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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几点时刻,有一女人拿着一份纸张来到办公室,递向了父亲,然后父亲说了几句话,那份纸就放在了桌角,待女人走后,他拿过看了看。

    几点某刻,一行人结伴停在门口,窃窃私语,他起身张望,而父亲却对他说认真工作。

    几点某时,有人敲了敲门,没等到父亲答应,那人就进来了。那人是父亲的好友,来这找父亲说话,想必是无聊。那人他也认识,也道了声好。父亲与好友逐渐聊起了他,父亲的“犬子”时常出现话语中,好友却“年轻有为”赞不绝口。他只有在被点名时冲着他们笑一笑,随后便埋头掩饰不愿与之交流的心情。

    几点几刻,一个青年女子拿了几张纸进来,让他填写入职信息。他接过笔就写了上去,但很快就留下多处空白,父亲看过后,将纸给了她。女子道了声“打扰了”便出去了,也顺带合拢了门。

    几点某分,几个穿着时尚的女子敲门进来了,与父亲聊一些与工作无关的事,说今年公司的奖品有什么,又说有没有内定的人,还说方不方便告知用什么方式去抽奖,还有节目——反正净是些闲言碎语。她们眼睛总是往他身上瞄去,好似打着这些幌子来看他一样。最后她们出去了,只见她们凑在一起,好似在说些悄悄话。

    最后一件事,也是一位熟人来办公室,那人一来就约父亲晚上去吃饭,但父亲以工作忙拒绝了,只好说他日再约。那人在办公室里待了挺久,与父亲有说有笑,他不禁心生“怪不得要我这助手,原来是工作时间与人闲聊”。这段时间令他很是不爽,非常期待有人进来打断他们。时间久了,他有意将门打开,不知等候多久的几人才走过来向里探望。他顺势溜了出去,去了办公地里,那里一个个栅栏将人与人之间隔了开来,显得拥挤。他一排排扫过,但也不知是在找什么,在发现熟悉面孔后才驻足靠近。

    那几个打扮时尚的女子见到了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他以为是想从自己这里问关于年会之事,可她们问的却只是些个人信息,他只好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她们哪里会轻易放过他,一连追问了下去,有些他不知当说不当说,索性都支支吾吾应付了过去。她们朝着父亲办公室望了望,这才放下心,变得刻意了起来,邀请他坐下,他没有异议,权当认为这是对新员工的考验。同父亲一样,他仍由这群未在宴席里见过的年轻女子开着玩笑,想必也是想到父亲给这些面容姣好的女子开了一个小绿灯。与之交流同时怎会忘鄙夷父亲这一品性。

    嘈杂声大了起来,他将责任全推到了父亲身上。他对任何性质的失态都没有表现出异议,或是懒得与之说道,又或不必惹些麻烦,再或是认同了她们对自己这个新人开玩笑。如此他更倾向于第三者,天平也并非被其它二者抬了上去,而是将二者以暂且不尝试为由姑且否决了它们弊害的存在。事实上他除了尝试鱼腥草,其它事都会抱有好奇与宽容心,这件事也不例外,只当她们也是好奇自己的。好奇的也只有她们女人,这一点他似乎很是欣慰,并非男人会使他不自然,而是他不想自己的同类也做出不逊之事,那样身为同属的自己也会为之自责;女人也不是他的喜好,而是在否决她们的时候可以大胆与之区分开来。不过这些他只敢在脑海作为,否则只会给自己找不自在。

    问来问去也就是那几个女人常说的话题,只不过比阿雪问的要刁钻与深刨析于隐私。若阿雪只是直接且以大白话那样的含蓄之言问他事情,那她们恐怕是玩游戏时不小心点到的广告,一步步引导人们点到让其花钱才罢休,同这些女人一样开了话茬却不知怎么关闭。就那么一刻,感觉世界就要颠覆,像是母亲活了过来,可他还是那副从容不迫的面容,不知是从哪儿练就出来的。难道是面对母亲时不仅练就了左右耳贯通之术,还领悟了假笑之术?此地是嘈杂之人造成的嘈杂之地,但此行却不只是单单的是非之行,恐怕他是能自如运用表情。

    笑意中表现出了虚假,也就在面部传达出了一丝不诚,看来未被心之神明认可。眼神与嘴角不能做到想要表现的虚伪,也只能将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了“叛变”的肌肉上。这场“真与假”的战斗在他分散注意力时,已经表现出“她们会看出我只是在敷衍”。

    她们还在问一些无聊的闲话,甚至有时候能她们就能聊起来,丝毫没为抛开他而存有歉意,也好在她们的愚昧给他内部的战争提供了充分的时间并由此划上一个句号。他现在有了足够理由去讨嫌,开始关注父亲那边的动静了。即使是漂亮女子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就此失去威严吧,他要让她们受到点能够自省的教训。

    父亲不久后出现在一行人跟前,此刻他感受到一阵能带走附在身上淤泥之垢的大雨,唯独带不走的是自己这座雄伟雕像。女子们发现后起了个哄,随后都回到了自己位置,想必也是习以为常了。

