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坐在石阶上,相对于心理活动,他们的外表则显得腼腆得多。亭子叫做博学亭,好似每一个学校都有这么一个地方,供课后或放学的学生在这继续奋发着青春的鲜活之心,热血于课程或是情谊。以往总是可以看到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这里坐着,或是看着书,又或是聊着天玩着卡牌,而今日他俩的存在,那些人似乎感知此地被爱意充满,便不再敢靠近,生怕被其呛几口醋。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明天就周一了,要上课了,恐怕不能再躲下去了。那群人还在那里守着你,你打算怎么办?”

    “先回你家吧,我向我亲戚打电话把这事告诉他,让他来处理。”

    二人就此回到家中,还像昨日那样里外接应一番再进入家中。阿谷婆在楼上打扫,父亲在三楼写些什么东西,姐姐则去补课了。阿清打电话向亲戚报告了一番,电话里头便传来马上就来的声音。

    约半小时之久,三辆印着维护等字样的公家车停在了附近。二人出门指认,那些人则被扭上了警车。阿清所说的亲戚原来是她的哥哥,听闻阿清出这事后,马不停蹄地叫上同事赶来,事后也夸奖了明澄一番。事罢,女警打算带阿清一起回去,她则向哥哥说晚点自己坐公交车回家。哥哥给了她点零花钱,叮嘱几句就开车带着他们走了。

    不久后又来了一批人,开着一辆面包车停到家附近。他们穿着不知是哪儿的制服,敲响着院门,口中还喊着“有人吗,有没有人在啊!”。明澄问他们有什么事,说自己就住这里。他们说据附近摄像头显示,家里的狗咬了人,他们则是某小区的物业人员,事发在他们那边。

    明澄自知这事他办不了,便去屋里喊父亲来解决。父亲问清楚情况后,答应负责医疗费,而他们也把关在车厢中的恶来放了出来。原来是恶来追那个女生追得很远,那女生便跑到某个小区里躲了起来,而恶来则紧追不放地去找,但招致小区的住户驱赶,恶来才咬那些伤害它的人,最终小区物业请人来抓住了它,而调查也查到了家中。

    父亲处理好了这件事后,便把恶来关到车库里。明澄看着父亲上楼后,便打开了车库门,又去厨房里找了些剩菜拿给恶来吃,阿清则也走进了院子里,和他一起逗起了恶来。

    “你父亲说要把恶来打死,真的会吗?”

    他深知父亲的脾气,既然他这么说了,那恶来要么被送人,要么也要被棍棒教训几下,至于打死,他是这样向阿清解释的——“他也经常说要打我,我也没挨几次打”。阿清则忧心忡忡说情况不一样……

    “不会的,我会让他轻点教训恶来,最多少给它吃几餐饭……”

    二人在院子里又逗了会恶来,见时间也快临近中午,他进到家中,和阿谷婆打了声招呼说等会去朋友家里吃饭,又让她等会自己走远了再转告父亲,阿谷婆笑着答应了。明澄领着阿清在家附近找了个地方歇息,又问起她什么时候回去。她说下午回去,他又问她想去哪里玩,要不要去昨天书店那里,她说不想去,就想在这里待着。

    二人就在一个挂满藤蔓的遮荫建筑里坐到了大中午。那是条略长的人工巷子,像一排装订机的钉子那样扣着,在叶子落完时,便能看清那些涂满油漆的木梁了。

    午时二人找了家饭馆,饭后在报刊亭买了两罐汽水,边走边喝了起来。他们顺着这条大道,一直走进了到头的公园里。那块巨大的石头附近,摆满了孩童玩的玩具,天空中挂了几个风筝,地上的人在转悠着手中的线……穿过人头攒动的广场,他们走到湖边,进入了第三个观景台,看起了池中的水和五颜六色的鱼。他讲起了他以前和阿月在这里钓鱼的故事,还说自己钓鱼被抓时的丑态,说那些维护人员问自己是哪个学校时,他是如何撒谎骗过去的……阿清被逗笑,眼中写满也想让明澄带她去做这些快活事。

    二人绕着湖走了几圈,又去到尊雕像那里看了看,然后绕着整个公园走了个遍,还去玩了玩地摊游戏,但阿清觉得无趣,拉着明澄走了,而后两人又走了一遍之前走的路。

    太阳已经西去,他问她何时动身,她说等到最后一班车也可以,不着急。他俩便又走回家的方向,之后坐在学校附近公交站台的椅子上。公交车一辆辆从他俩眼前开过,数不清的人在这上车又下车。明澄对人来人往的地方感到不适,还没等到他提出换个地方坐时,阿清就提议去学校的博学亭里坐。

