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在某些人如坐针毡的表现之下,接风宴度日如年地过去了。

    再一日,早朝上,皇帝又杀了一批人。

    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文臣武将,都有被牵扯波及之处。

    皇帝离京几年,却对京中及各地诸事了若指掌。再看一看皇帝处死的那些国之蛀虫,不由使得某几个藏在深处的贪官污吏胆战心惊,害怕被扯了牵连,暂时停了手,也不知能安分几日。

    哪知,三日后,皇帝杀人的行径突然停了,又开始和颜悦色起来。

    这般起起落落,倒叫人辗转反侧,难以安眠。通常来说,杀伐果断之后,就是和风细雨。可谁也不敢断言,皇帝到底是虚晃一枪,还是真的收手了。

    长至青年的皇帝,已经和以前那个天资聪慧但稚嫩青涩的小皇帝大不相同。经过军中的血腥洗礼,皇帝变得更加敏锐果决,也更加心狠手辣。

    而被臣子们认为狠决凌厉的皇帝,此时正在巾帼将军府邸做客。

    予治面上是不动声色,实际心里很是忐忑。再如何聪慧勇猛的人,面对心上人的时候,总是会担心自己不够好。

    萧令简倒是十分淡然。

    她虽与苏止,不,与皇上相处不到三年,但也颇为清楚皇上的性子。皇上不是个会强人所难的君王,他要比绝大多数的王公贵族都要和善宽容。即使皇上真心爱慕自己,只要她不愿意,他是决不会勉强。

    “校尉,我,祝你一帆风顺。”踌躇半响,予治举杯开口道。往日里能言善辩的越骑将军,临了也只是一句真诚的祝愿。他不想校尉因为自己皇帝的身份地位而嫁给自己,他愿意在京中等校尉。

    萧令简亦举杯,二人同饮酒。

    清风明月之下,他们默契地别去各自明面上的身份,仅仅是单纯的两个知己。故而无话不说,无话不谈,氛围温柔缱绻,竟莫名令人留恋。

    又过两日,巾帼将军奉皇帝的调令,启程前往西北。她将作为镇守新西北十三州之一的格州总兵,与镇西将军苏成(予琛的化名)镇守的玉且相邻。

    当日,予治改头换面,非常低调地前去中京西地的官道口,送别心上人前往茫茫大漠的西北十三州。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予治故作淡然道,“校尉,我在京中等你回信。”

    萧令简在马上往下看去,对眼里满是忐忑的予治轻柔一笑,先是说了声好,算是给了肯定会回信的答复,接着扬鞭,利落而去。

    予治不觉微笑,只觉心中满是欢喜。他恋恋不舍地眺望着令简离去的背影,直至看不见了,才转身离去。

    ……

    时间悠悠走过,已是永兴十年。

    细微的风涌过,轻轻舒卷着珠绫帘子飘飘。严冬渐渐离去,些许地方的屋檐还挂着残留冰凌,宫内这个时节的上林苑,却已是一副春光明媚、繁花似锦的模样了。

    “再过些许时日,就是治儿的生辰了。”云薇携陵容漫步庭院。

    她颇为怀念地说道,“当初还是那么小的孩子,只懂在我怀里撒娇,生气的时候还会攥着我的衣袖不松手,一眨眼的功夫,就长成了如今这般仪表堂堂、威风凛凛的男儿,真真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返。”

    说罢,又看向陵容,“复想起当初见你,至今也快二十八年了,好生感叹啊。”

    陵容下意识轻抚脸颊,“姐姐这般说,可是妹妹变老了不少。”

    云薇轻笑摇头,温柔道:“妹妹想到哪里去了。我感叹那时的妹妹惴惴不安,谨慎小心,不甚自信,只觉怜惜。现今的妹妹,神采飞扬,使人见之忘俗,念念不忘。可见这岁月啊,未损你的丝毫风华,反见钟灵毓秀之态。”

