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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粱梦醒(2)

    宁儿呆愣愣看着眼前泪眼朦胧的女子,心间一酸,忍了许久的话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大小姐!您别这样!宁儿求您了!您清醒一点好吗?方才殿外的传令官已宣了圣旨,殿下他回不来了!他已被皇上圈禁于麒麟苑中,只怕这一生都回不来了……”

    姜雨兮猛然上前,给了宁儿一记耳光,厉声呵斥:“住嘴!不要以为你是自幼跟着本宫的贴身侍女,本宫就不会责罚你!外间那些内侍不知受了谁的蛊惑,才会来此假传圣意。你不帮着本宫将殿下快些寻回来也就罢了,还在此胡言乱语。简直放肆!滚!你也给我滚!都滚!统统滚出我的翩云殿!”姜雨兮心中纷乱不已,明知这宁儿所言不虚,却到此刻仍旧不愿面对。

    爹爹说过,她是将来要做皇后的人,绝不会去什么麒麟苑受过。她有朝一日还要母仪天下,为姜家光耀门楣,怎能就这样任由几个内侍将她驱逐出东宫?绝不可以,东宫是她命中的归宿,她既然能胜过姐姐,成为这东宫的女主人,有朝一日就一定能成为爹爹所说的六宫之主。

    一定是殿下顽皮,惹了皇上不悦,才会莫名下了这道旨意。她不能慌!不能乱!皇上一定会回心转意,说不明不用一个时辰,皇上便会收回成命,放殿下回来了。她哪里也不去,就在这翩云殿中乖乖等着,否则她的朗哥哥若回来寻不见她,定会伤心难过的。

    爹爹!爹爹你在哪儿?兮儿好怕,都过去好几个时辰了,朗哥哥他还没回来。他们说的都是假的的,他一定会回来的。兮儿得等着他,不能离开东宫,不能……绝不能!宁死也不能!

    外间又传来传令官的催促声,宁儿只得转身去外殿应承。

    却不想她这一去,再回来时,殿内已是死气沉沉。

    只见内殿中央的廊柱上,悬着一抹粉蓝色身影,仔细一瞧,正是她自小侍奉的主子,姜雨兮。

    宁儿又悲又怕,抱着脸哭喊着冲出了翩云殿。

    须臾后,宫门口候着的羽林卫皆听得一阵凄惨哭喊传来:“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太子妃悬梁自尽了!”只见一个身着淡青色宫装的侍女一路跌跌撞撞,来到了宫门口,眸色慌乱在人群间扫视,终于将眸光定在为首的那个身着银色铠甲的男子身上,“启禀沈将军!大事不好了!太子妃执意不肯出宫,闭门锁殿悬梁自尽了!”

    被这侍女称作沈将军的正是当日云阳南门守将沈灿,因着原羽林卫都统荣齐亦牵扯平州案,前时已被刑部捉拿问罪。他却因查案有功,被福玄帝破格升为正三品羽林卫都统,眼下便是奉了皇帝旨意,特来东宫将太子眷属悉数移往麒麟苑。

    他自今日辰时奉命来此,已有整整三个时辰了。

    照理此事只需半个时辰便可办妥,可那姜雨兮却宁死不肯离开寝殿接旨,毕竟深宫内院,他也不能不顾礼节强行带兵闯入,只得命了几个内侍进去宣旨。不想这一去就是两个时辰,初始还能听见里面偶尔传来几声咒骂,可自一个时辰前便已陷入死寂,毫无声响,他正欲带人进去一探究竟时,却听见了方才的哭喊声。

    沈灿心里也不禁怅然,太子纵然犯下弥天大罪,太子妃也确然无辜,可忽又思及当年家破人亡之痛,今日终于大仇得报,岂能对这仇人之女心生怜悯。

    遥想当年若非主子出手相救,又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只怕年少的他也难逃仇家毒手。此后多年,他虽战功加身,却无奈对方位高权重,自己始终没有报仇的机会。终究苍天有眼,平州案发,他才能趁机让其权位不保。只可惜皇帝顾念旧情,竟不忍重责于他,他又甘愿丢官弃职,但求自保,却放任自己的女儿不管不顾。如今姜雨兮之死,便是对他当年恶行的最好惩罚。

    那回禀的侍女尚等着沈灿的指示,却见他神色复杂,忽而皱眉,忽而轻笑,心里更加没了主意。太子被废,太子妃一同遭难,可皇帝却并未要他们的命,如今太子妃自尽而亡,他们这些办差的奴婢恐怕也逃不了罪责。心中定了定,侧身朝着沈灿一福,道:“沈将军!此事该当如何?还请将军示下!”

    “既是闭门锁殿,你又是从何得知太子妃已悬梁自尽?”沈灿神思一转,沉声质问。

    侍女一双无辜大眼闪烁着泪光,颤巍巍道:“将军容禀,奴婢等奉命去寝殿请太子妃出宫,可……可奴婢们尚未入得寝殿的门,已被太子妃的贴身侍女轰了出来。连传令官常公公也被一并赶了出来,常公公只得在殿外宣读了圣旨。之后便听见里间隐隐传来哭声与责骂声……奴婢们因害怕,也不敢附耳去听,只好安静在殿外候着。却不想适才殿内突然传来一声哭喊,殿门一开,出来两名侍女,泣不成声只道太子妃已悬梁自尽了。与奴婢同去的几个姑姑都进去查看了,奴婢奉了常公公之令特来请沈将军示下!”

    “你只管回去告诉常公公,往朝云殿据实回禀即可。”沈灿神色如常,只不过眼底闪过一抹无人察觉的浅浅笑意,心中暗思,姜承泽啊姜承泽,如今我倒想看看你这老匹夫如何承受这丧女之痛。若非你当年种下的恶因,今日也不必由你的女儿来替你偿还这恶果。想我沈家一门忠烈,却因你一句戏言,便叫皇帝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我父亲下狱,且在狱中惨遭严刑逼供,重伤不治……

    此后不到一个时辰,姜雨兮身故的消息已传遍朝野。虽福玄帝所颁旨意中,只称前太子妃姜氏忽得急症而亡,可依旧有许多人对此深表怀疑,纷纷猜测这姜家小姐定是忍不得被废为庶人之辱,更受不得圈禁之苦,便一气之下走了绝路。

    消息传到麒麟苑时,轩辕朗正手执酒壶,醉的不醒人事。

    待他彻底清醒过来时,姜雨兮早已芳魂不再,入土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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