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猎

    春日晴好,草长莺飞。

    远处,山峦起伏,隐于云霭,与近处的绿草苍翠相映成趣。

    春猎盛事启幕,广袤的猎场之上,旌旗飘扬,猎猎作响,仿佛战鼓擂动。

    官家虽然病重,却仍坚持站立于高台之上。他身着圆领窄袖袍服,上绣九龙腾飞,云纹缠绕,目光坚定,俯瞰着群臣。

    群臣恭敬地站在台下,身姿谦卑,无人敢于直视官家威严。他们面容沉静,双眼微垂,春风拂过,吹起他们的衣袂,却吹不动他们内心的波澜,每个人都藏着自己的心事,深不可测。

    官家纵使知道里面藏着鬼魅魍魉,他也要配合演戏。

    马蹄声声,尘土飞扬,东京府家世显赫的男男女女都整装待发,如离弦之箭,蓄势待发,静待远方的猎物。

    沈遥知为首的队伍里,世家子弟个个英姿勃发,气宇轩昂。身着窄衫,镶有金边刺绣,头戴玉冠,脚踏高靴,腰间挂着佩剑,剑身闪烁着冷冽的光芒,马鞍旁箭矢的羽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远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队伍闻声而动,迅速而有序地分列两侧,宛若两条威武的长龙在旷野之中蜿蜒盘桓,中间自然而然地空出一条小道,留下一线天。

    宋峦徽,策马扬鞭,如疾风般朝猎台飞奔而来。她头上戴着玲珑八宝金凤簪,绾着同心髻插玉垂扇银钗六支。身上穿着红色交领窄袖襦,下着并蒂莲纹罗裤,身后仿佛拖拽着一道火影,能点燃整个原野。

    她是大昭最明媚的女子,所有人都为之侧目,被她的英姿飒爽,深深吸引。

    宋峦徽轻盈地跃下马鞍,踏上猎台。蓦地,一道冰冷的视线射来,她心头一凛,举目四望。然而,台下人群如织,华服绚烂,她好似看见一袭白衣,眼中的视线却被阻隔,那道冷冽的目光消失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看不真切。

    她轻轻摘下头上的玲珑八宝金凤簪,放入内侍恭敬端着的木盘之中。

    “此番春猎,谁人能拔得头筹,此簪便归谁所有。”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皆跃跃欲试。

    沈肃淮微微使了个眼色,沈遥知心领神会,却也有些心神不宁。

    号角吹响,众人策马扬鞭,鱼贯而出,开始狩猎。

    宋峦徽目光锐利,发现了一只小鹿的踪影,她驱马紧随其后。沈遥知骑马,一直默默地跟在她的身侧,与她并肩而行。她策马加速,他紧随其后;她放缓步伐,他亦步亦趋。

    风,带着山野的清新与花草的芬芳,呼啸着从两人身旁掠过。

    宋峦徽鬓边的碎发在风中飘舞,她回眸一笑,打趣道:“遥知哥哥,你老跟着我做什么?”

    “峦徽,我只是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

    “这鹿是我的,”她轻启红唇,声音在风中飘荡,“你永远也没机会。”

    沈遥知一愣,不知她所言是指那只小鹿,还是另有所指。

    就在这时,宋峦徽双腿一夹马肚,骏马如闪电般窜入前方的树林,只留下了一缕尘烟。沈遥知回过神来,立刻策马紧追,但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茂密的林间。

    只有他知道,这场追逐不仅仅是为了那只小鹿,甚至不是为了父亲的嘱托,实则是为了他心中那份难以言说的情愫。

    宋峦徽策马奔腾,感受着狂风呼啸过耳的畅快。随着身边的喧嚣渐渐远去,唯有风声与马蹄声相伴。在这样的时刻,她方能卸下平日的伪装,展露真实的自我。她深知,自己并非天真烂漫,每日维持那份纯真的笑容,已耗尽她所有气力。

    沉浸在这样的思绪中,她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几次三番经过同一片幽深的竹林时,心中蓦地一惊——她意识到自己迷路了。

    青翠竹叶,在轻风的吹拂下摇曳生姿。峦徽翻身下马,穿过这片竹林。行走间,她忽然发现前方豁然开朗,一片宽阔的地势映入眼帘。

    此地两面环山,宛如两位守护神,静静地屹立在那里,仿佛在守卫着这片人间仙境。溪水在她面前潺潺流过,清澈见底,波光粼粼,宛若将苍穹都装进了自己的怀抱。背后的竹林依旧在风的吹拂下簌簌作响,好似为此美景奏乐。

    宋峦徽远见那只小鹿正低头在溪畔悠然饮水,身姿轻盈。她心中涌起一股柔情,手中的弓箭不觉已垂下,哪里还忍心将这天真无邪的小生灵射杀?

    她轻步走近,小鹿似有所觉,抬头望向她,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满是好奇与无邪。宋峦徽心中一动,蹲下身去。小鹿毫不躲闪,安然静待,任由她轻轻靠近,彼此头靠着头。

    突然间,一支冷箭自远方呼啸射来,精准地穿透小鹿的头颅。鲜血四溅,凄艳如霞,染红了清澈的溪水,也染红了宋峦徽的双眼。

    箭的末端因强阻而急转,陡然变向,划破了峦徽那如玉般的颈项,留下一道狭长的伤口。

    她惊愕之际,更多的箭矢从两侧山丘如雨点般射下。她身手敏捷,左躲右闪,幸运地避过了这致命的箭雨。

    “糟糕,刚才骑得太快,暗卫没有跟上。” 她心中暗叹,形势已然万分危急。

    就在这时,溪水中骤然跃出一个蒙面白衣,长剑直指她的咽喉。她迅速侧身躲避,同时摸到腰间仅有一把打猎用的短刀。情急之下,她拔出头上的玉垂扇银钗,手腕一抖,银钗如流星般射向白衣,准确地刺进咽喉。白衣人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她急忙转身,奔向竹林深处的那匹白马,意图策马逃离此危险之地。

