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

    子夜,轻云蔽月,树影婆娑,林鸢下床回看鱼落一眼,给她掖了掖被子,“这种事就不要麻烦你了,好好睡。”

    她挑着灯蹑手蹑脚地穿过画廊。云夫人房屋的门缝里泻出晕黄的灯光。

    “呜……”啜泣的声音隐隐约约,一阵接一阵,高高低低、不绝如缕,使人毛骨悚然。

    林鸢僵住,走也不是,跑也不是。

    这个世界没有鬼怪,她在心里默念三声,屏息,挑灯朝假山后探去,哦,原来是贵府的丫鬟在烧纸啊。

    烧纸?!她倒吸一口凉气,转身就要溜走。

    “姑娘受惊了吧。”背后一个声音响起。

    她硬着发麻的头皮转过身去,看见丫鬟黑如死水般空洞的眼睛,没有一滴泪。

    林鸢浑身一颤,心脏被重重地敲击,灯火一明一暗。

    灯光再次亮起,丫鬟似是回过神来,眉毛费劲地拧着,“抱歉姑娘,奴婢在给亡夫烧纸,吓到您了吧。”

    “确实,逝者已逝,请节哀。”林鸢后退两步,赶紧跑路,再留在那里,指不定会有什么“有趣”的话题呢,哈哈,她才不想知道呢!

    她跑到云夫人房门前,做几个深呼吸,略带急促地敲响门扉,“云夫人,打扰了。”

    “请进……”云婉婉的声音听起来要比之前的更加柔媚。

    林鸢推开门,温暖的檀木香扑鼻而来,穿过玄关,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甜腻如花蜜的香味扑鼻而来,一下舒缓了她紧绷的心弦。

    她从屏风后探头,看到眼前一幕,她震惊地愣了两秒。

    只见半透的纱帘后,宽肩窄腰的男人与云婉婉交颈相偎,红色的锦被、半露的香肩、迷离妩媚的眼眸和粗喘的气息。

    世俗的规矩守则从天外回归到林鸢脑中,她背过身去,“云……云夫人,我来错地了,对不起……”

    她刚跑出去两步,就被云夫人喊住,“站住!你不是想学御夫术吗,你站在此地不要动,旁观即可。”

    谁要站住呀!你安排的倒是明明白白,可我想学的不是这个呀!

    林鸢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咔哒”一声落锁声,“姑娘快走!"门外一个人影闪过。

    她推门时已经晚了,我去!你莫不是有什么大病,你劝我走还锁什么门!

    唉,匕首也割不断锁。

    云夫人轻笑道:“不听话的孩子,非要我把跟你同行的姑娘做筹码你才肯听话?”

    “所以夫人早有预谋?”林鸢有种直觉,云婉婉绝不像表面那样温婉贤淑。

    那边传来娇媚的声音,“你没有选择。”

    林鸢走到屏风后露出半张脸,旁观两人的亲亲我我。

    云婉婉娇嗔一声,眼中情波流转,“这招叫黄雀在后。”

    她一边面红耳赤地旁观,一边惊奇于姿势之多。

    真有那么快乐吗?她想。

    看得时间长了,她只觉得无聊,两块白花花的肉相互纠缠,她揉了揉紧锁的眉,无聊乏味,像极了在控制傀儡的范畴中的失控,让她感到嫌恶。

    她安详地坐观,感觉自己已羽化成仙,俯瞰红尘。

    她把玩着手里的匕首,把刀尖对准床上两人,然后又放下手。

    不行不行,这样太不讲武德。

    屏风上的狐狸笑眯眯地盯着她,她泄愤地对着狐狸眼戳了一下,看什么看!跟你主人一个德性!

    猝然,她脚下的地板卸下一个洞,变戏法似地,她蹭的一下落入洞中,地板又恢复原样,平静如初。

    云婉婉听见她触动了机关,目光一凛,推开身上的男人,披上深衣紫纱,打开璇玑向地下室走去。

    衣角随着疾步飘扬,她转过一个拐角,一弯锋利的流星滑向眼前,她侧身一躲,伸手抓住偷袭者的胳膊,将她擒住,

    “啧,羁风楼主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竟手无缚鸡之力了吗?”

    林鸢心下一颤,回头问:“你怎知我是……”

    “因为我就是……”她媚然一笑,悄悄在林鸢耳边说了几个字,让林鸢大脑宕机,好一阵没缓过来……

    云婉婉嘴角一勾,不出她所料,轻而易举地卸下她的匕首。

    林鸢此刻的心情就像小学作文里写的那样“心情五味杂陈,仿佛油盐酱醋打翻混到一起”。

    “你有病吧。”

    千言万语、百感交集,她只能吐出一句“你有病吧。”

    ……

    鱼落和右应龙闯进屋内,搜索四周无果,鱼落拽住被他们捆绑的男人,恶狠狠地逼问:“我姐姐呢?”

