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小男孩所住的村子确实不远,村子不大,却满目荒凉,一眼望去竟是没一个人影。

    “娘!娘!”小孩儿带众人走到一处简陋的草房跟前,一个女人撩开帘子出来,见着这阵势愣了一下。

    女人一把将孩子搂到身前,脸上有些惊慌问,“你们是谁?”

    姬玄侑简单介绍了众人身份,笑道,“夫人莫怕,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迷了路,跟着他来了村子里罢了。”

    “娘,他们说要给咋们买粮食呢,咋们不用再饿肚子了!”

    “别胡说!”女人低声呵斥孩子,惊慌警惕却依旧挥之不去,“各位壮士还是另寻别处落脚吧,我们村人少贫穷,恐怕接待不了你们。”

    她说着就要闭门,邵琛一把抵住门板,低头温和笑道,“夫人等等。”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女人终于把门打开,迎了众人进院子。

    姬玄侑在路口就差人赶去昆州城买粮食,女人知道这事儿满脸歉意,“昆州最近不太平,大家心里都惴惴不已,不敢随意接待外人,是我误会各位了。”

    “不太平?何出此言?”

    “还不是因为没饭吃,大家都要饿死了。”女人愁云满目,“尤其是最近又到了缴粮税的日子,大家自己都吃不上饭了,哪里来的粮食交税?可官府说不交就要把我们全抓进牢里!我们一开始还不信,结果前几天我们村就来了一拨官兵,二话不说把我们村儿的男人全抓走了...孩儿他爹也被拖走,不把拖欠的粮税交上,就不放人...可我哪来的粮食上交...”

    女人抹着眼角,一时竟说不下去了,抽泣不已。

    在场的都是男子,纷纷不忍别开脸。

    邵琛抿唇递上一方干净手巾,低声安慰几句。

    姬玄侑脸色算不上好,等她稍稍平复才让女人把来龙去脉都说清楚。

    女人吸了吸鼻子,“是这样的,从去年冬天开始,官府突然加收粮税,先是两成,然后是三成,后变成五成!大家都把家里存的余粮拿出来上交了,都盼着秋天能多收些粮食回本,结果今年九月犯了涝灾...老天爷不长眼啊,雨水足足下了一个月!将大家种下去的粮苗都淹了个十成十,谁还能收的上来粮食?”

    “九月涝灾不是只发生在云凉江中下游么?此处靠近云京,怎会受灾如此严重?”

    女子压抑着着泪意摇头,“昆州是在上游不假,可昆州地势险峻,多为崇山峻岭,种不下粮。于是为了谋生,我们昆州附近的人都会选择南下去康州一带屯田垦地。本来涝灾初期,大家纷纷下地在田里排水,也不至于一点粮食都抢不回来。可康州有三座大坝,叫蒲云堰。今年暴雨连绵,竟然把蒲云堰东西两坝冲垮了!大家的田可都在都堰下面,仰仗蒲云堰蓄水滋养,这下堤坝一垮,淹了沿岸上千亩垦田!咋家的田也在其中,这么多水,禾苗怎么受得住?金秋十月,本是秋收的农忙季,谁知我们现下倒不是忙着收粮,而是忙着逃命了。”

    姬玄侑和云凯升对视一眼,云凯升脸色难看。

    “我们昆州还算好的,听人说,康州被淹死的人就不止几千之数,田和人都没了!可尽管都这样了,官府非但不开仓放粮救急,居然生生将粮税翻了一番!康州交不上税的听说就被抓了好几千,康州百姓自然不满啊,就自发跑到康州府衙击鼓鸣冤,结果当地官吏竟举棍赶人,也是惨呐...”女人脸色有些唏嘘,没再流泪,“我们村前几天来了三个康州逃难来的,他们说现在康州就是一团乱麻,都在往北或往西逃命。”

    “怎么不去南边最富庶的凉州?”有个羽林卫呆头呆脑问。

    “堤坝塌了,凉州在下游只会淹得更严重,又加上在涝灾中心,有活路才怪。”女人小声道,“而且听说凉州的情况可复杂着呢,马匪盛行,专门守在官道上抢人抢钱。大家害怕没命,都不敢去。”

    “听说昆州最近也闹土匪?”

    女人点点头,有些害怕说,“不知道怎么的,也就上个月吧,突然就从南边来了一波人,二话不说占了昆阙岭的一个山头头,已经抢了好几个村子。好在我们村离得远,暂时还没遭过害。听死里逃生的人说,这些人一个个生得凶神恶煞,那可是不讲道理的,敢反抗就一刀抹脖子!”