    “也是你肯学,肯听,从无懈怠,才有所成长,我与你同行至今,心生钦佩,故而有所感慨罢了。”

    陵容眼里闪过泪光,半响才轻轻说道:“若不是姐姐当初垂怜,悉心教导,托以信任,毫无保留,陵容是不可能变成如今的模样。此时此刻,能安心自如的和姐姐同赏四季风光,享受悠闲,已是昔年陵容毕生所不敢想的。”

    “好啦,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再说这个了吗?”云薇温柔说道,又轻轻拍了拍陵容手以作安慰,“起风了,去前面的亭子坐会儿吧。”

    陵容缓了缓思绪,点了点头。

    待二人入亭内就座,陵容正色道:“姐姐,今年的天长节可要好好的大办一场才是。”

    云薇意味深长道:“是该好好办一办。”

    皇帝即将及冠,太后却迟迟不肯放权退居,有些臣子们已经开始着急了。瞧瞧朝中不再是绿意盎然,而是鲜花遍布的模样,够令某些夜郎自大的杂草枯萎了。

    不过,他们哪里知道,不是太后娘娘贪恋权力、不肯放权,只因为最好的时机还没到来。

    ……

    为庆贺皇帝及冠,作用于西北丝绸之路的十三州府各派能臣武将,备好贺礼,与异国使臣一同,千里迢迢,赶往京都。至三月底,队伍已在京郊整顿,使臣入使馆,将臣入京。

    四月,天长节。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予治依照旧例,宴百官于前朝紫辰宫下,大陈歌乐,倾城纵观,天下诸州都令宴乐休假三日。

    在欢庆之宴上,奏庆生大曲千秋乐。左右丞相领群臣上殿,捧祝皇帝万寿,予治赐四口以上官司员金镜珠,五品以下官束帛,并喜题八韵诗以示群臣。

    大殿中央又起舞蹈,乐声激昂。

    陵容与云薇细语:“姐姐,我看治儿今天兴致颇高,瞧瞧这嘴角,都没落下来过。”

    云薇面带调侃之意,笑着回答:“有道是‘乳燕双双飞,麻雀成成对’,偏有只孤雁日思夜想,才借及冠生辰之际,瞧一眼心上之人。”

    陵容恍然:“原来如此。前些日子的青鸟邮局,若说有十分为国利民便利之心,还另起了一分相思意在。”

    青鸟邮局是前月才开始落实到各府各州的,为的就是方便往来各地的百姓。他们可以通过官方邮局,花费少量的铜钱,传递书信、运送货物等。

    片刻,歌舞停歇。

    西北十三州之一的玉且总兵苏成上前,举杯朗声道:“臣玉且总兵苏成,请太后娘娘安,皇贵太妃安,贵太妃安,庄静太妃安,颖太妃安。”

    除去常在内宫的云薇、陵容和燕宜(庄静太妃),为了今天的大事,月宾(皇贵太妃)与红玉(颖太妃)早就提前回到京都。

    尽管太后执掌朝政近十年,朝野女官皆为门下,异国皆知崇宁太后之名,已是声振寰宇的地步,常在西北监管丝绸之路、甚至掌管大周最边缘、也管控最艰辛的州府之一的玉且总兵,也不能这般明目张胆地越过皇上,先向太后示好啊!

    有些想太多的高官或贵族,使了个眼色给下座,还没等言官上前进谏,只听太后开口应答:“好孩子。”

    ……这?不会吧?有的人不由自主想起当年皇上借太后之手,改头换面去北地参军,在庆功宴上摇身一变为越骑将军并大开杀戒、杀鸡儆猴的事情。

    只是,这苏成是哪位皇子殿下、哪个皇亲国戚?居然也敢略过皇上的寿辰大宴之喜,先向太后太妃们请安问好,如此讨好摄政的太后,也不怕皇上生了忌惮之意。

    众人又听皇位上的皇帝笑道:“多年不见,阿姐风采依旧。”

