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鹿黎被吓了一跳,一声尖叫卡在嗓子里还未发出,便被人捂了嘴。

    刚待挣扎,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嘘,别动。”

    她心下一安,闭了嘴,平稳着因惊吓而慌乱的呼吸,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借着甬道外的月光她看到眼前果真是墨渊。

    他着一袭利落黑衣隐于阴影中,皮肤却在月光下更显苍白。

    此甬道很窄,顶多能容一人通行,此刻墨渊一手抵住她身后的墙面,一手轻捂住她的嘴,两人挨得很近,气息相闻。

    待她心神微稳,他便松了手,向后退了半步便挨到了对面墙上。

    不知为何,鹿黎觉得他这会儿脸上不那么苍白了,夜色中虽看不分明,总觉得红润了些,但神色却不太好,眉心皱成一个疙瘩。

    正要开口询问,忽听到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余光里一缕油灯微弱的光溢进院中。

    移眸望去,只见一个家仆提着油灯缓步进了客院,想来是专门负责巡夜防火的。

    他在院门口站定,环视客院,目光扫过客房,向甬道这边看过来。

    鹿黎一下紧张起来,虽然这甬道中黑暗无光,但她一袭白衣,些许月光蔓延进来,便容易被人发现。

    正当她无措之时,墨渊无声抬手,将她拉入怀中,侧身一转,一身黑衣便正好将她这一抹白从甬道中抹去。

    此举虽然有些唐突,但鹿黎也不想被发现,因此很是配合。

    墨渊比她高出一头,肩宽胸廓,此刻她被揽进他怀中,耳朵刚好贴着他的胸口。

    她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却只闻耳边的心跳声越来越明显。

    不知过了多久,鹿黎感到周身一松,身前人向后退了一步。她探头向外望去,客院内又恢复了如常夜色,那家仆已经走远了。

    “此番多有冒犯。”墨渊低声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

    “没事。”鹿黎松了口气。深夜出来探查,若是被发现,少不了打草惊蛇。

    想到这,她眉心一皱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去白天不让进的地方看看。”墨渊道。

    他是准备夜夫人府。

    鹿黎了然点头道一句:“分头行动。”便匆匆出了甬道。她此去打算用逆时术追溯一番过往,这法术不像止血疗伤一样轻松,需要用不少法力,她可不想与这探子同行。

    她离开客院,走了没几步,便见墨渊凌波微步般飞身往夫人院方向去了。

    他不像她一样身边有人盯着,竟也不用法力,只用轻功。

    不及多想,鹿黎启了法力,腾空而起,直奔李氏佃户宅子。

    李家宅子在一众佃户住宅中显得十分出挑,院落宽敞亮堂,屋子也修葺得当。

    鹿黎并没有着急入屋,而是潜入屋后阴影中,启了逆时之法。

    弹指间,斗转星移,日月倒行,鹿黎在过往中翻找片刻,将飞速回溯的时间,停在了去年腊月的某天。

    时辰是这一天的巳时,前一日刚落了大雪,此时虽然日头高升,阳光充足,仍是滴水成冰。

    将时间停在如此寒冷的时刻,是因为她发现在自己所在的屋后,发现了真儿的身影。

    只见他神色鬼祟探了探头,接着便大咧咧向身后挥了挥手。

    不多时,几个近双十之年的男子便嬉笑着走了过来,口中不时说上一句:“快点走,妖娃儿。”

    鹿黎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看到他们口中的妖娃儿。他顶多舞勺之年,面容清秀,五官精致,眼圈却红红的,身上衣衫板正合体,却有几抹污迹,脸上也脏脏的。

    待他路过鹿黎身侧,她感应到微弱的妖力,同时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馨香,仿若桃花在鼻尖绽放。

    此人确实是妖。

    这是鹿黎一行人来到陈氏庄园后,第一次发现妖,但她却并不觉得兴奋。此妖妖力微弱,顶多只是散发奇香,根本不能给人施加咒术。

    她正在思索要不要在往前回溯,忽听真儿在旁开口道:“李枝,给我们展示一下你的妖术,我们就放你回去。”

    李枝?管家说这庄子上,只有一家李姓佃户,莫非他便是李家佃户的小儿子?

    仔细想想又觉不对:妖通常是非人之物经过修炼获得妖力甚至幻化人形,因此据鹿黎所知,妖通常是没有父母的。如若此人是妖,他便不可能是李家小儿。

    鹿黎觉得其中必有隐情,决定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妖。”被叫做李枝的少年冷脸回答。

    “不是妖?哈哈哈哈他说他不是妖。”周围几人都大笑起来,“你从小就散发异香,还说不是妖?”

