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船

    不等木槿感伤,站在仓口的人朝阿拉伯面相的人喊了声财叔,便打开了仓门,让大家进去。

    甲板上静悄悄的,让人觉得船员是还未清醒,可舱门打开,一侧的两张大桌边却挤满了人,没有点灯,只有高处透过微弱的光,一群人沉默地盯着木槿,神情凝重却并不是敌意,只是想看看是否真的有人上船。

    木槿明白了,木槿和邵柏千的到来再一次证实了他们的猜测,没有人发出声音,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主位并没有人在。

    财叔领着木槿从大厅一侧的门进去后,是一个走廊,走到尽头,右手边有扇开着的门。

    在一艘远洋的船上,这算得上一间不错的屋子,放下一张床,两个垒起的木箱当桌子后,还能放下一把椅子,一个中年男子躺在床上,黝黑的阔面大眼,没有穿上衣,上身领口处有明显的晒痕,一个从右肩到左腰的伤口贯穿过胸口,面部还有一个新的伤口在额头,差点伤到眼睛。

    男子精神还是不错,在病中也能够看出稳重可靠来,斜过脸来看着木槿,问她:

    “你叫什么?”

    木槿现在上了船,看到船长并非凶神恶煞模样,就又觉得刚才低三下四实在有辱斯文,又稍稍硬气了一些回他:

    “木十三。”这是木槿在军中的名字。

    “蒙古军到了哪?”

    “已经到海边了,茂州港本来停了好多出海的船,都被烧了,我们是坐小船逃出来的。”

    “知道泉州的事情吗?”

    “我没听说过,但他们在传皇帝没了,泉州那么好的地方,蒙古鞑子能会不去吗?”

    这个高大的汉子停顿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用右肘撑起身来。木槿不知该不该扶他,屋子太小,木槿这个位置只能拉他起身,正犹豫着,船长已经坐起,伤口褶皱,要连在一起,汉子却没什么异色,而是面向木槿,神色凝重地问她:

    “你会补船?”

    木槿在上船前就在合计自己有什么他们不会拒绝的理由,这艘船看上去经过了激烈的打斗,连桅杆都断过,停在这里有着随时散架的隐患,便想修船应是个不错的技术,可木槿根本不会修船。

    不但不会修,因为对海洋污染的惧怕,海洋渔业已在重组时代被明令禁止,观光游轮只能服务于稀少的特殊爱好群体,那些喜好无边黑暗的人几年都凑不齐一艘船,为提高效率,轮船已经取消了中型以下的所有型号,只剩了十万吨以上的巨型货轮,这些货轮船员住的房间,船户会直接开向斜上方,只有采光功能,避免看到黝黑的海面。

    所以,这是木槿今生见到的第一艘船。修船不会,但补船还是有可能的,做个胶出来并非难事。

    “我哥俩都是铁匠,我师傅是琼州人,他补船很厉害,我没有补过船,但我会熬师傅补船的胶,大家都说好用的,我可以给你们熬。”

    船长把视线从木槿脸上移开,脸转向窗外,看上去对这个回答并不十分满意,但伤口应该还是疼的,不愿多说话,

    “出去跟着药师,他带你。”

    木槿猜测药师就是刚才船下的斯文大夫,便出门,财叔就站在门口,指着走廊的另一头,告诉木槿,

    “他们在西库房。”

    财叔说完便进到船长屋内,木槿自己往回走,走廊尽头是往下的楼梯,只能一个人磕磕绊绊地下去,下了一层后,一侧是走廊,另一侧地板上又有个洞口,看似有个梯子能爬下去,这时,走廊一侧有个年轻的声音传来,

    “在这,最里面。”

    木槿顺着声音摸索过去,有个开着门的房间,这个房间也有高窗,能勉强看清室内的陈设,入口就是货架,上面看着只是些绳索,装满柳框的杂物,走过两排货架后,看到邵柏千趴在一块架在货物上木板上,药师正在用一把很短的尖刀清理伤口,背走邵柏千的高个子少年缩在一侧拿着捣药罐在捣鼓什么,听到木槿过来,很开心地说,

    “这是神医的灵药。”

    木槿不禁在心里暗笑,又是神医又是灵药的,哪有这般好运气。木槿还没开口道谢,一旁的神医接过药罐,一边上药一边说,

    “你会补船,怎么个补法?”

