“我刚才问过Joyce了，说是小豪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头发。我女儿胆小，遇到点小麻烦就哭哭啼啼，不是什么大事。”

    “我亲眼看到徐晟豪很用力地扯Joyce辫子，你作为妈妈忍心让女儿任人欺负？”Joyce原本一高一低的辫子，已经被她妈妈重新梳理过。

    Joyce妈妈怕得罪人，不想追究，却让申敏禾陷入难堪。

    “申老师，批评学生，也得有理有据，我们不能接受无端的指责。”小豪爸爸义正辞严，小男孩抑不住得意的神情。

    儿童中心的主管想息事宁人，让申敏禾道歉。申敏禾深感错愕与愤怒，她在幼儿园遇到过不少无礼的家长，但也没让自己平白受冤过。

    她紧闭双唇，逼她道歉，这是不可能的。不过是个兼职罢了，还怕丢了饭碗不成？

    所有人的目光像刺一样扎在申敏禾身上，她打着腹稿，准备回击。室内忽然一阵骚动，聚焦的视线转移至门口。

    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外的沈有尚步入教室，围成一圈的人迅速分散站开。除了Stephen以外，这些同事还是第一次和沈有尚近距离接触，自觉闭嘴，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