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这陈家庄子上佃户有好几家,犯了疯病的这家离陈家主宅颇远,一行人赶到的时候,那人已经被几个附近佃户壮丁围住了。

    鹿黎虽然见过不少骇人场面,但走到近前,仍是被眼前景象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人一边大喊着“待我杀了这妖。”一边拿着把短刀往自己身上扎,人已经鲜血淋漓,却好似全然感觉不到疼痛般继续叫嚷自伤。

    此人上了年纪的母亲卢氏,正不顾危险,哭喊着想冲上去阻止他自伤,两三妇人用了全力才将将拉住。

    一见家主来了,老妪赶紧冲上前去跪到他身前,哭道:“求家主救救真儿。”

    陈昱见此情形,也不由惊慌,忙将老妪扶起来,对周围人喊:“快,想办法控制住他。”

    这个叫真儿的青年,此刻神思迷乱,虽然已经满身血洞,但仍使出牛力到处乱刺,挥刀毫无章法,周围壮丁虽然心急,却又不敢近前。

    墨渊走到陈昱身边道:“此人神志已癫,不可贸然施救。我可上前一试,请家主命众人退后,避免伤及无辜。”

    陈昱闻言,赶忙命众人后退。

    说话间,真儿脸色已越发苍白,叫喊的声音却分毫未减。只见他站在血泊中,短刀向身外乱扎一阵,接着便逆转刀尖向自己的颈部扎去。

    众人心下一紧,这一刀下去,人定是完了。

    却见墨渊拔尖出招,剑速极快,眨眼间,短刀便已被剑尖挑翻在地。他顺势两三步绕到真儿身侧,利落手刀横击其劲侧,真儿应声瘫倒在地。

    卢氏见状呜咽一句“我的儿。”也晕了过去。

    陈昱见状慌忙上前试探真儿鼻息。

    墨渊站直身子,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道:“家主不必慌张,我只是点其穴位,令其晕倒而已。并未伤其性命。”

    陈昱赶忙道谢:“多谢大人出手相救。快,快去寻郎中来。”

    “莫急,我们带了郎中。”墨渊说着向鹿黎眨了眨眼。

    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拉到了身边,只得小声道:“等等,我可不会治病。”

    墨渊低头轻语道:“无妨。你用法力为他止血即可。他这疯癫并非因病,无医可治。”

    鹿黎眨眨眼,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并非因病,而是因为……妖咒!”

    他点点头,与她对视一眼,“分头行动!你留在这,我进主宅。”

    鹿黎上前,作势包扎,实则微启法力,为真儿止了血,又命人将晕倒的两人抬进屋中。

    众人见事态得控,纷纷散去。

    鹿黎从袖中寻了一颗补血丹药给真儿服下,很快他苍白如纸的脸上现出一抹血色。

    她装模作样给真儿诊了会儿脉,道:“状况已平稳,家主可以放心。我留在这里照看他们二人便可。”

    陈昱闻言松了口气,谢过鹿黎,便带墨渊回主宅去了。

    屋中仅余两三妇人在旁看护真儿母亲。

    鹿黎看着陈昱离开的背影,不由感叹:“陈氏家主对待真儿一家真是上心。”

    妇人们纷纷道:“我们家主一向为人亲善诚恳。不止对真儿一家,对所有佃户和戏坊伶人皆是如此的。”

    “对,家主待人诚恳,虽然年轻有为,却从不恃财骄横。”

    “嗯,前几年我家玉儿病了,他还亲自带去城里请郎中问诊开药。”

    妇人们起了话头,对家主夸赞不断。不过很快话锋一转,说起了躺在床上的这对母子。

    “我们家主是最为正直良善的。反而是这真儿,前几年逃难来到此地被家主收留,却常常背后说家主坏话。”

    鹿黎闻言,来了兴趣,赶忙从袖中掏出把瓜子分给几人,问道:“真儿说家主什么坏话?”

    妇人嗑着瓜子你一眼我一语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就是家主凭借长辈的积累才能获得当今成就。还说家主是恋爱脑,成不了大事。”

    “恋爱脑?”

    “对,我们家主爱妻,虽然家财万贯,却从不提纳妾。家中仅有一位正妻。”

    “不纳妾是最基本的。前些年夫人折了幼子,伤痛欲绝,家主便没再提过半句生子之事。”

    “嗯嗯,不惧这偌大家业后继无人,一心只是担心夫人是否康健。”

    鹿黎听得连连点头,连带着对陈昱的怀疑都少了几分。

    陈家经营戏坊,没想到家主竟也如戏中君子一样痴情。

    “家主可因此与真儿有过结?”

