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赶路的过程比想象中沉默,除了滴答的马蹄声,一时之间两人都没话说。

    最后还是宛易逢打破了这有些尴尬的氛围。

    “你有话直说行不行,一直盯着我看算怎么回事儿。”她实在受不了柳明辞那直勾勾盯着她的视线。

    “你到底,是怎么下的毒?”

    “怎么,来探听我静霜阁的机密来了。”

    “我只知道解毒的关键应该是我们吃的瓜子,但是下毒,究竟是怎么下的?”

    明明是带有试探意味的危险性话语,稍有不慎就会引来对方的猜忌,但是柳明辞却若无其事,相比之前的小心翼翼,两人之间确实少了很多像之前那样的猜忌。

    宛易逢瞄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害怕我给你下毒啊。”

    柳明辞闻言莞尔:“我并不害怕你下毒,我怕的是有一天,你下毒,不是为了你自己。”

    对方的回答显然出乎了宛易逢的意料,宛易逢闻言笑了笑:“在你眼里,我是那么无私的人吗?”

    “你其实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心软以及有责任心。”

    “按你那种说法,这难道不是自找麻烦吗,心软意味着无法拒绝,哪怕是让自己吃亏的事,有责任心意味着对他人放心不下,因此要亲力亲为,但结果往往都是吃力不讨好……”说到最后宛易逢几乎是在喃喃自语,“听起来就很累。”

    “是啊,听起来就很累。”柳明辞笑着点点头。

    宛易逢沉默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说道:“从当年我拒绝母亲的提议就可以看出来,我是真的不够聪明。不聪明,也不机敏,当初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忠诚了,但是到关键时刻,我的忠诚也因为原则而让步,变成了一个笑话,而我那世人所不屑的原则或许本身就是一个笑话,只是时至今日已经走到这一步的我,不愿轻易地承认罢了。人总是,不想坦然地承认自己的贪心和不甘。”

    “怎么,你觉得当初选择另一条路会更好?”

    “也不是,只是在想自己现在走的路是不是正确的,如果不是,那我怎么办,接下来的路又该怎么走?”

    “那你要回头吗,毕竟看样子,你目前还是有回头的机会的。”

    宛易逢闻言嗤笑一声:“仰人鼻息,攀人权事,那算什么机会。”

    “世人多吹捧追求八面玲珑,聪慧机敏,但是每个人对于这几个字的定义都不同,更重要的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未必就是将来的,今日的神机妙算或许明日就会变成画蛇添足,现在的众矢之的会不会摇身一变,成为众星捧月也尚未可知。这世上,又有几人能说得清聪明与愚蠢,见机行事和见风使舵之间的那一线之隔呢。”

    宛易逢转头看向他,那人的眼神依旧像是一汪清泉,像是要把人装进去似的,但是不知怎的,看到这双眼睛,宛易逢突然没有像之前那样动摇了。

    “这话我爱听。”她笑着把头转了过去,转身便策马向前走去。

    柳明辞并没有立刻追赶上去,而是在她身后对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地喊了一声驾。

    一个时辰之后,宛易逢静静地趴在破庙里的铺着布的草垛上,静静地怀疑人生。

    “以前八百里快马扬鞭,现在五十里伸腿儿瞪眼,今非昔比啊今非昔比。”

    一旁的柳明辞将烧好的热水装进水囊里,拧好盖子后,轻轻地放到了宛易逢的腰上。宛易逢回头看了看水囊,又看了看柳明辞,泄气一般地直接重重地把脸向草垛上的布一砸。

    “车到山前必有路,桥到船头自然直。你心思太重,自己把自己逼得太急了。”

    “你看出来我很急?”因为是趴着的原因,宛易逢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她一直觉得自己看得还是挺开的。

    “你一直都在担心不是吗,因为你一直觉得只有自己亲自去现场才能放心,所以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事必躬亲固然不错,但是你不妨多信任一些你底下的人,毕竟他们也不是什么平庸之辈。”

    “你倒是对我的属下,很是了解啊。”

    “我不是了解她们,我只是了解你。你根本不会选择一个做不到的人去完成任务。”他一边随手把刚升起来的火给灭了,一边拿起一件长衫盖在了宛易逢的身上,柔声说道:“睡吧”。

    宛易逢转过头看向他,此时夜幕降临,银河横亘千里,月华如练,那人静静地将一枕星河披在身上,是断云遮不住的风采。

    他静静地回视着她,微微偏着头耐心等待她接下来的话语。宛易逢眨了眨眼睛:“我今天好像和你说了很多,但是回想起来却只能记得起你对我说的话了。”

    听到这些话后柳明辞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那是他无法压抑住的喜悦,他回答的声音很轻,仿佛是怕惊扰到什么一般在她耳边说道:“荣幸之至。”

    温润的声音裹挟着热气轻敲了一下她的耳鼓,她感觉自己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但这样的好时光连几个时辰都没有,夜里,宛易逢发起了高烧。

