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宝可杰

    桥豆麻袋!

    叫出了这么一声,夏油杰却突然不知道接下来他该说些什么。

    说什么?说,我和你宿怨仍结前仇未了,现在来决斗打一架消解消解?还是说,哇哥们你不是死了吗,怎么现在还活着啊,咋活的我也想学,还是深入探讨一下,说喂伏黑甚尔,你当初到底怎么想的,然后交流交流就此寻求新的道路?

    明明有千言万语,夏油杰张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无尽的纠缠与苦痛在青年鬼魂心头盘旋,掀起永不停歇的沙暴,侵蚀磨损着他的内心,在此刻,突兀短暂地归于寂静。

    没必要。夏油杰冷静地想。没必要。

    他的道碎了,他的身死了,他的念断了。他承认他在命运面前输得彻底,因此没必要再过多挣扎尝试。况且他本就没有继续挣扎苟活的资格。

    杀死至亲之人的悖逆者,妄图掀翻整个世界的狂信者,在明知所行无谓无义且极端错误的那一刻起,就没有资格再继续装聋作哑下去了。

    他是必须要赎罪的。他也愿意承担那些他应该担负的罪责。

    因此,他需要去往冥府,他须要去往冥府。

    思绪万般辗转,夏油杰重又抬起眼。然后他毫不意外地发现……之前还在他面前的那两个人渣中的黑心渣完全无视了他的话语,早就吹着口哨插着兜溜达走了,甚至已经走到了巷口,只给他留下了两道冷酷无情的背影。

    夏油杰:“……”

    怎么回事,居然真的一点都不意外。

    伏黑甚尔就算了,那个女孩子是什么情况啊?谁家乖乖巧巧的女孩子会吹这么嘹亮变调的口哨?

    虚幻的身躯化为无数细小的粒子消散,下一秒,夏油杰直接一个闪现拦截住了两人。他没再给伏黑甚尔半个眼神,而是看向矮了一个头的金发女孩子,声线平静淡然地重复道:“等等。”

    岩永佐栖嘴里在吹生日快乐歌的调子,她过几天要给自家弟弟庆生来着,现在就当是提前预演。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明显有备而来身姿高雅的鬼魂,她也没有要尊重对方停下曲调的意思。慢吞吞吹完了最后一个音,女孩子这才就着“happy birthday to you”的音调,唱歌一般儒雅随和地问道:“你丫有事吗您内?”

    “……”夏油杰在心底鄙夷了一下对方跑调的破嗓子,压抑着怒气无视了此问话的无礼,继续端架子摆谱颐气指使:“我要跟你回去。”

    ?

    如果说是走在风情街外边,来了一个大帅哥说要跟你回去,那当然是好事一桩,妙到不能再妙,岩永佐栖也自认她有这个颜值和财力能让一介帅哥倾倒。但四野漆黑,万籁无声,她是个根正苗红的未成年,对方帅哥也是抹孤苦伶仃的鬼魂,“我要跟你回去”这句话放在这里就有些不太合逻辑了。岩永佐栖当然知道夏油杰贸然强硬的要求是因为她身边的伏黑甚尔,也能猜到他这一要求背后真实的目的,但是……

    凭啥啊?岩永佐栖脑后结实梆硬的反骨又上来了:你凭啥能跟我回去,我又凭啥带你回去啊?

    我一不是钱多烧着慌,二不是家住火焰山急需鬼祟降温,要你个无用鬼魂作甚?

    因此女孩子微微一笑。她亲切友好地说道:“跟我回去?哈哈,不好意思问一下,How are you?”(你好吗?)

    夏油杰:?

    “I'm fine, thank you.and you?”(我很好,谢谢,你呢?)

    夏油杰下意识就说出了这样的回答。是的,身为咒术高专优等生,夏油杰的英语水平是相当高的。而他教养着两个女儿,自然也重新温习过小学的英语课本,甚至还经常和两个孩子用简单的英语对话以锻炼她们的口语……也所以,他条件反射地使用了小学英语常用的对话例子。

    ?怎么和我预想的答案不太一样?岩永佐栖疑惑个。她绷着面皮装作无事发生,试探着继续问道:“……How are you from?”(你来自哪里?)

    “……”夏油杰沉默了,这位丸子头帅哥额角隐约有青筋跳起。他不是很懂这么傻缺的对话到底有什么意义。而且大家明明都是霓虹人,为什么要说英语?说英语就算了,你就不能用点更高级的语法词汇吗?

    “……你什么意思。”他磨着牙声音阴冷地问,周围的气温也随之下降到冰点,夏油杰竟以一鬼之力延缓了局部地区的变暖趋势。翻来覆去弱了吧唧的搁这玩儿他呢?

