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有道是春雨贵如油。一场蒙蒙细雨,御花园更见茂盛如蓬、生机勃勃。

    赫赫的可汗之位,在大周的推波助澜及武力震慑之下,终究是落到了五王子手里。

    玄凌和臣子们都认为五王子在大周住的这些时日,可以看出一些品性——虽然年纪小,但是举止之间落落大方,并无赫赫人粗鲁无礼的样子,而且平易近人,更喜欢中原的文化,与野心勃勃的摩格不尽相同。

    等在大周做客的五王子当上汗王之位,两国之间的关系将会大不一样。

    云薇却听闻摩格八子中,唯东帐阏氏朵兰哥所出的第七子最为聪慧,不似其他兄弟空有武力、没有脑子。

    朵兰哥出身高贵,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本来地位、宠爱根本就比不上她的侍妃,因为五王子而登上太后之位,也不会甘于让早慧的七王子称臣于看上去温文有礼的五王子。

    而五王子又是否真的更倾向于大周,若是以他这个年纪,能深沉至此,也着实可怕。

    但是,那终究是赫赫的国事。只要他们不突袭、欺辱大周的边境与百姓,他们的内乱大周只需作壁上观,冷眼看赫赫自我消耗。

    ……

    春暖花开,敏妃身子也好了许多,能勉强起身,去侧殿瞧一瞧九皇子了。

    因着国事顺遂,玄凌在太液池长芳洲上的菊湖云影殿举行宴会。

    卫小仪正陪伴在玄凌身侧,身着绯红色蜂蝶争春云锦长裙,发髻上的金缧丝点翠嵌红宝石金簪闪闪发光,非常衬她如今宠妃的身份。

    不过,卫小仪虽然笑意盎然,顾盼美目却深深藏着寂寥。她本该志得意满,又不知为何悲哀难过。

    说起来,卫小仪和因照顾莞妃不利而被赐死的卫临卫太医是远房亲戚呢。多年不来往的远亲,没沾上富贵,反而受了拖累,人人都知道明哲保身。

    尽管从七品的官阶也不算低了,但也得看和哪里地方比,在京都,正六品尚是个小官呢。地方的九品芝麻官,却能作威作福。

    在卫家眼里,表哥哪里比得上帝王,光是权势二字,就能逼得家里卖女升官。可在卫小仪心里,玄凌再仪表堂堂、万万人之上,也比不上一心待她的表哥。

    天气渐渐炎热,卫小仪不耐热自是烦闷,又要应付玄凌的宠爱,不禁想起了宫外的表哥——也不知道表哥过得如何,是否和她一样想念着对方,是否还在坚持不娶不纳,有没有认真读书……

    这般心烦意乱,当然是没察觉拐角有人,与梁嫔撞在了另一处……

    “主子,卫小仪小产了。”绛桃匆匆进来禀告。

    云薇闻言蹙眉,当即道:“更衣。”又问,“到底发生何事了?”

    绛桃回答:“听卫小仪的宫女说,卫小仪没注意,在拐角与梁嫔碰撞了,卫小仪有赔罪,可是梁嫔不依不饶,不仅口出侮辱,还推了卫小仪一把。哪知卫小仪倒地流血,喊了太医来,才发现是小产了。”

    “梁嫔呢?”云薇沉声问。

    绛桃道:“已经被押回万春宫,等皇上和主子的发落。”

    多年前,梁嫔刚入宫就因为欺辱妃嫔,被云薇降位警告,回去重学了宫规礼仪,才被放出来。平日里就嘴里不饶人,因此得罪了同宫的妃嫔,被拿去做挡箭牌。有这个教训,也不改脾气,真不知当初是谁选进来的。

    恰春堂虽熏了香,还是能闻见一丝丝的血腥气息。

    卫小仪昏迷不醒。太医说经此一役,要好好调养。

    玄凌当然是愤怒,当即把梁嫔打入冷宫。又颇为怜惜卫小仪,晋其为琼嫔。

    这下子,万春宫四个妃嫔全军覆没,全去了去锦宫作伴。

    ……

    七月底,大学士沈令与户部尚书苏怿复命,言他们反复挑选,觉得泰陵的昌德山,山势整秀,垣局严密,共同酌议,定下了在此地建造太后的安厝之地,并呈上绘图请玄凌预览。

    玄凌仔细查阅,最终钦定,于八月初十破土动工。

    ……

    时光慢慢过去,八月中秋团圆宴,九月重阳贺各宫太妃,十月焚香沐浴祭祀祖先,十二月腊八除夕,喜气洋洋过年节。

    再是,上元佳节火树银花,中和节龙抬头,花朝节贺千秋,上巳春浴女儿节,天长节载歌载舞,寒食禁烟祭扫,端阳浴兰之月,乞巧穿针引线,中元七月半放河灯,中秋赏月玩花灯——年复一年,并无新意。

    转眼间,已是乾元二十五年,不仅有选秀盛况,皇长子也该择定正妃、出宫建府了。

    彼时正是百花盛开的时节,太液池春光明媚,长芳洲姹紫嫣红,菊湖云影清香阵阵,正是内宫里最好的游玩去处,

    皇后给京中各府下了个帖子,广邀贵夫人们携女入宫,游园赏花。

    天朗气清,贵妇、淑女们进宫时,临湖一观,只见碧水白荷,极是雅洁。

    没多久,满苑衣香鬓影,莺声燕啭,人面桃花相映辉然。

    这般梦幻春光,直瞧得淑妃颔首含笑。

    若昭在一旁笑言:“姐姐,这满京城适龄的大家闺秀都在此间,还怕不心想事成,得一个贤德媳妇吗?”

