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不知道霍圻川已经醒了多久,林幼宁耳朵发烫,再叫不出“哥哥”来。

    “想、想”,林幼宁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就这样离谱又匆忙,答应了这件为霍圻川负责的事。

    不仅是林幼宁,这次霍圻川醒这么快,所有人都没料到,以往他至少要昏迷两天,才会醒来一次,接着仍会间歇性昏睡。

    “既然你想当我徒弟”,秦医生的声音,打破林幼宁的紧张,“那你来操作,我在旁边指导。”

    他说罢,竟真让林幼宁自己动手,让她继续给霍圻川药灸。

    “我、我才十五岁”,林幼宁这会想起年龄来,她再挣扎一下,“还没经验。”

    秦医生不吃这套,“我当年,五岁就开始操针了,先灸自己试手,我父亲教导方式,是让我尝草药,吃到肚子里,自然就对功效印象深刻。”

    他这个表情,显然就是,若林幼宁再多话,就让她也尝药的意思。

    “好的,师傅”,林幼宁放弃挣扎,“我这就、开始。”

    霍圻川平躺,由着他们动作,发病时气血大亏,他嘴唇抿得平直,没多少血色。

    他整个人好似单调到,只剩下黑白两色,薄薄的眼皮浅眯着,挡住漆黑的瞳仁。

    身体上的药敷好了,进行到额头和面中,林幼宁屏着呼吸,站在霍圻川的床头。

    霍圻川没在看她,林幼宁却紧张的不行,她求助地看向秦医生,然而秦医生根本不瞧她,自顾自的点火烧药。

    硬着头皮蹲在床头,林幼宁将浓郁的草药,铺在霍圻川额头,褐青色的药渣,像一块疤,挡住苍白的皮肤。

    她很紧张,呼吸都放轻,指尖凉凉的,无意间与脸上皮肤接触,霍圻川的睫毛颤了颤,没睁眼睛。

    两人间吐息很近,霍圻川甚至感觉到,她的呼吸应该是拂过他脸上,痒痒的,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于是,霍圻川睁开眼睛。

    他要探个究竟。

    眼前的女孩,对上他的视线,眼睛里明显是害怕,怕得很有意思。

    “这么怕我?”霍圻川抬手,随意地抹掉脸上的药,他也不在意药渣落在颈窝,直接问出口。

    林幼宁怕她不争气的舌头耽误事,解释不清楚,于是疯狂摇头,霍圻川觉得更有意思,“不怕我啊。”

    “是怕瘫子?”他再度抛来死亡问题。

    他是真喜怒无常,林幼宁看明白了,即使没到后期大反派的程度,霍圻川十八岁时,也不是什么好沟通的善茬。

    眼看着不回答怕是不行,他有要追问的劲,林幼宁全当他是二次元里的数据人,放平心态跟他交流。

    “不怕”,林幼宁接着说道,“我怕男人。”

    她为了不结巴,说得很慢,一字一顿,落在人耳朵里,有一股执拗的认真。

    霍圻川表情看不分明,只是眼睛里染上极浅的笑意,林幼宁看他心情不坏,也渐渐放松下来。

    “先生毕竟是异性”,林幼宁慢悠悠的,“我会不好意思。”

    十五岁的小姑娘,开了一些窍,懵懂且青涩,霍圻川没把她当异性,纯是当小孩一样吓唬。

    她看起来很乖,说话时眼睛注视着人,目光干净,坦荡荡的,不像是个会撒谎的孩子。

    霍圻川姑且信了,不再恶趣味的吓她,“怕男人,好事”,他不再说话,闭上眼任由林幼宁重新铺药。

    他跟睡着了一样,这多少让林幼宁自在些,她手上动作认真,心里却在暗想,她这不算骗人。

    她没骗人,她只是紧急避险。

    林幼宁围着霍圻川忙碌,淡淡的香味,藏在药草味下,在霍圻川鼻尖打转。

    自半昏半醒间就闻到的淡香,在林幼宁刚才凑近时,达到顶峰,是这个小姑娘身上的味道。

    像阳光下晒了半晌的橙子,在绿茵茵草地上滚过,留下的味道,清新且甜。

    也似新冬初雪,落在山顶上的白玉兰瓣上,还像天边晒了一整日太阳,松软的云。

    很难具象形容的气味,不是香水能调出来得到,霍圻川也说不清,但很舒服。

    所以在秦老让她拜师时,她没拒绝,他也没说话,没让她出去,默认了她留在诊疗室。

    林幼宁一无所觉,她准备等干完活,就溜出去,肯能是在长身体,她总是饿得很快,想搞点东西吃吃。

    霍圻川发病期精力不足,在这种舒心的气味中,放松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他听到断续的念经声。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林幼宁对着阅读器,在逐字逐句的念经。