    “……”岩永佐栖却是一惊。她上下打量了面前这青年鬼魂一番,陷入疑惑和愕然。啊呀,这么大块头,脸长得也不错,居然是个傻子吗,连这种小学生都知道的低级英语问答都听不懂?传言不是说他是很厉害很牛的邪恶大诅咒师吗,怎么是条九漏鱼啊?害,难怪沦落到跑去混黑混教当反派呢,因为他根本考不上公也考不上研,甚至连毕业证书都莫得就提早混社会打工啦!

    顺手给传说中名声赫赫的诅咒师夏油杰安上不学无术弱智低能因此辍学打工步入社会再走上歪路越走越黑的剧本,岩永佐栖摇头轻叹,态度难得的好了一点,毕竟对方是社会号召的需要关爱的特殊群体。于是她露出了生平最温柔最和蔼最甜腻的微笑:“嗯……这个呢……就是简单的英语句子,我在问你是谁啦。”非常善解人意简单易懂,还没有乱开嘲讽,岩永佐栖觉得自己实在该评为今年的十佳好青年。

    然而对方显然没有体会到她这份少有的贴心。夏油杰眉头一跳,一腔怒火和情绪卡在胸口半天上不去下不来,哽得他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再顾不上要维持偶像包袱。

    什么“你是谁”?那明明是“Who are you”而不是别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还说我没有文化,真正的九漏鱼是你自己吧!都这么大个姑娘了怎么连小学英语都不会呢!

    想到自家两个颇有叛逆病娇苗头的女儿,夏油杰心更累了。他没什么表情地一扯唇,懒得纠正面前这个真正不学无术家伙的错误:“我是谁?你不是猜得到么。”

    “别说那么多废话,我的耐心有限,臭小鬼。”他道,“既然你能复活伏黑甚尔,那应该也有去冥府的路子吧?给我找个鬼使,我要去冥府。”

    岩永佐栖瞟了一眼抱着胳膊明显没在听这边说话的伏黑甚尔,没对臭小鬼这个称呼提出异议。骂吧骂吧,反正礼尚往来,她迟早会损回去:“一千万。”

    “如果你不愿意,我……”威胁的话说到一半,夏油杰顿住:“……什么?”

    “一千万。”岩永佐栖摊手,“怎么,不花一分钱就想找我帮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堂堂大盘星教总不会连一千万都拿不出来吧?”

    “可以。”他干脆利落道,“再加十倍。”反正都是那些烂人的钱,给谁给多少都无所谓。“只要你拿得到。”

    “……”岩永佐栖黑线,“我们这边只支持钱货两讫啊,当面付款才能当天发货哦。”

    “那没办法。”夏油杰光棍道。他抖抖宽大轻飘的袍袖,露出一个笑容,这一刻的他竟像是个顽皮的孩子:“死都死了,我可没钱。”

    我呸!就是个无赖!岩永佐栖气得想骂鬼。不过她真正要的并不是流通的货币或纸钞,而是对方脑子里隐藏的那些极具价值的情报。因此女孩子伸手掐了自己一把,保持微笑:“那就先欠着。跟上。”

    “我们回家咯。”

    穿过灰暗破败的废墟和热闹繁盛的街道,岩永佐栖领着伏黑甚尔和新捡到的宝可杰溜达回家。当然,她的大别野还没重建完毕,目前仍是施工现场。绕了个弯,女孩子溜达进附近周边的小别墅,房间内笑容温和的伏黑嘉奈已经准备好了晚餐,等着两个人回来吃饭。

    看到跟着飘进来的陌生鬼魂,伏黑嘉奈脸上笑容一顿。她下意识看向飞窜进来的女孩子,拍掉对方伸向饭菜的魔爪把人赶去洗手,然后看向慢悠悠跟在后头的自家丈夫。

    伏黑甚尔按着遥控器把电视打开,接收到老婆的疑惑视线,随口答道:“这小子是那家伙路上捡来的。我之前也见过。”

    之前见过?伏黑嘉奈眨眨眼睛。那就是朋友?

    于是温柔的女性重新绽开笑意,招呼一身冷漠冰霜的诅咒师鬼魂坐下。

    夏油杰:“……”

    他看着笑意柔和眼神亲切的女人,嘴唇翕动几下,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是个普通人。她一点特殊的能力都没有。她这种存在只会平白增添咒灵,需要咒术师保护。

    但他叫不出猴子这个称呼。因为对方脸上的笑容……和他亲手杀死的那两个人脸上带着的笑容一样。

    他们总是这样笑着看他,轻声细语地关心他、照顾他,再笨拙地尊重他,理解他,尝试让他变得和他们一样“正常”。

    因为他们只知道这一种“正确”,他们的力量也只够保护得了这样“正确”的他。

    像是被抛到岸上的鱼,夏油杰突然感到了窒息般的痛苦。

    在他死后,在他失去了一切之后,在他被迷障遮住了眼睛,不管不顾地奔跑了这么多年之后。

    他才恍然意识到,他错得如此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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