    淑妃含笑道:“我倒是其次,重要的是漓儿的意思。”

    若昭却道:“漓儿定是要问过姐姐,才肯的。”

    “数十位夭桃浓李的闺秀,总有能让漓儿喜欢,淑妃姐姐满意的姑娘。”云薇一旁微笑,“我吩咐了练武场的师傅们,让孩子们休息半日,又嘱咐他们来太液池踏青——姐姐们瞧,这不就来了吗?”

    隔着十里荷花,能看见皇子、帝姬们的仪驾正在走来。

    很快,予漓他们乘船过来,整理衣服后,依序进殿,给母后及各位母妃请安。

    见了皇子们的身影,不少贵妇人悄悄拉过女儿嘱咐,要她们好好表现。谁不知道皇后此次宴请,名义上是为了赏花,实际上是为了皇长子的婚事。

    云薇让众人随意,又示意贵妃她们,几人起身去了别处。

    后妃们离开赏花了,在场的人都轻松不少。

    帝姬们拉着各自的两个伴读说要去划船,便开开心心地出去了。有不少闺秀心不在此,见状,也跟着出去。

    予漓很不自在,借口带着予治出去走走。

    予澄慢吞吞道:“大皇兄不好意思了。”

    “我们澄儿也知道什么是不好意思?”予涛笑嘻嘻地问。

    予泽轻轻拍了一下予涛的肩膀,道:“素日学的礼仪都忘了,没大没小。”也不知谦母妃那么温柔谦逊的性子,怎么就生了个爱胡咧咧的四弟,真令人费解。

    予涛装模作样拱手道:“是,是,二皇兄教训的是。弟弟应该叫三哥为三皇兄,不该学着贤母妃叫澄儿。”

    父皇母后不在眼前,就喜欢学着几位母妃叫几个兄弟的小名,偏偏还没人能管得住这混小子——予泽喝了口茶,无奈地摇了摇头。

    予澄慢了半拍:“四皇弟,你不可以叫我澄儿,不然……”

    予涛靠着椅子问:“不然皇兄要对弟弟怎样?”

    “不然,我就叫你涛儿了。”予澄“威胁”道。

    “啊?”予涛一扁嘴,予澄还以为自己的威胁奏效了。结果小四一拍手,兴高采烈道,“也行啊!澄儿,快叫声涛儿听听。”

    “……”予澄没忍住,瞪了眼予涛,“四皇弟,我要告诉母后了。”

    予涛皱了皱鼻子:“三皇兄,我不叫了还不行吗?”坐了一会儿,又四处瞧了瞧,“诶?小五和阿沐去哪儿了?”

    予泽眉头一皱,直觉不对,起身说要去找予浩和予沐。他这一走,殿内人就更少了。

    予涛吊儿郎当道:“澄儿瞧瞧,这里都没什么人了,看来她们更喜欢泽儿……哎呦!”

    予澄狠心掐了弟弟一下,“又开始了是不是?”

    “行行行,我闭嘴。”予涛用手在嘴巴前比划一下,安静了。

    殿外,予漓抱着予治走,故意挑了没什么人的花林。

    予治扭了扭,别扭道:“大皇兄,我五岁了,不要抱。”

    “好好好,不抱。”予漓轻轻放下六弟,“那可要牵着我的衣服走。”

    予治鼓鼓脸,道:“知道了。”乖乖地拉着予漓的衣服,兄弟二人慢悠悠地散步。

    春日的阳光带着薄薄暖意,有透明的淡金色,拂过沉香亭四角飞起的碧色琉璃瓦,拂过丛丛雍容牡丹,细碎地洒在身上,温馨又美好。

    “哎呀!”予治看景色太认真,走着走着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好险抓紧了哥哥的衣服,才没摔倒。

    予漓赶紧把予治抱起来,紧张地问:“六皇弟,没事吧?”确定予治没事后,低头一看,“这是谁家姑娘的发钗?怎么落这里了?”说着,捡了起来细看。

    予治嗅了嗅,道:“好香。”

    也不知是何样的女子,连头上簪的发钗都这么郁郁芳芳,闻起来清甜可口,醉人心弦——予漓莫名心中一动。

    “六皇弟,我们在这儿等一会儿吧,说不定那位遗落了发钗的姑娘会回来寻。”说完,又想起六弟不让抱,就把予治放下了。

    予治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盯了好一会儿发钗,道:“大皇兄,你看,这花钿上的珠子倒贵重,只是式样老旧,看来这位姑娘的家世不怎么好,不对,应该是不受重视。”

    予漓低头看予治,好奇地问:“确实,都是乾元初年的老样子了。六皇弟,你怎么知道这位姑娘在自家府上不受重视?”

    “大皇兄,你想一想,珠子贵重,说明家世不错。式样老旧,可见府上的人对这位姑娘并不上心。母后此次举办的宴会,瞧一瞧收到邀请的都是些适龄的大家闺秀,就心知肚明了。”

    “就算是无心齐王妃之位,也不该让自家姑娘簪着乾元初年的老样子的发钗。不仅会让她与同龄姑娘的交际中矮了别人一头,还会成为别人谈笑的话题。”

    “明明都舍得用贵重的珠子做配,却不用今下流行的式样……”予治摇摇头,“大皇兄,难道这还不是不受重视吗?”

    予漓见予治说得头头是道,一方面佩服予治的聪慧,另一方面莫名为发钗的主人感到怜惜。

    等了一会儿,没多久,就看见一个姑娘步履匆匆。对方低头查看的样子,想来就是那位不小心遗落发钗的女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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