    结巴念经,闻者轻生。林幼宁自己听着,都觉得耳朵在服刑。

    秦医生撺掇她念的,那会药灸结束,林幼宁想溜,给秦老逮到,让她别走,说是学习,其实就是让她陪着唠嗑。

    霍圻川病期身边离不得人,医生轮班值守,要时刻关注他的情况,秦老不放心,也没走,便抓林幼宁陪他说说话。

    后面秦医生加了林幼宁好友,看到她朋友圈里发的,早期人类驯服舌头的珍贵影像,便说,“读绕口令练习,步子有些迈大了。”

    “效果会有,但长期练下来,容易不分轻重音,含糊发音”,秦医生说,“可以先从读课文开始。”

    “刚好现在没事,不如练练”,秦医生建议。

    林幼宁,“在诊疗室读书,不合适吧,师傅。”

    “那这样吧,找篇经文来读”,秦医生说,“能把圻川吵醒更好,别给他睡了。”

    林幼宁懂了,他是想叫醒霍圻川,搞这噪音唤醒法。

    “那还是不了,我不敢叫霍先生”,林幼宁可不想面对醒着的霍圻川。

    秦医生经文找好,递到林幼宁手里,“你是为圻川诵经祈福。”

    “怎么会是有意叫醒他呢。”

    就这么,秦医生把小板凳放在霍圻川床头,林幼宁坐在床边,开始念经。

    霍圻川不觉聒噪,相反,他睡得很好,往常病期会有的痛苦挣扎,好似被林幼宁舒服的气息安抚了。

    “霍先生,您还听吗”,林幼宁读的刚有些顺,读一半不读很难受,于是说道,“还没读完呢。”

    霍圻川遥控调整床角度,床头慢慢折起,他靠着枕头坐起身来。

    “继续”,他倚在床头,听床边的小姑娘磕磕绊绊的念经。

    控制窗帘打开,红日西坠,红色橘色的夕阳燃烧般热烈,远处的树梢晃动,倦鸟归巢。

    窗外已是沉沉黄昏,耳边林幼宁的声音仍在继续,他半躺着,她坐在一旁,霍圻川心里竟获得了这片刻的平静。

    秦医生不知何时走了,其他医生在玻璃墙后,根据数据变动,给霍圻川配药,一时间诊疗室里只剩林幼宁的声音。

    直到,林幼宁的声音也停下,霍圻川抬眼望她。

    她不那么紧张了,耳垂的红色渐渐褪下,大概是相处时间稍长,她胆子大了些,感觉到霍圻川的视线,她甚至回望过去,抿出清浅的笑。

    “诊疗室难闻吗”,霍圻川错开目光,垂眸敛起神色,抬手拉毯子,挡住双腿。

    林幼宁不觉难闻,是有药和消毒剂的味道。她上一辈闻了许多遍,那时她常常住在医院,有家人陪着,这味道里是温馨的回忆。

    “不难闻”,是她熟悉的味道,后半句林幼宁没说。

    霍圻川没再说话,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林幼宁肚子发出肠鸣音,她抬手捂住,想出去吃饭。

    “不嫌弃这药味就好”,霍圻川没头没尾的,突然说了句。

    不待林幼宁疑惑,他接着道,“先去吃饭吧,明天请假,无聊的话可以带着书来。”

    林幼宁压根不想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已经说好了明天一定会来一样。

    霍圻川自知是有些无赖了,侧过脸看向窗外,不与林幼宁有目光接触,显然是不想听她拒绝的话。

    他相当于林幼宁的二老板,拿着天价工资,二老板都明示暗示到这个份上,林幼宁应道,“好的,霍先生。”

    待林幼宁下去,医生过来检查,这次生病他的状态大有不同,昏迷时间缩短,精神状态也比以往好。

    检查结束,医生们换班,霍圻川挪到轮椅上,从诊疗室出去,回他自己的房间,虹膜识别,他房间的密码门打开。

    稀罕的是,再回住了许多年的房子,他竟有些不适应,过线太暗,只余各种显示屏幽蓝的光。

    霍圻川停在一台屏幕前,翻看今日诊疗室的监控回放。

    诊疗室的监控极为隐秘,饶是林幼宁对视线敏感,也没有察觉到。

    她白日里初到那,还以为霍圻川终究还是个正常人,没给自己治病的地方装监控。

    霍圻川这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又怎么会放弃对诊疗室的控制,在那里是他最脆弱的时候,他必须要亲眼看到。

    他跳过前面治疗的片段,鼠标停在林幼宁进门后的画面,小姑娘看到他躺在那,脸上立刻就露出慌乱。

    看医生稍有空闲,连忙去问,他有没有对海鲜过敏,有没有对调味料过敏。

    倘若他真出了什么事,她完全是不打自招,脸上的紧张真真切切,藏不住事。

    他自然也看到,她轻手轻脚的,给秦老打下手,小心地照顾他。

    视频往后,看到她敷药擦药,念经祈福,这些白天经历过的事,霍圻川不厌其烦,再看一遍,甚至连快进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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