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黎有些意外，“你是说，她师父早知她在此处，却未将她捉走？”

    墨渊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来：“那封妖屏风便是高级花妖心头血炼就的罕见法器。香儿的师父其实早已寻到了她，见她所遇良人，便不再追究。还以那三扇屏风做为礼物，护她周全。”

    看来桃香的师父，也是个嘴硬心软的主。

    鹿黎心中明朗起来，想着香儿师父怒气冲冲来抓徒儿，却反被二人真情打动，化身cp忠粉榜一，不由笑道：“看来，恋爱脑虽不可取，但若遇上另一个真心相待的恋爱脑，便也算是有了解药。”

    说罢，又似想到什么，忙问：“三扇屏风……这么说，香儿的师父也知道李枝的事？”

    “不然你以为，李枝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知道害人之妖要入天牢的事？”墨渊哼笑一声道，“只是她师父未免有些多话，自己徒儿妖术如何心里当有数，其后代妖术更浅，根本不可能以妖术害人，告诫他这番做什么。”

    鹿黎看了看被衙役压着蹒跚在前的真儿道：“若心有恶念，无论妖术深浅，都会行凶作乱。”

    墨渊眸色深沉几许，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直到二人在衙门交了差，鹿黎才发现墨渊的手刚才夺刃竟被割伤。一般仙界之人灵力护体，普通刀刃伤不了分毫，哪怕是被伤到了，也很快便可痊愈。而他手上的伤口，深可见骨，直到鹿黎看到时，还不时有鲜血潺潺流出。

    鹿黎启了灵力，为他止了血，又从袖中寻了块干净帕子，为他包扎。

    她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心下连道蹊跷。

    之前忙着应卯破案，从未细细琢磨，现在想来，自打与墨渊遇到，他所用的剑术和轻功都未掺任何法力，若他真是仙帝派来的探子，那真是比她伪装的还彻底。

    方才在陈氏庄园，她为了阻止真儿伤害李枝大启了灵力，他也并未在意。甚至刚才她开启灵力之时，也没有感应到他身上的灵力。

    仔细想想比起打探她到底灵根有没有受损，他好像更热衷催她捉妖。

    鹿黎将帕子轻轻扎在他手心，视线微抬，带着探求看向墨渊深邃的眼眸。

    不知为何，他也正看着她出神。

    两人目光相撞，他慌忙移开视线道：“多谢。”

    鹿黎眨眨眼歪头道：“怎么谢我？”

    墨渊一时语塞。

    “我初来人间身上没有银钱，你请我看戏吧。”她声音轻快道，“话说，你来人间多少年了？”

    “三年。”墨渊神情自然，不似有所隐瞒。

    若真是三年，那便不是仙帝派来的探子了。不是探子，他为何要跟在她身边帮她捉妖？

    鹿黎心下疑惑，面上却神色如常，点头道：“三年应是小有积蓄了，那我可要找城里最大的戏坊。”

    她说着拉起墨渊，往医馆出发，去寻阿时与小柳。

    四人汇合后，一起来到陈家最大的戏坊，医馆小二说，这家便是陈家夫人十年前待过的戏馆了。

    这戏馆足足有四层楼，上好的杉木匾额上书桃香馆三个大字，架在宽敞的大门上迎来送往。

    还未走进，便闻楼内伶人咿咿呀呀的唱腔。待走进其中，便又是一番感叹，楼内玉阶珠帘，很是华丽。

    一楼是等候区，二到四楼都是戏台，上演不同戏目。

    四人在戏目表前站定，鹿黎浏览片刻，便抬手指着《妖太子传》几个字道：“看这出，如何？”

    阿时摇摇头道：“职业病吗？平时捉妖，看戏还看妖，你不腻呀。”

    鹿黎不理他，扭头看向小柳寻求支持，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小柳此时脸上竟现出几分为难之情，犹豫片刻道：“要不……再选选别的？”说完向墨渊瞥去一眼。

    二比一，还差墨渊一票。

    大家的目光齐齐看向他。

    墨渊随口说道：“那就看《妖太子传》。 ”

    金主发话，戏目就这样定了下来。虽然阿时仍有微词，但还是乖乖在贩券处买了戏券。

    离戏目开演还有半个时辰，小柳说着想要出去逛逛，便拉鹿黎出了戏馆，留阿时和墨渊两个伤号在一楼候着。

    戏馆位于桃花城中心最繁华的商街，四周摊位众多，小吃小玩意琳琅满目。

    小柳却并不停留，急急拉着鹿黎往前走了许久才慢下脚步。

    “仙子为何要看《妖太子传》？”小柳劈头一句，问得她有些懵。

    她想了想道：“说也奇怪，临行前我在屋中幻听到此戏目，今日看到便想试试究竟是什么戏。看不得吗？”

    小柳闻言蹙眉思量片刻，恍然道：“定是屋后柳妖姐姐又顽皮了。”