    如果是之前的她,只要身体稍微有点变化,她都能有所察觉,毕竟当年在外漂泊,如果身体出了问题而不怎么注意,那很有可能会危及性命。

    但是方不渝的副身子骨实在是太虚弱了,常年的羸弱让她的身体变得很迟钝再加之宛易逢对目前自己的身体情况并不了解,导致直到柳明辞把打湿的帕子放到她额头上,她才反应过来。

    “咳,咳咳,我又出问题了?咳咳咳……”她现在脑子迷迷糊糊的,连柳明辞人都看不清,只能借着一丝隐约的玉兰香气,扒着柳明辞的存在。

    宛易逢闭着眼,感觉自己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她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柳明辞。”

    “嗯,怎么?”他一边轻轻应着,一边换下宛易逢额头上的帕子。

    “你走吧。”

    换帕子的动作微微一滞,对方苦笑:“你让我去哪里?”

    “我管,管你去哪里,去能找到救兵的地方,这个时候如果有敌人来袭或者文康追上来,我一定,会拖你的后腿,到时候,咱俩谁都跑不了,不,不如,让你先走,还能,快一点。这个时候,不走的,才是傻子!”

    柳明辞继续手边的动作,用最平淡的语气回复道:“不走。”

    “哈——”宛易逢无奈地长叹一声,“你这个时候倒是和我较上劲了?”

    “这不是较劲,易逢,你究竟为什么会认为,我会把一个虚弱的人放在荒郊野岭,然后在可能有追兵的情况下一个人先走呢?”

    宛易逢冲着柳明辞所在的大致方向翻了个白眼:“你自己不是都说了吗,有追兵啊,那当然是能保住几个算几个。何况无论是文康还是陈玉昆,都没打算要我的命,但是你可就不一定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不需要。”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生硬。

    好家伙这是个连青山都不打算要的主。

    她用食指关节顶着自己的眉心,印象里她很少对谁这么有耐性,但无奈柳明辞总是能一而再再而三让她放宽自己的底线:“你就听我一句劝,我现在预感真的很不好,我直觉再这么下去一定会出事,你先走,我一时半会儿又死不了,你到时候再回来救我,多完美的解决办法。”

    宛易逢是真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不可以的,这个时候最忌讳感情用事,柳明辞不可能不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自从文康找上门来以后,她的预感一直都不是很好,她直觉这个地方现在一定很危险。

    “无视你被置于危险境地,只考虑其他利益得失,并不是你所谓‘完美’的解决办法!”他转头看向宛易逢,声音有些激动,黑暗之中宛易逢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微微颤抖的声音,即使不看,她也能猜出个大概,“你为什么总是,总是这样?”

    宛易逢不理解他为何如此激动:“我总是怎么了?”

    “你……”

    柳明辞刚开口,就突然噤了声,宛易逢见状也非常默契地屏住气息。

    有人!

    所有的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当利刃反射的寒光到达宛易逢的眼前时,柳明辞的剑就已经挡下本该冲着她脖子去的那一刀!紧接着就只听见刀剑相撞不过两声,两人便拉开了距离。

    高手之间的对决往往只需一招,就能试探出彼此的深浅,对方主动拉开距离说明也知道自己应该是占不了什么便宜,但是他还是在被格挡落地之后,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姿势,然后又继续向宛易逢扑了过去。但是柳明辞是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的,只见他手腕一转,居然直接横劈了过去!

    宛易逢看着柳明辞的动作挑了挑眉,这是对自己的力量得多有自信,才敢在这种情况下直接面对对方全力劈下的刀刃。两人之间打得有来有往,出乎意料的,柳明辞的剑法和他本人的性格简直是两个极端。和他平日里温润如玉的性格完全不一样,他出剑又快又狠,甚至有些激进,完全不在乎防守,甚至想用挨刀来换取一剑毙命对方的机会。

    而对方也是明显被他这种极端的方式震慑住了,一开始明显冲着宛易逢的那股气势也没了,只能专心应对眼前这位打起来不要命的主。

    宛易逢看着眼前的打斗并没有慌乱,毕竟以自己目前的情况基本上是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为什么对方的目标会是自己?

    对方蒙着面穿着黑衣,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死士一样,论追击者,无论是陈玉昆还是文康,他们的目标都不是自己,就算对自己有杀心,那么第一个解决的应该都不是自己,因为如果想要带走她,先干掉柳明辞才是最优解。第一刀就冲自己下手,说明对方很有可能并不是陈玉昆或者文康的人。

    不是陈玉昆不是文康,难道是母亲,或者太后?但是如果真是她们派来的,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秦荷生那边已经暴露了。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她们,那还能会是谁呢?”

    种种的可能性在宛易逢的脑子里盘旋,而眼前的两人还在继续,但很明显对方快要招架不住柳明辞了,然而就在柳明辞的剑中对方的那一刻,他像是预感到了什么,迅速收回了手上的剑向后撤,就在他离开原地的一瞬间,上面的瓦片就突然悉数落下,宛易逢抬头望去,伴着瓦片落下的,居然还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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