    “阿弟也是大变样了。”玉且总兵苏成,也就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姐姐,先帝最为宠爱纵容的南阳长公主,周予琛大笑道,“不愧是让臣等心甘情愿、誓死效忠的皇帝陛下。”

    不理在场的喧哗,予琛继续说道,“臣替西北十三州的臣将、百姓,为皇上献上寿礼。”

    四个力大无穷的内侍抬上来一物件,引得众人惊叹不已。

    那是一幅详细绘有大周城池的舆图。

    予治情不自禁走下,来到舆图面前,用无比珍视的目光,惊叹不已的神情,注视这份对从古至今的帝王而言,最为心动的礼物。

    皇帝久久不能言语,还是太后娘娘迤逦而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他才回过神。

    “此物难得,你们有心了。”

    “一切为了大周与皇上。”

    皇帝颔首,与太后同赏西北十三州的臣将门,又下旨免除州内百姓赋税一年整。

    宣读女官奉命宣读皇帝早就写好的圣旨:“南阳长公主周予琛,骁勇善战,赤胆忠心,甘以琼枝玉叶,奋战沙场,朕感公主功参佐命,非常人之所匹也,当封亲王,是为昭王!”

    未等反对之声响起,女官紧接着又宣读下一份圣旨:“和惠长公主周绾绾,博览群书,卓尔不群,甘以琼枝玉叶,用兵如神,朕感公主战无不胜,非常人之所匹也,当封亲王,是为慧王!”

    和惠长公主?她怎么会?!

    只见坐着西北十三州将臣中的一位,越众而出,分明男子打扮,却行礼谢恩。众人定睛一看,那分明是在西北大名鼎鼎的、人称军中小诸葛的齐万。

    老顽固是顾不得开口进谏了,只能捂着胸口大喘气。苍天啊,就算是汉唐公主,也没有变成过掌握实权的一品亲王!更别提公主以入道隐居为由,改头换面远赴西北参军,与军汉一同进出等事,这简直是倒反天罡、有违伦理!

    可两位在西北凭借出众能力,引得众将心服口服,手握军权的总兵长公主,丝毫不觉羞耻荒唐。

    早在崇宁太后和永兴帝实施新政,推举女官,帮扶独女继承家业,大肆宣扬女子亦可出将入相,又借沿海赋税,救助女婴,建立女子学院,等等举措,在巨大的利益加持之下,天下人的思想已与往日不同。

    那些只敢借着歪曲圣人言论为自己摇旗呐喊的所谓“儒生”,那些只敢借着祖宗礼法为自己取得利益的所谓“族老”,那些只敢借着欺压女子大显神威的所谓“男子”……在不可阻挡的、来自大周最为尊贵的两位的强势推力之下,在大周占据大大小小官位的女子的努力之下,在巨大的金钱利益诱惑之下,即使再如何艰难,再如何被阻挠,终究会迎来希望。

    而两位长公主获封亲王的旨意,更是奠定这份希望的基石。

    已经被惊天消息连续震惊两次的众臣开口是来不及的,因为皇帝身边的内廷总管已经迫不及待的大声宣告:“宣,无其国皇太子及太子妃觐见。”

    无其国是与西北十三州相隔一个绿洲沙漠的异国,国力强盛,在西域诸国心怀二心联合攻打大周的时候,借太子妃的关系,与大周暗度陈仓,一西一东夹击,十分默契地瓜分了闹事的西域诸国的土地。

    此次借由皇帝及冠生辰,无其国国王特意派皇太子起来庆贺。他有意与大周签署条约,约定互相尊重、互不干涉、平等互惠等。无其国将和大周朝成为互为背后的同盟,强强联合之下,任何国家胆敢冒犯,也只能被打得落荒而逃。

    “参见大周皇帝。”无其国皇太子亚瑟和太子妃对皇帝行无其国礼仪,于治请他们免礼。

    只是,无其国皇太子身旁的太子妃即使是异国打扮,但容貌神态皆像是来自大周的女子。

    有敏锐的人察觉这位无其国太子妃的样貌很是眼熟……不是吧,又来?!