    不曾想,竹林高处竟有六个蒙面白衣人隐匿其中,他们目光凶狠,手持利剑,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这些白衣人站在竹子顶端,犹如凌空的鹰隼,随时准备俯冲而下。突然间,他们从高处倾倒而下,犹如山间的猛虎,势不可挡。

    随着他们的动作,竹子发出刺耳尖锐的哀鸣,响彻竹林。

    六根竹子应声倒下,出乎意料地围成一个紧密的圆圈,竹子尖端齐齐指向她,仿佛一个囚笼将她紧紧困住。

    她孤身一人,力量悬殊,心知用短刀近身搏斗毫无胜算。

    “我还有五支银钗”她思忖着。

    纤手轻抬,玉指轻拈,五支银钗逐一卸下。一时间,青丝如瀑,宛若流云倾泻。

    她快速将五支银钗射出,银光闪烁间,五名白衣应声倒地,然而,仍有一人手握长剑,目光冷冽,直指而来。剑光在她眼前晃动,而她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她闭上双眼,以为今日终将血洒此地。

    然而,在这生死关头,耳畔却传来一声清脆的剑击之声。

    她疑惑地睁开双眼,那夜画像中的英姿,此刻竟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剑眉星目,气宇轩昂。

    他挥舞长剑,与白衣人激战正酣,剑光闪烁,风呼啸伴剑鸣,如游龙出海,锐不可当。剑气激荡间,竹叶如绿雨般飘落。白衣人难以招架,最终败下阵来,倒地不起。

    宋峦徽望去,见他已收起利剑,身着梅花方胜纹宫锦玉白窄袖袍,他的背脊笔直如松,双唇紧闭,眼神深邃难测,仿佛星辰隐匿其中,拒人于千里之外。

    峦徽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缓缓向他靠近,他站在原地,没有后退半步。她越走越近,直至两人的鼻尖几乎要触碰在一起,她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与自己的交织在一起。

    峦徽轻轻地嗅到他怀中的清冷白梅香,呼吸漏了一拍,抬眼对上他那双始终波澜不惊的眼眸。

    明明是自己先靠近,反倒先败下阵来。不由得有些羞恼,想要撤退。然而,他却在此时伸出手,一把将她拉得更近,几乎要贴进他的怀里。

    “江道洵,你到底要做什么?”

    江道洵唇角微动,似是泛起了一抹笑意,然而这笑意宛若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他轻启修长手指,摘下自己玉冠上的如意云纹银直簪,“我只是想为殿下挽起秀发。”说着,他双手穿过峦徽的黑发,感受着发丝间冰凉的触感,如同山间清泉流过指尖,将她的乌丝松松挽了个髻。

    乌丝挽起,峦徽颈子上的伤口显现,触目惊心。他的眼眸一沉,从怀中拿出一块细腻的绸缎帕子。那帕子洁白如雪,轻轻擦拭过她颈部的伤口。帕子的触感柔软而冰凉,带着他手指的温度传来,却也让伤口带来些许的刺痛。峦徽吃痛地微微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江道洵忽然俯身,轻轻吹了吹她的伤口。那微风带着他的气息,若即若离地掠过雪肤,让她浑身战栗,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酥麻痒意。

    她微微低头,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他的侧脸上。他的鼻梁高挺,峻峭如山;睫长且密,色如鸦羽。虽行亲昵之举,然其容色依旧淡泊高华,全无丝毫孟浪之感。

    竹叶纷飞,梅香绕鼻,她仿佛置身水墨图卷之中。自觉魂灵轻扬,犹如仙子凌空,从空中俯瞰,唯见一双佳人,若画中人物款款而出。唯离形骸之外,她才能肖想也许这是可以地老天荒的。

    她的余光瞟到地上横亘着的几具白衣尸体,一瞬间将她拉回。

    这很危险。她与他在互相试探,如两军交战,意在攻城略地。她竟有一瞬间的恍惚沉沦,失了城池。

    江道洵轻轻地松开了她,走向她余光所及之处。他手中长剑轻挑,掀开一具尸体衣襟。“白衣,”他低声自语,目光紧紧盯着那尸体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只见那里赫然纹着一个小小的太极图案。

    他微微皱眉,沉思片刻,然后缓缓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这一切,是幽冥剑影阁的人干的。”

    宋峦徽慌忙之中,逐一掀开其他尸体的衣襟,心中惊愕不已。她发现,这些人的胸口,同样都纹有那神秘的太极图案,竟无一人例外。

    她回首望向江道洵,戴上了明媚的面具,朝他粲然一笑。“他们当真是看重我,”她轻声说道,语气轻快,带着一丝娇嗔,“对我这样一个弱女子,先是放冷箭偷袭,再派人围剿刺杀,这般隆重的待遇,我实在是‘受宠若惊’。”

    江道洵无言,他看不透宋峦徽。她总是这样天真烂漫,惹人怜爱,然却有如此身手,连发钗都能杀人,这是做了怎么样的准备?

    “我们快回去吧,爹爹会着急。”

    宋峦徽牵着她的白马邀他同骑,打断了他的思考。江道洵跨步上马,伸手挽宋峦徽同上马背,让她坐在自己的身后。

    手掌交缠间,宋峦徽觉得他的指尖微凉,有弹琴磨出的薄茧,像是烫金宣纸的粗粝。却是空白的,与他们之间一样,只待峦徽落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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