    男人神色呆滞,只一个劲地念叨:“婉婉,婉婉,婉婉……”

    鱼落摇晃着男人的衣领,“你说话呀!!我姐姐去哪了?”

    “诶……鱼姑娘先冷静一下,”右应龙道,“他已经被下蛊神志不清,你问不出来什么。”

    “啊?”鱼落悻悻地松开手,我的小蛇也不知道,那姐姐会在哪呢?

    “婉婉,婉婉,婉婉……”男人依旧嘟囔着。

    右应龙一挥剑鞘打晕了他。

    “如果没办法就把府邸端了吧……”右应龙沉沉道。

    “当然要端了!谁敢绑我们楼主!”

    朱婉玲大步流星地越到袁轩朗前面,踏进来,雄赳赳气昂昂,如果忽略她身旁粘着的小孩子的话。

    总算看到标记了。

    右应龙舒展的眉却一下拧巴,一向沉稳缄默的他差点兜不住心中的震惊,“左护法……你有孩子了?!”

    小女孩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活像一个小乞丐。

    小女孩被他审视的眼神吓到,害怕地躲进她身后,攥着她的衣角,软软糯糯地叫了声“娘亲”。

    她立刻反驳,“不不不,这小毛头是捡来的,啊不,她缠上来的!”

    “废话连篇,莫要管她,你们楼主都要生死未卜了。”袁轩朗不耐烦地敲了敲剑鞘。

    鱼落:“我亲眼见姐姐进了这个屋里的……”

    “为何你不跟着她?”袁轩朗略有恼火。

    鱼落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姐姐不想让我知道,她悄悄去的,我不能……”

    袁轩朗语气稍缓和,定下心神,“抱歉,我不该迁怒于你——定是有什么机关暗道把人藏起来了,诸位仔细检查。”

    众人散去查探。

    袁轩朗被屏风上所绘的北狐吸引,念及玄关长且幽闭,处北阴之地,榻上一窗汲阳,阴阳两界相通之际以屏风为隔。

    月光倾照,北狐的绿瞳闪闪发光,他注视几许,食指按下北狐的眼睛。

    下面的地板露出个方形空洞。

    “找到了!”

    他两手一撑地嗖地跳下去,落到平地,“没事,可以下来!”接着他戏谑道:“朱护法无需下来,护好你的孩子!”

    “什么我的孩子!是你大爷的孩子!”朱婉玲没好气地怒吼。

    鱼落和右应龙怜惜地看了眼朱婉玲,然后跳了下去。

    朱婉玲只好带着女娃盘腿坐下,手指戳了戳女娃的脑袋,“你个小毛孩,知不知道老娘是魔教中人,专吃你这种小孩!”说罢她把小刀插入地板上,扬起一片尘土,还摆了个凶厉的模样。

    女娃被吓得一个机灵,立马又抱住她的腰哭到,“呜……娘亲,你忘了小怜吗?小怜乞讨度日就是为了找娘亲……娘亲还不要我了,呜……”

    “找你自己的亲娘,别讹老娘!”她拽下粘住她的小怜。

    小孩子跪在地上,瘦小的身躯单薄脆弱,她抽抽搭搭,“小怜没有亲娘……娘亲病逝了……”

    她顿了一顿。

    潮湿而冰凉的回忆涌上她的脑海。

    秋雨淅沥,发霉的茅草屋内,唯她一人,她唯一的亲人病逝,为此她哭了不知多久,也不知睡了多久,直至饥肠辘辘,腹部痉挛。

    “来,吃个馒头。”一个温婉气质的女人递给她一个雪白的馒头,还冒着热气。

    “你娘亲死了,跟我走,我当你师父,保你食饱衣暖、无所忧虑。”女人说。

    ……

    她看到抽泣的小怜心有不忍,抚上她的脑袋,语气软下来,“好了,姐姐不赶你走。”

    她没得到回应。

    小毛孩,还跟我犟上了!哭得我头疼,她把小怜抱在怀里,娘亲应该是这么哄孩子的吧。

    她感觉怀里的小孩肩膀仍在颤抖却逐渐平息,几许,她才发现小怜睡着了,无奈地叹口气:“终究是个孩子。”

    万籁俱寂,她眸光暗下。

    她当年尚年幼,不知有所得必有所失,傻傻地跟了“师父”,不,疯女人,被迫习武、帮助师父杀人制作干尸、学习房中术……

    幸而师父意谋楼主之位,计划败露后逃出羁风楼,她因林鸢担保才不受牵连,脱离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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