    妇人感觉这话问得好像自家家主要害真儿一般,慌忙摇头:“没有没有。家主一向待人宽容。而且真儿也不止背后说家主一个人的坏话。”

    “对,他谁的舌根子都嚼。还欺负弱小。”

    “嗯,我见他们前一阵子总去欺负李家那个小儿子。”

    “啊,对,我想起来了,李家那小儿子让他们折磨得得了重病,险些……”

    这妇人话说到一半,看到其他两人的眼色,赶忙止了话头。

    鹿黎看出她们有所顾虑,也不再追问,默默启了灵力感应真儿身上的妖咒。

    仙界之人对咒术感应力不强,但尽管辨不分明,她也觉出这妖咒并非十分恶毒的咒术,施量也不多,按常理来说并不会要人性命,造成这种疯癫自伤的症状实在令人不解。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卢氏转醒,一睁眼便慌忙起身要去看真儿。得知自己儿子保住了命,情绪稳定下来,身体也无大碍,几个妇人叮嘱一阵便归家去了。

    屋中只余鹿黎、卢氏和仍在昏迷的真儿。

    卢氏作势要跪谢鹿黎救命之恩,被鹿黎按住,扶到床边坐下,抹着眼泪攀谈起来。

    她早年丧夫,仅有一个儿子留在身边,故将他看得极重。三年前因故乡大旱饥荒,逃难来此,孤儿寡母靠四处做工赚口饭吃。两年前被陈昱带来这庄子上做了佃户,这才有了安稳生活。

    怎料今年年后,真儿便渐渐不对劲了。一开始是脾气喜怒无常,后来便常常自残自伤。直到今天彻底疯癫起来。

    鹿黎握着她的手,听她哭诉半晌,才慢慢开口问道:“家主陈昱待你们如何?”

    卢氏道:“家主是万里无一的大善人,对庄子上的人不管地位高低,全都十分和善。”

    “但我听说真儿对家主有颇多不满。”

    卢氏闻言一愣,慌忙摇头道:“没有的事。家主肯收留我们还给我们地种,我们娘俩对他都是十分感激的。”

    她顿了顿,见鹿黎面带犹疑,视线向那几个妇人离去的方向瞥去一眼,这才低了头道:“我们真儿确实是嘴上不饶人,但他没有坏心……”

    “那你可知他欺负李家小儿一事?”鹿黎追问。没有哪个父母会觉得自己宠爱的孩子是故意作恶,但欺凌别人必定不会全无恶意。

    卢氏闻言将手从鹿黎手中抽出,目光躲闪道:“这……这事我不清楚。”

    鹿黎面色微冷,只点点头,不再追问。

    日落时分,管家前来告知今晚家主打算宴请前来办差的衙役们,请鹿黎前去赴宴。

    鹿黎向卢氏叮嘱了几句便辞行离去,跟着管家往住宅走去。

    走了片刻,远远见几户房屋,鹿黎开口问道:“这庄园看着颇大,不知一共有几家佃户?”

    管家对陈家事务如数家珍,立刻自豪道:“统共有15户。”

    “真了不起。”她顿了顿,神色自然道:“我姓李,不知此处佃户可有与我同族同姓者?”

    这庄子上众人对李家小儿受欺一事大多讳莫如深,鹿黎决定撒个小慌打探一下。

    “有的。贵姓虽为大姓,这庄子上却仅有一家李姓。就是离主宅最近的那户。”管家并未有疑,答得很干脆。

    又往前行了片刻,远远便能望到主宅,管家伸手指着邻近主宅的一处宽大院子道:“喏,那就是与你同姓的那家佃户。”

    鹿黎点点头,望向那处宅子。天边的晚霞将广袤稻田染成粉紫色,金乌敛光,前方的路有些晦暗不明。

    待进了主宅来到宴厅时,众人皆已落座。

    墨渊身侧空了一个位置,见她进来,挥手喊她去坐。

    “有何收获?”鹿黎刚一坐下,他便问道。

    “没什么进展。并未找到施妖咒者的确切身份,只是找到了一家可能与真儿有过结的佃户。”鹿黎叹了口气,“你呢?”

    墨渊摇摇头答道:“主宅中除了夫人别院没去,别的地方都探过了,并无异常。”墨渊低声道,“夫人称身体不适,拒不见客,我们没办法进去,但是从外面并未感受到妖气。”

    鹿黎闻言颇为失望,“难道是咱们想错了?这庄子上并无妖?”

    墨渊眸色一沉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妖自行封了全部妖力,这样旁人哪怕法力再高,也未必能感知到她是人是妖。”

    鹿黎自己正是自行封了灵力的,听了这话不由心虚,又担心他是不是已经觉察此事怕他汇报给仙帝 不由眸光躲闪,冷汗涔涔,不再接话,埋头吃菜。

    宴会结束时夜已深,陈昱将众人带到客院便告辞了。

    这陈氏主宅占地极广,仅客院便有近五六间客房,容纳众衙役绰绰有余。

    鹿黎作为办差队伍中唯一的女子,自然是独居一屋。

    她进屋后便早早熄了灯,却并不歇下,而是躲在门后静听。待衙役皆回屋歇下院中没了动静,这才轻手轻脚推门而出。

    春风微凉,夜黑风高,她贴着墙,穿行在屋檐下月光照不到的阴影中。

    眼看马上就要走出客院,却身体一歪,被一股力量拉入了院门边的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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