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陈玉昆喜欢打香篆,因为他觉得那能让他平心静气。

    宛易逢最讨厌陈玉昆打香篆,因为这厮每次都是在她向他报告完开始干这玩意儿。

    这东西属于慢工出细活,就光压松香就能看得你着急,更别说入篆之前的扫灰了,然后入篆添香粉,香粉一般只能少量多次放入,以免太多不成型,所以要慢慢地放,慢慢地刮,最要命的是起篆的时候更要慢,不然会破坏篆型。

    这确实是挺陶冶情操,磨人心性,但是问题是,这对一个想赶紧向上司汇报然后早早回去的下属来说实在是有够折磨,因为你又不能插嘴,你只能看他慢慢地做慢慢的弄,然后你就站在一旁跟罚站一样。

    这个时候她要敢表现出一点不满,陈玉昆就跟脑袋顶上长了眼睛一样,问她是不是等得不耐烦了。

    宛易逢这个时候还得赔笑着说:“哪能啊,殿下能有此雅兴,在下能旁观是我的荣幸,怎么能有不耐烦之理呢。”

    她这个赔笑如果赔得阴阳怪气,对方就会垂下眼眸说这是你送我的香,一看就是想要唤醒她为数不多的良心。

    但是宛易逢一向没什么良心。

    相反,她只会觉得年少时能看着此人打香篆一看就是一个时辰的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大傻子。

    傻子都知道绕过让他栽跟头的那个坑。

    熟悉的香味蔓延在鼻尖,常年在西域做香料生意的宛易逢一下就闻出来,那香是什么品种的,以及,是谁送给他的。

    事到如今搞这套就没意思了。

    看他打香篆还不如看柳明辞做饭,就算是让她打下手也行,她宁愿坐在那小石凳上捣捣捣,也不想和他大眼瞪小眼的焚香,毕竟柳明辞做的东西好在能吃,而且好吃,她宛易逢俗人一个,实在消受不起这天潢贵胄高不可攀的雅致。

    宛易逢起身,对方看见她有所动作,也跟着停下了动作,这倒是稀奇,因为陈玉昆很少会在打香篆的时候停下来,因为那是他平心静气的方式,这人仿佛有种执念,只要没有大事,他是不会停下来的。

    因为身体比较虚弱,所以当她起身的时候头还是有点晕,这个时候某人适时地将一软垫垫在了她的腰后,得到了支撑的宛易逢长舒一口气,但是转念一想自己都这样了,之前从文康那里逃跑类似的法子是没办法再用了,毕竟自己的身子骨已经折腾不动了,虽然不想让卓峰给那人传信,但眼下也没有办法了。

    “姑娘你现在感觉如何?刚才良工来过,说你思虑过重,气血两亏,不知姑娘有何难处,能否说与在下听。”

    宛易逢摇了摇头,没说话,毕竟她现在体力耗尽也没力气说,只是转头看向一旁的陈玉昆,对方眼里的关心倒不像是作假,但是宛易逢习惯性地会将其视为狩猎者那完美无缺的伪装,陈玉昆在她面前毫无信任度可言,宛易逢扫了一眼桌上的香,无意中却发现桌子上的酒,看瓶身应该是名酒玉髓。

    “小黎,你以后想干什么?”还记得当年斜阳草树,陈玉昆坐在墙头顶着无限晚霞如此问道。

    “我想买一壶玉髓酒,然后提着一把剑,像话本里的侠士一样,去闯荡江湖。”她叉着腰站在墙下仰头看着陈玉昆朗声回答。

    当时陈玉昆是怎么回答来着,哦,他没回答,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当时他背对晚霞,暮霞千里残红之下宛易逢看不清他什么样的神情,当初以为那是无奈的纵容,谁知道却是……

    “姑娘知道这酒?”陈玉昆敏锐地注意到了宛易逢的视线。

    宛易逢点点头。

    “只可惜姑娘你现在不能沾酒,还是看病要紧,等到姑娘的病好了,姑娘若是想喝,可以来京城见我,到时候可以与我共饮佳酿。”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宛易逢心里的话“噌”的一下就上来了,和你喝酒,谁没事儿回去找上司喝酒?我是嫌自己的公务还不够多吗?还是嫌半夜三更被你一个诏令叫到府上交代公务的次数少?

    宛易逢深吸一口气说道:“喝酒倒是不必了,以民女的身子骨怕是无福消受,只不过,民女有一事相求。”

    “这位姑娘但说无妨。”陈玉昆答得也很真情实意。

    “能否请这位公子送民女我回到我郎君的身边吗?”