    无视周围的窃窃私语,无其国太子妃行大周礼仪:“母后金安,端母妃安,谦母妃安,庄母妃安,母妃安。”对母后母妃们一一行礼后,又对亲生母亲颖太妃一拜,“庆福拜见母妃。”

    “好孩子,快起来吧。”太后开口,丝毫不见惊异。“看来在无其国,你过得也很好,哀家与你母妃也能放心了。”

    这话说得好似颖太妃一直在内宫,实际上颖太妃和女儿女婿还在无其国过了新年才从异国回到京都。

    由异国中最强盛的无其国领头献礼,接下来别国的祝贺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本来以为整理好了因为一波又一波的惊天消息而猛受冲击的内心,几个臣子正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以皇上年满二十,合该选后大婚,太后应当退位让贤的理由联合上奏。

    谁曾想,与皇帝同样不想听臣子进谏的太后开口:“先帝在世时,命哀家垂帘听政,辅佐太子。及先帝崩逝,皇帝年幼,哀家只能继续担此大任。如今,皇帝已有明君之相,众臣亦是齐心协力之态,政通人和,海清河晏,哀家便可放心,将玉玺交还给皇帝,至此功成身退,不再理事。”

    什么?!又是一招猝不及防。大胆之人抬头瞄向太后,发现太后一脸平静,皇上也是如此。难道太后早就知晓他们要在王公大臣及异国使臣面前,联合上奏,迫使太后退居慈宁宫之事?

    再联想皇贵太妃回京,西北十三州大张旗鼓联合献礼,南阳长公主、和惠长公主获封亲王,无其国太子妃为庆福长公主……桩桩件件,只不过是太后和皇上的预谋已久。

    太后背后的苏氏一族、皇贵太妃背后的齐氏一族、三位长公主背后的西北诸将及强大的无其国,谁能进言?谁敢进谏?

    他们所期盼的——皇上会让太后支持的女官系统不动声色消散,打压女子企图占有半个大周、男子永为其上的想法,不过的空想!

    皇上明明身为男子,怎会容许女子地位渐渐而上,重新夺取权柄呢?!

    ……

    前朝的宴会终于结束了,有不少人恍惚出宫,途中踉跄,神情恍惚,惹人好奇——宫廷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让这些自矜身份的大人物成了这副落寞模样。

    且说紫宸宫的宴会了了,又该是家宴。因着一些缘故,还是设在了明苑。

    与前朝热烈又奇怪的氛围不同,明苑的气氛更为轻松自在。

    云薇瞧了瞧自己儿子的神色,发现他魂游天际,明显心不在焉,她心知肚明,故而让他离席,“虽说是你生辰,但既是家宴,在场的都自家人,你这个主人早些离去也不碍事,总归有我。”

    “可……”予治迟疑。

    云薇温柔道:“没事的,去吧。”

    生辰之日,不妨暂时放下沉重的负担,松乏一会儿,做一回自己。

    于是,予治换了身寻常百姓的衣服,悄悄地出了明苑。

    今夜,他与人有约。

    ……

    因着天长节,可三日欢庆。城中满是烟火,军民同乐,随处可见香车宝马,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予治瞧着人山人海的盛况,不禁微笑。真好啊,这才是大周治下该有的繁华景象。

    不知不觉被人群牵引,来到人和桥,只见万千灯火起飞,他在桥下看见了自己志同道合的毕生挚爱。

    萧令简不太自在,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穿过裙装,如今正经穿一次,只觉掣肘。她不是觉得发髻沉重,就是觉得发饰累赘,更别提长裙宽袖使得走路碍事。