    她随手拿起身边摊子上的一枚碧玉挂坠，“仙子谨记，凡事皆有两面。就像这坠子，一面看着温润柔和，另一面很有可能便藏着恶毒爪牙。”

    鹿黎闻言若有所思。她接过小柳手中的碧玉挂坠道：“这我自然知道。不过你此言似有所指？若是有何顾虑，大可直接道出。不必担忧，以我法力足以护你周全。”

    小柳眸光闪动几下，正欲开口，视线往鹿黎身后看了一眼，立刻将嘴一抿摇了摇头。

    鹿黎回头，隔着熙攘人群，见墨渊正往这边走来，心下疑惑：他怎么来了？

    墨渊无视路过姑娘们惊艳的目光，径直走到她们身边，视线有些躲闪，过了半晌才低声道：“闹市人多，有些担心你们，出来看看。”

    说罢，他目光停在鹿黎手中的挂件上。

    “喜欢这个？”他问。

    鹿黎这才低头细看手中被小柳拿来做反面教材的碧玉坠子。圆形碧玉镂空雕刻，两面图案不同：正面看是一个笑容可掬的佛陀，反面看确实一直龇牙咧嘴的罗汉。工艺精致，雕刻细腻，确实惹人喜欢。

    她点头道：“嗯，这玉本身温润清透，雕刻又细致，且这图案也挺有趣的。”

    墨渊接过坠子端详片刻道：“的确有趣。”

    说罢他向摊主问了价，将那挂坠买了下来递回她面前，“送你。愿你今后勤勉捉妖，笑对良善，怒刺恶人。”

    鹿黎接过坠子笑着纠正道：“是怒刺恶妖。”

    她将坠子收入袖中，又去看别的摊子，没有注意到墨渊眸中划过的那抹不易觉察的阴郁。

    三人又逛了一阵，这才返回桃香馆。

    阿时占了最靠前的位置，几人刚落座，戏便开始了。

    扮妖太子的武生剑眉鹰目十分帅气，唱腔也清亮，鹿黎听得入了神，连声叫好。

    看到太子舞剑的段落，鹿黎不禁满眼倾慕，侧头对小柳道：“这武生剑舞得英气十足，生的也俊朗，真当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小柳也正看得心动，连连点头赞同。

    “这妖界太子若真有如此英姿就好了。”鹿黎随口感叹。

    没想到墨渊在旁黑着脸冷哼一声，开了口：“妖界太子只当比他俊朗百倍。”

    鹿黎听不得自己喜欢的伶人被揶揄，抬起下巴质问：“怎么可能？且说你又没有见过真的妖界太子你又怎能知道？”

    小柳在旁神情复杂，拉了拉她的衣袖，轻声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

    阿时看看台上又看看墨渊，道：“就是，怎么不可能。这武生虽生的清俊，但绝非天下独绝。若那妖界太子长成墨兄这样，虽不说百倍，但确实比那伶人更俊朗不少。”

    鹿黎还欲反驳，被小柳拉住，专心看起戏来。

    这出戏虽以妖太子为主角，却主要讲了在他手下艰难求生的群妖故事。戏中，这妖太子简直堪称全员噩梦，他为人桀骜暴戾，谁见了都吓得发抖，竟为了皇位弑父屠城，做了不少令人发指的事。

    最后一出戏中，众妖齐心协力奋起反抗，终于封了他的妖力，将他赶出妖界。

    这戏跌宕起伏，最终妖太子被众妖压到人间，伶人留下一句：“各位看官切莫回头看，那太子或正端坐你身边。”这才谢了幕。

    众人一边汗毛直立，一边连声叫好。

    鹿黎和阿时鼓掌鼓得热烈，回头却见墨渊面色阴沉，小柳也神色复杂。

    “你俩怎么不叫好？不喜欢吗？”鹿黎问。

    小柳好像没听清一般，移了眸子看向别处。

    墨渊冷着脸道：“哪里好？”

    “从主角扮相到故事情节都很好。尤其是那妖界太子，虽是恶妖，却令人不忍厌恶，甚至有些喜欢。”

    似乎是没想到鹿黎会这样说，墨渊展了眉头，愣了片刻才低头呢喃道：“对一个无恶不作的恶妖，说什么喜欢。”

    从桃香馆出来，几人找了家酒馆吃了饭，天色已晚，不便赶路，便决定在附近找处客栈住下。

    不知是不是那店小二指错了路，从酒馆出来，越走越偏僻，竟一路走到了城郊。

    四周仅零星几处农院和几亩良田，眼看再走就是荒郊了，一行人正欲折返，忽听不远处有两个妇人在一院落门前争吵。

    “元郎是我夫君，你是哪来的。”

    “你胡说，我才是他原配！”

    鹿黎最不爱看两女争一夫的戏码，赶紧拉着其他几人走远。

    哪知刚走没几步，忽听一女子呼喊：“救命，妖怪杀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