    众人说话的时候,被派去买粮的人也回来了,为首的是个青年,脸色铁青。

    出乎意料的是,四人手里空空如也,哪有什么粮食。不仅如此,行为也颇为狼狈,甚至还有一个人是被架着走过来的,面色痛苦。

    “粮食呢?”云凯升前后左右找了一圈,确实没有粮食的影子。

    “陛...老爷,我们进城买了好几袋的米面出来,结果走到半路就遇上一伙人,那些人二话不说上来就抢粮食!”为首的年轻人抹了把脸,侧颊上有隐隐血痕,“我们拼命抵抗,但不敌他们骑着马,人又多,于是刚买的粮食,就全被抢走了...是我们没用。”

    “他们有多少人。”萧暮抱臂挑眉。

    “大概有十个左右,都骑着大马,挎着砍刀,扯了米面袋就跑。”青年指着背后那个一瘸一拐被架住的人说,“李纯是我们之中最能打的,他情急之下抢了一把刀想反击,本来还能抢两袋回来,结果那些人里突然窜出来一个带着大斗笠的黑衣人,对着李纯就是一脚,直接把他踹飞了出去,竟然让李纯直接摔断了小腿...”青年苦着脸,声音越说越低,“我们就只能灰头土脸地逃回来了。”

    众人脸色这下都沉了,云凯升愣了半晌,看向姬玄侑。

    两人走到一边,云凯升焦急低声,“陛下,此地危险,陛下还是先行回到船上吧。”

    “云爱卿,你忘了朕出来的目的了?”姬玄侑负手道,“连城都还没进就这么跑回去,朕的脸面朝何处放。”

    云凯升瞪着眼睛,现在是脸面的问题吗?!

    “可昆州匪患猖獗,竟然连羽林卫都能打伤,这些人的奸恶程度非一般土匪可比...”

    “羽林卫也是人,双拳难敌四手,他们四个能从十五个贼人手底下好好回来,已经是不易。”

    ??

    那不是更应该回船上搬救兵吗?

    云凯升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就被姬玄侑打断,“但是,大周军事都督就在朕身边,朕需要为安全担忧?”

    “可是...”云凯升喉头一哽。

    难不成萧暮就能双拳敌过四手了?

    “萧暮,过来。”姬玄侑回头叫了一声。

    萧暮乖乖过来了,姬玄侑拍着他的肩膀笑呵呵道,“萧暮啊,云爱卿在这儿劝朕回去,怕那些贼人伤到朕。你说,他这是不是杞人忧天?”

    萧暮:“.......”

    这是什么送命题。

    “卑职认为,陛下该暂时回船,昆州之事可另派人手暗查。”萧暮一板一眼回答,表示赞成云爱卿的主意。

    云凯升欣慰点头,扭头就被姬玄侑瞪了一眼。

    “萧暮,你是朕的爱将,更是大周总都督,有你陪在朕身边,朕很安心。”姬玄侑笑意不变,淡淡望向萧暮,“昆州现下百姓不安,匪患不穷,朕心担忧,必得亲力亲为才不负天下百姓。萧暮,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

    他不明白。

    萧暮舌头顶了顶面颊,一时没说话。

    姬玄侑的意思是,自己将脑袋别在了他萧暮的裤腰带上,是死是活都由他这个“军事总都督”负责。

    众所周知,带着皇帝的千金脑袋到处跑,那可是颠一下就能欢欢喜喜下黄泉的美差。

    这个美差“啪嗒”一下,今天扣在了萧暮头上。

    萧暮不说话,云凯升瞥着这两位的脸色,心里直打鼓。

    姬玄侑大可下皇命强迫萧暮就范,但连他都知道,这完全就是强人所难。

    姬玄侑负手缓缓笑了,淡声对萧暮道,“朕听说最近云京城防不甚牢固,城防军士懒散懈怠,连云京城门都看不好,搞得云京百姓们怨声载道。城防军一直如一盘散沙,朕也抽不出时间整顿,萧大将军带兵有道,朕相信你的能力,一定能为朕排忧解难。”

    萧暮终于有了点反应,眼皮撩了下。

    半晌后,他半退一步行礼,“臣承蒙陛下如此信任,必不负陛下所托。”

    “好!有萧大将军这句话,朕心甚慰。”姬玄侑笑了,“凯升啊,你带着受伤的人回船上去,带一茬子稳重可靠些的来。”

    “.....臣遵旨。”云凯升嘴角一抽,扭头跑了。

    一时这边只剩下二人,萧暮垂眸,“陛下爱民如子,卑职明白。只是卑职对京南道不甚了解,未免行事草率弄巧成拙,陛下可要再寻一位真正的向导来?”

    “哦?朕不是带来了么。”

    萧暮一怔,朝后看了眼,不远处邵琛正坐着与那位妇女攀谈。

    “邵大人自称从未来过昆州,恐怕不能担任向导职责。”

    “你就如此确信?”姬玄侑负手呵呵一笑,“船上不是没有更好的人选,只是朕有意提携新人,毕竟老人总有骄傲自满,失了分寸的时候。若是越过了主子,场面就不好看了。”

    “臣子资格再老,品阶再大,也是陛下手底下的人,不论如何尊贵,必得守好为臣本分。”萧暮抿唇,“陛下躬亲南巡视察,是对老臣子的看重,卑职相信陛下定会明察秋毫,公正不阿。”

    姬玄侑侧头瞥他一眼,意味不明笑了,“萧暮啊,那你觉得自己算是朝中老人,还是新人呢。”

    “臣不论是老是新,永远都是陛下手中之臣。”

    姬玄侑哈哈大笑起来,甚是愉悦点头。

    “萧大都督!最得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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