    若不是两个嫂嫂苦口婆心,萧令简本来打算按平日打扮出门的,可是嫂嫂们说难得节庆,可要好好打扮,哪里能穿得跟男子似的,这可吸引不到心悦之人的注视。

    心悦之人——谈及此四字,萧令简只觉心怦怦跳,不似往日般冷静理智。

    说来也怪,早年见他,只有欣赏,后来了解,托以信任,再知他意,虽觉奇怪,但亦有一丝喜悦。最后,通信往来,唯有心有灵犀四字可说。相思之意,不仅写在纸上,还在千里迢迢送来的物件上……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四季轮转,便心生思念。

    直至紫宸宫宴会,抬眼望去,萧令简才发觉自己根本舍不得移开视线,而他亦是如此。不过,二人皆知双方都把家国百姓放在首位,故而在宴席上各自克制,只等清风明月之际相会。

    “阿姊。”越接近心上人,予治就越紧张,偏偏还装不紧张,“给你。”他递给萧令简一盏描绘花好月圆的花灯。

    萧令简一边接过花灯,一边故作镇定地询问:“皇,不,你刚才叫我什么?”

    “阿姊。”再重复一遍,予治明显镇定许多。

    她确实要比他大三岁……阿姊就阿姊吧。萧令简微微一笑,“阿治,我们走吧。”

    什么?!……予治一愣。除了那次庆功宴,母后称呼过自己为阿治,这还是第二次有人这般叫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称呼自己的人是校尉,还是别的缘故,予治只觉得脸有些滚烫,丝毫不知红通通的双耳早就出卖了他的心情。

    萧令简抬眼看到了予治红透的耳朵,情不自禁偏过头,悄悄地笑了笑。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两个人的手牵在了一起,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直到远处传来响声,二人同时抬头,发现万紫千红在漆黑的天幕炸开,人群中传来阵阵惊呼,欢声笑语不绝,下意识看向对方,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于是相视一笑,有了想去的地方。不用开口,他们十分默契地同行。

    借由令牌,顺利登上了城墙。只见玉壶光转,烟火纷纷,百姓无忧无虑,大周繁华太平。此情此景,予治和令简同时开口:“惟愿大周风调雨顺,海清河晏。”

    予治心生感慨,人生能得一知己,已是难得。而知己又是毕生挚爱,更是上天垂怜。他们一定能相互扶持,走在同一条道路上,创造出真正的太平盛世。

    可是,他又怎么能为一己之私,让校尉脱下盔甲着凤袍,禁锢在深宫内院,将来被迫贤良淑德,甚至要违背本心为自己纳妃呢?想起当初觉得自己动了心,原本的棋局也要随之而动,那副势在必得的模样,真是可笑至极啊!

    再过一日,他们缓过神来,想出对策,必是刀光剑影。——予治这般想着,既然亲政,就不免要更狠辣些,这样才好震慑群臣。只是,才见了校尉一面,他便万般不舍,但……

    深吸一口气,予治对担忧地瞧着自己的阿姊说道:“夜已深,我们该回去了。”

    “……好。”萧令简仿佛知道了什么似的,也同样低落——他们是不是又要分开来,为了各自的责任。

    ……

    天长节本有三日狂欢,但明显正式亲政的皇帝有新的想法。古人云,一朝天子一朝臣,有些太后不好清理的臣子也该退位让贤,或者说引咎自尽了。

    朝内纷扰之际,皇帝与无其国皇太子签订条约。至此,大周和无其国互为同盟。世界上最强大的两个国家联合,所造成的影响清晰可见。

    格州总兵、巾帼将军萧令简奉旨,护送无其国皇太子与太子妃回国。及皇太子与太子妃平安回国,继续镇守边域,保护两国贸易往来。

    至于已经被封为亲王的予琛和绾绾,本该依照旧例留京,身上的职位也该解除,只不过皇帝没发话,宗室亦是一言不发,心有不甘之人也只能看着两位长公主亲王随使团回西北,继续以往的职责。