    这话一出口陈玉昆面上的表情是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温和的笑着,但是一向对上司察言观色的宛易逢却能从这小子的眼睛里面窥视到些许的波涛汹涌。

    这张脸要是能面目狰狞起来一定会很有趣。宛易逢坏心眼地想。

    “不知,姑娘的良人是何人呢?”虽然语气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但是仔细听还是能听到某人在说“良人”二字的时候有些微颤。

    就是要这种感觉,宛易逢决定加大剂量:“哦,你说我们家那位啊,他可是玉树临风若有仙人之姿,我真的是对他一见钟情,他就如那皎皎明月一般……”

    与此同时,正快马加鞭的某人觉得自己耳朵特别痒。

    她越说越起劲,而某人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她还故意火上浇油:“怎么了大人,听见我说我们家柳郎,你都不怎么笑了。”

    就像一直安静燃烧的蓝色火焰突然蹿上来一般,那是一种幽暗的,却带着能把人烧成灰烬的气场,陈玉昆的眼珠缓缓转动,他直勾勾地盯着宛易逢,就连语气也不是之前的轻声慢语,而是带着难以预测的危险性:“你刚刚,在说谁?”

    宛易逢看着他这个反应,饶有兴趣地眯起了眼睛,看着反应,柳明辞绝对和他的皇位脱不开干系:“我说谁,我当然说得是京城的大理寺少卿,柳明辞柳郎啊。”

    陈玉昆没有说话,当下的情形安静得有些可怕,宛易逢能听出来,这人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声,但还是有些压抑不住,他不着痕迹地深深吸气,然后尽量用平静的话说道:“小黎,别闹了。”

    “小黎是谁,这位大人,我的名字里,没有黎啊。”

    “你的名字,是我取的。”

    “哦?那现在不是了。”面对已经在危险边缘的陈玉昆,宛易逢依旧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得风轻云淡。

    他微微皱眉:“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自西域回来以后你就一直对我是这种态度。”

    “什么西域,我不明白公子你说的是什么,民女从来没去过什么西域,这位公子你说话好生奇怪啊。”

    陈玉昆面无表情地注视了宛易逢好一会儿,说道:“小黎,以你我的关系,即使换了面貌,我也不至于认不出你来。”

    宛易逢见他这么说,也不装了:“您是殿下,高不可攀,我一个宫里小小的司衣,能有什么态度?再说了,您和我什么关系?上峰和下属?还是一枝梅花啊?”

    她笑眯眯地看着陈玉昆,眼神极尽挑衅,陈玉昆见她这样,反而睁大了眼睛,悲伤溢满了他的琥珀色眼睛:“小黎,你不能这样。”

    他这样仿佛宛易逢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一样。

    宛易逢可不管对方表现得有多楚楚可怜,冷嗤一声:“我说殿下,您儿子今年都三岁了,您省省吧。”

    嫡长子可不是想不成亲就不成亲,更不可能想娶谁就娶谁,甚至收多少人纳入宫中都不是他能决定的,不过这都正常。反而柳明辞那样二十有五,不近女色的才是奇葩。

    说到这儿,陈玉昆反而皱起了眉,进而眼神当中也染上了愠怒:“如果当初你没有那么狠心的话,那么我们的孩子说不定比他还要大上许多。”

    听完这句话宛易逢也没脾气了,但是她感觉自己脑瓜仁儿疼,她狠狠地按着自己一侧的太阳穴,一边默念一边打皇子是要诛九族的打皇子是要诛九族的,一边想着要不要静霜阁那边先给这位皇子找找大夫,毕竟撒癔症这个病还是治一下比较好。

    “我离开西域的时候也就十五岁,虽说我朝女子十五岁就可成亲,但是就凭咱们俩顶多牵了下手的关系,你是如何跳跃到生孩子上来的,为什么?你以为孩子是送子观音送来的?牵牵小手就能有?不至于吧,您儿子都已经满地跑了。”

    陈玉昆死死地盯着宛易逢:“小黎,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啊,时隔多年,终于要谈这事儿了?”

    “如果你当年答应了,或许很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甚至很多问题根本都不会出现。”

    “是吗?我倒觉得我当年要是真的答应,我反而会麻烦缠身,甚至说我能不能活到我现在这个岁数都说不定呢。”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毫无证据的结论和欺骗没有任何区别,殿下。你的承诺或许在外面千金难买,但是对我来说一文不值,我已经对你的虚伪厌恶至极,所以我对你许下的承诺毫无兴趣也不抱任何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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