    木槿又将刚才对船老大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神医将剩下的药交给少年,叮嘱他过一个时辰就换一次药。

    之后,领着木槿爬下刚看过的另一个洞口,来到最下面的隔水层。有两个用木板从船体外侧封定的缺口,接口处正向内渗水,切口像是火药炸开的,有烧焦的痕迹,最宽的地方足足有近一米宽。

    木槿不禁疑惑,这洞是人为的,商船之前遇到的也是打劫的海盗,远洋的船面都是用的上好的木头,上了多遍的桐油,这么大的洞费力气且船只能沉下去,又有什么好处,木板钉起来地方有桐油石灰补住缝隙,可这些补船材料需要晾干才有效,现在已被水泡起。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洞,这是?”

    “我们遇到了蒙古的海军,这洞是他们用炸药炸的。”

    “你们从哪里回来,他们没有抢你们的船吗?”

    “我们从大食回来,他们不要货。”

    一会工夫又有很多水渗进来,快要没过脚面,火药灰和没清理干净的木渣漂在水面上,更显破败,这时从下来的洞口有人动作利落地爬下来,拿木桶准备向外舀水。

    神医带木槿原路回到西仓库,这时外面天已经大亮,邵柏千仍在沉睡,呼吸安稳许多,众人就回到甲板上,这时甲板上已经忙碌起来,木槿向神医解释。

    “我们兄弟前天晚上漂到这里的,我去树林看过,那里有橡胶树,我们去刮些回来。”

    “橡胶树?”神医抬了抬眉毛,很感兴趣地问木槿,有什么用处,能否制药。

    木槿看他的反应放下心来,她没什么丰富的历史知识,却是化学和机械的爱好者,这也是从经历过核战的父母那传承下的爱好。既然他们不懂橡胶,那就可以在没有硫化剂的条件下用原始的橡胶液糊弄过关,便向神医解释这种树的神奇之处,还不忘把这归因于她祖籍琼州的师傅。

    神医和高个少年拿了木桶和木槿一起下船,片晌就来到海边的森林中,高个少年叫阿匡,才不过十六岁就长了个大个子。他还没彻底从撞见蒙古海军的惊险中走出,才离开船,就和木槿讲起了四天前的傍晚他们的遭遇。

    那天他们离泉州港不过几天的航程,众人也不敢放松,因为越到近海,越容易遇到水匪,南瑞号这种远洋回来的商船更是上好的肥肉。

    他们在身毒生了怪病,全船只剩不过十数人,又在南海遇到风暴,连桅杆都断了,只勉强立起补上,昼夜都有人值守,一刻不敢怠慢。

    太阳刚刚西斜,桅杆上的就传来惊呼,不远处出现了三艘大船,水手视力极好,不多会就认出船帆上大写的“元”字,蒙古的首领忽必烈在北方建立元朝,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大家即便离家已经三年,这些还是清楚的。

    但他们比南瑞号快得多,半个时辰就追了上来,与南瑞号并驾齐驱,敌人甚至不怕相撞,大家都又怕又气,他们搭上木板跳上了四十来人,穿着盔甲配着军刀,大家都不敢抵抗,他们人太多了。

    在船上跑了三年,眼看就要到家了,虽然不甘心,也并不想在家门口折了命进去,船长上去好言语,说船上有值钱的货,饶了大伙性命。

    那元军里有汉人,听得懂汉话,为首的直接下令将众人绑了起来,让人搬了一大捆炸药到船舱里,大家这才知道,他们要炸了船,挣脱反抗起来。

    元军首领一刀就砍到了船长身上,并将刀架在船长老大脸上,大家都目眦尽裂,挣扎着要与元军拼命,神医却在这时开口求饶,望饶大家一个全尸,炸药将要引燃,元军也不想多耽搁,就回到自己船上。

    也就几句话功夫,船舱传来巨响,烟雾飘了上来,这时已经只有些余辉,看到烟雾越来越大,船在慢慢下沉,元军就转舵离开,消失在夜色中了。

    这时阿匡才从船舱后面爬了出来,神医开口求饶就是因为甲板上并没有阿匡的身影,神医知道他喜欢在西库房药材堆里睡觉,寄希望于元军没有发现他。

    果然阿匡趁着擦黑的天色解开众人的绳子,这些人都是出海的老手,马上给船长止住伤口,补船舀水,到半夜才稍作停歇。大家估计泉州港并不安全,建议转向琼州岛,又不敢直接去港口,才停在这里,船上的人认出了这个地方,下船去打淡水时回来,被木槿和邵柏千看到。

    他们采完橡胶后便返回,舱底已经清理过,又用合适的木板补上,将缝隙用橡胶填满,水不再快速渗进来,天然橡胶比麻油要好用很多,只是有橡胶的地方很少,即便见闻广博如神医也不多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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