    李枝抿着嘴不做声,脸色却越发难看,眼圈也更红了。

    见李枝态度漠然并不回应,真儿有些恼了,猛地出手将他推到墙根上,目露凶光道:“让你展示你就展示,摆什么谱?”

    旁边一个人也跟着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现在不动弹,一会可别怪我们逼你。”

    鹿黎循声望去,发现此人竟有几分眼熟,思量一会儿才猛然想起,这人就是前一日在山间看到被熊妖啃去一只胳膊的那个!

    他也与真儿一样身中妖咒。难道当真是这个叫李枝的少年为了寻仇给欺负他的人下的妖咒?

    未待深思,她便听旁边传来一声响亮的耳光声,竟是有人狠狠往李枝脸上甩了一巴掌。

    李枝双手被真儿摁住,挣脱不开,也不吭声,只是咬着嘴唇,恶狠狠瞪着眼前这群乌合之众。

    见他这副模样,便知他之前一定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所以才明白叫喊也没有用,这群人一定是瞅准了大人们都不在的时间发难。

    鹿黎想到这,心里不由泛起心酸,要不是逆时之术没办法现身在他们眼前,她一定要冲上去胖揍他们一顿。

    但接下来的时间里,鹿黎发现自己心酸的太早了。

    李枝被摁在地上拳打脚踢一阵后,竟被扒去了棉衣。

    一群人哄笑着将他的棉衣撕烂,拿脚踹着倒在地上的少年,嘴里还在不停质问:“你的妖术呢?”

    那少年躺在地上,仍旧咬着牙不出声。

    直到他们打得累了,见李枝还是不吭声,这才嘟囔着“没意思”,也不去管地上还躺着的人,竟就这么散去了。

    李枝身上仅剩了件中衣,瘫在地上连打哆嗦的劲儿都没有了。寒风呼啸,他的呼吸渐渐弱不可闻。

    鹿黎明知这是已经过去的事,她无能为力,但还是急得向四下张望,希望能有人路过发现他。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有农人路过屋后,见此情景,急急将李枝抱回了屋里。

    屋后又只留下鹿黎一人,她没有动,在寒风中站立了良久,她觉得等待人来救李枝的时间是如此的漫长,漫长到她差点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她回过神来,转身往李家房中走去。

    逆时术中,人物景像皆为虚影,鹿黎直接穿墙而过,来到屋中。

    这个房间整洁明亮,东侧为寝台,西边做书房,一进门的地方还摆了个古朴屏风,看着有些眼熟。

    这里想必便是李枝的房间,因为此刻他正躺在寝榻上,旁边是一对看起来已过不惑之年的夫妻,想来正是他的父母,这二人皆面容和善,但此刻又都愁容不展。

    一个从城中紧急请来的郎中坐在榻前,闭目号脉,神情严肃。

    鹿黎回眄房间西侧,书架上摆了不少诗书典籍,桌子上有一首写到一半的诗,诗曰:“桃花弃枝去,却留一抹香。欲问缘何故,不敢觅亲……”

    这诗虽然不如何好,但字体娟秀中透着风骨,对于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来说,已经非常了不起了。看得出李枝父母将他教育得不错。

    只是这“亲”字后面,只写了一个女字旁便停了笔。想来应是刚写到这儿,便被真儿那群人叫出门去了折磨到不省人事。

    心中正感不忿,便听东侧郎中叹了口气道:“先用草药烧水沐浴,我再开几副药内服,便可好转。不过此番虽无生命危险,但外伤加冻伤,不免留下病根。”

    李枝父母接了药方,千恩万谢。李母去置办汤药,李父将郎中送出门去。

    鹿黎跟着李父出了院子,才发现院外早已等了不少邻里佃户,见郎中出来,纷纷询问李枝情况。

    其间又有不少人愤愤不平,“这也太过分了,将一个小孩儿欺负成这样,这如何下得去手。”

    “唉,枝儿被欺负这好几回了,也不肯说到底是谁。”

    “还能是谁,肯定是庄北卢寡妇家的真儿。他上个月还到处说自己打了枝儿一顿。”

    “啧,太过分了。”

    人群中什么声音都有,鹿黎觉得吵闹,便后退几步远离人群。

    远远望去,人群中有一位女子格外显眼,她虽与其它农人一样身着颜色朴素的棉衣棉袍,却气质优雅,不参与周围人的讨论,只是听了片刻,便转身离开。恰见李枝父亲送完郎中归来,二人微微鞠躬,擦肩而过。??

    不久便传来李枝苏醒的消息,鹿黎放下心来,收了逆时术,又去真儿家附近施了几次法,都没有追溯到有用的事,只好打道回府返回客院歇下了。

    直到鹿黎房中的油灯再次熄灭,一个黑影才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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