    二人在博学亭里静静坐着,似乎在等待太阳的下一步指示。学校里的人也多了起来,时常能看到有人骑着自行车从小道驰骋而过,也能听见一群人在玩着什么似的大喊大叫。亭中依然只有他们二人,阿清望着身边的灌木花草出神,而明澄则盯着小道发呆。他看着那一个个经过的人和车,数着到底有多少人经过,时而还对阿清说“刚有个自行车的链子快掉了,没想到还能骑”又或是“那几个人一看就是高年级的蠢蛋”之类的话。

    阿清依旧是盯着花草,偶尔在明澄盯着小道时,望向他专注的样子。

    “喂,你在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吗?”

    “没什么好看的啊,给自己打发点时间嘛,反正无聊。”

    “你平时无聊的时候在干什么?”

    “一般都在看书。”

    “看什么书?”

    “关于历史的,就是昨晚你看的那些,反正有很多。”

    阿清似乎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便将头又扭向了另一边。明澄似乎脑袋开窍了,突然问了句:

    “你什么时候还能来这里玩啊?”

    “不知道,我哥说爸妈下周就要回来了,以后就不能出远门了。”

    “这样啊,那太不好了,我父亲就不会管我这些,我想去哪就去哪——对了你家在哪啊?我可以去找你。”

    阿清将家住址告诉了明澄,但他感觉相隔实在是很远,又问她家中的电话。她去警卫室借了笔和纸,给他抄下了电话号码和家中的地址,而他把纸撕了一半,也将家中的电话号码写了上去。他和她说晚上和周末都可以给自己打电话,而她也说了几个时间给他,并将时间也写在了给他的纸上。

    夕阳将尽,各处都来了一抹阴暗。明澄将阿清送到了公交车站,二人坐在长凳上等待公交车的来临。

    这辆车将载着明澄与林清之间的回忆,通往她的家中,只不过它不会为之停留,而是一直往前开,开向一个个陌生的地点。那些地点如同他俩对它们的认知一般,茫茫无知,即便是带到了那里,也没有鲜活的□□承载着,最终也会走向如遗忘那般的消亡。

    “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吧,我在家等着你。”

    “你以后也要打电话过来,知道吗,不要忘记了。”

    “纸条我留着呢,不会忘记的。你以后不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接触了,那样也太掉价了。”

    “当然了,我肯定不会和他们接触的,这会他们等着被学校开除吧,而且我以后也不去招惹这些苍蝇了,难免引得自己一身臭,你说是吧?”

    “哈哈,当然了,你这样想太对了。争取要考年级前十呀,我也在努力争取年级的第一第二呢。”

    二人没有过分离别的伤感,就着这些玩笑话聊到了那辆通往她家的公交车出现在远方的十字路口。那亮起的一个个小灯泡,闪耀出的数字如同他俩往后的距离,只不过单位究竟是米还是更远的公里或其它,那只能是彼此之间距离的一个参考。

    阿清远远看见了那辆车,在车停在前面一个十字路口时,她没再同明澄说玩笑话了,而后说的似乎每一句都格外带有色彩,眼神也转而略微带有一丝伤感。

    “车快到了,我要走了,你也快回家吧。”

    “嗯,等你上车我再回去。”

    待车停在两米不远时,阿清与明澄同时站了起来。车门随着报站声折叠到了全开位置。她走了上去,他站在门外等着她回头,然后挥了挥手。

    他随着她的步履,也走到了车尾,望着坐在靠窗位置的她说道:

    “以后被父母骂了也可以打电话过来噢。”

    阿清冲着下面的明澄笑,笑得很开心,似乎是这几日里她笑得最失态的一次——时而捂住嘴巴,又克制着不露齿,而将面容憋出可爱的弧线。她的眼睛噙满泪水,也只有近视眼的他发现不了她多余的举动。他依然在下面挥着的手,似乎他也只剩下这么做了。

    随着一声空气撕裂的声音,尾后的发动机聒噪了起来,汽车也慢慢向前挪动了。阿清探出头挥手,明澄见着了,追了几步的脚停了下来,望着她离去的方向。随后一阵乌黑的尾气扑面而来,不仅闻之欲退,也让他眼睛落下了几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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