    临行前,皇上亲送同盟,另赐酒将军。

    萧令简上前接酒,低声对予治说:“若需筹码,我自是给得起。”说罢,饮酒谢恩,行大礼拜别皇上,就此离去。

    留予治在原地,先是惊愕,再添欢喜,怦然心动,久久不能言语。她知我懂我,亦有能力为自身增加筹码,与我稳坐庄家。

    ……

    春来秋去,不知不觉,已是永兴十三年。

    说起当今圣上,自亲政后,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发落了大批朝臣,甚至废除了左右丞相之职。王公贵族无不心惊胆战,生怕如某某郡王国公侯爷似的,莫名其妙出了意外。

    至于民间,自是大加称赞。若有天灾,朝廷能及时赈灾;若是人祸,自有精明干练的县官判断是非恩仇。

    也多亏了西北商旅马车往来,东南沿海及两个岛屿船只纷纷不断,税收达到了有史以来新高,甚至还能再高。大周已是富庶之国,更别提每年在军事上的大量投入,只要文武并重,赋税正常,一切皆是欣欣向荣之态。

    转眼已是盛夏,皇帝下旨,调任各位总兵的职位。也是惯例了,通常不会让手握兵权的将军在同一个州府呆上太久,何况已是太平年景,更换的时间更是要短一些了。

    不过引人注目的是格州总兵,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巾帼将军萧令简,调任回京,任京城总兵,又授予羽林军都统之职。

    要知道羽林军负责保护皇上,护卫宫廷安全,深得皇帝信任,乃是天子近臣。曾经担任过羽林军都统的,无一不是朝廷上重臣。

    萧令简虽说战绩赫赫,曾将东赫赫的哈达可汗斩落下马,至格州更是兢兢业业,守卫边域,从无差错,可既掌握了京城攻防,又怎能在掌握皇城安全。若是有一丝不轨之心,整个京都包括皇城,皇上的性命,京中王公贵族的性命,危矣!

    不是没人上奏,予治一概不听,依旧我行我素。他相信阿姊,信任阿姊,能托福整个京城的防护,亦是为了让阿姊手中的筹码源源不绝。

    ……

    至永兴十四年,如今的京城总兵、羽林军都统萧令简,处理事务早就得心应手,深得皇帝、太后信任,无人再能质疑什么。

    及天长节,永兴帝二十有四了,却未曾立后纳妃,任奏折纷纷进谏选秀之事,依旧是留中不发,面对臣子探寻,也是不予理会。更有人借宫廷宴会,或向太后进言,或许请太妃们帮扶,或是进献美人,仍是毫无作用。

    难道皇上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是没有人这么想过。

    又瞧着皇上一母同胞的兄长卫王(予泽)的世子年纪渐渐长大,难免揣测太后与皇帝的心意。可是,众所周知世子的身体不太好,为此不常出席宴会。

    他们这般思来想去,哪里能猜中皇帝真正的心意呢。

    ……

    四月底,礼部及内务府接到太后懿旨,准备好帝后大婚所需之物,如立后诏书、皇后所需仪制、翟衣、礼服、九龙四凤冠等相关物件。这个旨意明晃晃地在告知前朝后宫,大周朝将要迎来女主人。

    不少人探听消息,只能从皇后所需衣物的身量,猜到是位过于高挑女子,旁得则一概不知。

    这样引得众人左思右想的预备仪式,持续了将近一年。

    直至永兴十五年二月初六,太后下达懿旨——广威将军萧明阳之女萧令简,天资聪慧,殚诚毕虑,身先士卒,行事果断,自皇城以至边域,左右无不敬服,实乃女子表率。应聘为中宫,行纳采礼。

    五月初六,永兴帝遣官祭告天地、太庙、社稷。之后行大征礼,将军府众人向北三跪九叩谢恩。

    五月初八,帝后大婚。

    将军府内,令简具服出阁,女官及宫人拥护诣香案前向阙立。

    女官赞“行四拜礼”,赞“宣册”,赞“跪”,皇后跪,宣册,取册立宣。赞“受册”,赞“搢圭”,宣册官以册进,皇后受册以授女官。赞“宣宝”,皇后受宝以授女官。赞“出圭”,赞“兴”,赞“四拜”,礼毕。

    皇后入阁,监官持节由正门出,以授正、副使。引礼引主婚者诣案前跪,听正使宣制,受之,以次受副使进雁及礼物,行四拜礼,毕。正、副使出大门外,主婚者礼从者及劳使者以帛如前仪。

    女官奏请皇后出阁,自东阶下,立香案前。内执事赞“四拜”,毕,请皇后升堂,南向立。主婚者进立于皇后之东、西向,曰:“戒之敬之,夙夜无违。”命毕,退立于东阶、西向。母进立于皇后之西、东向,施衿结帨曰:“勉之敬之,夙夜无违。”毕,立于西阶、东向。

    内执事奏请乘舆,皇后降阶升舆,出门,其侍从拥导、护卫用仪仗、大乐、卤簿如仪。从皇宫中门入,文武百官俱朝服,于承天门外东西立班迎,候舆入承天门退。

    皇后舆由奉天门进凤仪宫,皇后出舆,由西阶进,皇上由东阶降迎于庭,与皇后同入昭阳殿。

    昭阳殿多年后再次开启,一如旧例,以椒和泥涂墙壁,香味奇异。

    寝殿内,龙凤花烛燃烧着,帝后各拿一只青玉合卺杯,杯中美酒斟了九分,二人先抿一口,互换手中的合卺杯,再一饮而尽。

    合卺酒饮完,帝后在龙凤喜床上吃长寿面,以求白头偕老,福寿绵长。如此合卺之礼才算是完成。

    接着,帝后更换寝衣,梳洗过后,女官领众人道喜,接赏后退下。寝殿内,帝后窃窃私语,直至月上柳梢头,才歇息。(本来想写对话的,写不出来,抱歉)

    次日一早,帝后要去太庙祭拜列祖列宗,再去颐宁宫,对太后行谒见礼,太后向新婚夫妇赠礼。礼毕,皇帝御奉天殿,皇后至重华殿。

    诸王、文武百官在奉天殿各上表行庆贺礼,皇帝颁诏宣示天下,诏告大婚礼成,接着接受王公大臣祝贺,在麟德殿设宴款待,并且宴请皇后的家人,赐礼物。王妃、命妇们至重华殿内拜见皇后,皇后受过礼,宴请众人

    三日后,凤仪宫闭宫,等着下一位主人的开启。

    予治与令简携手,迈入长乐宫的大门。说起童年趣事,欢声笑语不断。二人于畅谈,帝后恩爱,惹人羡慕。

    ……

    这日早朝,群臣恭候。

    只见皇上上座,皇后着羽林军都统服饰,提刀护卫在下。

    “皇上,这……?成何体统!”

    “皇上,皇后即已入宫,自当在深宫内院,侍奉太后,怎可来往前朝,旁听朝政,甚至另着男子服饰?”

    予治微笑:“皇后即为羽林军都统,自该随侍身侧,哪里旁听朝政之说。”

    皇帝避重就轻,这是都统的事情吗?难怪内宫聘书下达,皇后依旧担任总兵及都统二职,未曾在府内学习宫规礼仪。

    “来人,给皇后赐座。”

    令简并不理下面的议论,端正坐下。

    有御史上前,有人以为是为了皇后之事,没想到对方的箭头指向了大声喧哗的那几位。对方巧舌如簧,硬是让别人插不上一句话,甚至噎得他们喘不上气。

    紧接着,又有人上奏,弹劾某某。

    为正事,予治假意咳了咳,示意众人安静。

    待早朝过后,予治前往御书房处理政务;令简出宫,履行总兵职责。

    长久下来,朝野内外,习以为常。

    ……

    后世人公认永兴帝执政期间,周朝军事强大,农业丰收,商业发达,路无豺虎,旅途平安,户不拾遗,百姓和乐,男女同酬同工,海清河晏,天下太平,称赞为永兴之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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