    父亲对他们说明澄是来这工作的,司机兼助手,而女人们又起哄“把这么帅的人当司机,真可惜”。

    正起身走时,一个女子拉住他,她们也回过头对他发笑,似乎是表了歉意。

    他不仅有左耳进、右耳出的后天之术,也有控制表情的半成品之术,最后延申出了事后“这类人关我何事”之术。恐怕从很久以前就习得这么几套生活技巧,只不过在今日刻意上演了一番。像这类所谓的生活技巧,存在于人类的社会中,实属是施展者的大不幸。

    天还是那么阴沉,往上看却是雪白的。他在等云层积到一定的厚度,直至再也看不到雪白,而是由乌黑取代,只有这样万物才能接受洗礼;最好响起几声巨雷,震慑住带有邪念的人,令他们恐惧而生反省,最后大雨也一并将他们脸上的罪行冲洗。这样的话就不必同为人类的人去审判了,若还有不知悔改的人,那就再显现几道闪电,与雷同行,视与听觉都为之宣告,告诫不要做无妄之事,也告诫有为之人要有制度。

    明澄很想同父亲一起观雨,但他再也没有儿时“丫丫”几句就能引父亲过来的心了,而父亲也不会在意成人的“丫丫”纯粹之语。

    还没等到雨的降临,风就吹得有些凉了,他拉了拉衣领,转身回去了。室内,有人用双手垫在头上趴着休息,像极了学生时代有些同学听不下课的样子。他回到了父亲的办公室,倚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而后就停在了那个极度舒适的姿势。

    不久后一阵人声慢慢在耳边放大,父亲吃饭回来了,后面也跟着一片人。父亲从柜子里拿出个折叠床,问他要不要躺着休息,他回“不用,我没午睡的习惯”,随后父亲应了几声就躺了下去。

    打量着起办公室,他从书架选了本书,又躺在了椅子上。望着打开的《管子》,他翘起嘴角冷笑了父亲一声,想必也是笑话这些书只是给他人看的。这一类书他只在正文叔家里见过,而父亲这的书是他在第三个地方遇见的熟悉面孔。

    以前在文叔家,遇见他在看书,明澄便跑过去从他手里夺过,也在一旁装模作样认真看了起来。晦涩的古文令他难以理解,也打击了他做给正文叔看的认真模样,又笑嘻嘻地将书交还了。好奇心却赖在了正文叔家的地板上,打着翻滚让他读给自己听,还要他翻译成大白话讲里面的故事。正文叔就先是一遍“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廉耻”念了给他听,接着又讲一些故事,也不知是真编还是引用原文造句。

    再看到这些熟悉的文字时,他始终也没记起正文叔讲的那些故事,就像想不起曾经的夏天捕到了多少只蝉一样。声声知了叫过了不知多少个岁月,使树的年轮又添了几圈,又给院子里盖了几层土,还给了他身躯的成长,只不过那颗心撑起躯体时有些许乏力。亘古不变的文字,经他训诂定义出的意义深深刻印在心,也正是这样,令他无比向往与思念于曾经。

    浠沥沥的雨声传来,没一会又听见撕拉窗帘声,而后又有关闭窗户的啮合声。骚动过后,一切又静了下来,父亲没有受到影响,仍然闭着眼睛。他举着书,但好似并没有看进去,只是将书本的几页纸镶嵌在指甲里。

    父亲醒来了,叠起床架,倒了杯水,而后打开窗户探出头做了几个深呼吸。他一度认为父亲所学的精髓全部都归纳到“吐故纳新”这四个字上面了,但不知晓这道行已研究得炉火纯青,还只是皮毛功夫。

    “在看书吗?”

    “嗯,快上班了吧。”

    他这才从椅子上起来,合拢了书,放回书架上。打开的那一页,已经定型了,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夹了个书签在里面。

    一阵上班时磨合的声响,外面总算安静了下来,没过多久,就有人带着工作进来了。

    下午远比上午时长,父亲还是和一些朋友在聊天,要么就是与同事对几句简单的话。这会在谈论着哪个国家的军事实力强,若是打起来是本国赢,还是他国输。一会又说本国人多,他国科技强;一会又说本国存在千年最终权力还是掌握本民族,岂是轻易会失败;一会又说他国航母导弹也不可小视。听来听去也就是这些毫无根据的言论,没有以任何基点来拓展言论,只是以一腔热血夸夸其谈。不过他没有过多反对,只因在言语中他们对他国是表示强大意见的,本国更多的是为自信。

    探讨难以接触的事物,多是以自身环境所感,他也对他们讨论的话题有着不一样的看法,受了文化谦逊熏陶,也认同他国的强大,但对本国人对本国的文化自信这一回事不以苟同。自他国大炮轰开第一所防御线时,战争上的自信就随着破碎的木板船一并沉入了大海;当本国计算出的圆周率造出了第一颗弹丸时,文化上的自信也就随着切削圆形时掉落的金属屑一样,结局只能投入火中重塑。武灵王师蛮夷之习俗,不仅仅是在左衽上,也在于技巧上;汉诸帝打通西域,不仅仅是牵来胡马带来胡刀,也在于创新上。谦逊是由从古至今的强大而生出的,从来不是由弱小生出用来引得他人怜悯的;先人深知自大招人失败,如夜郎感慨山川河流之广大。现开放的国度无根基成长,拔萃之材虽高大挺拔,但房梁之匠却不以为材,还言三年五载必崩塌;通往真理的蒸汽火车行走在“道可道,非常道”的轨道上,锅炉工匠见了那些人腐化后变成的碳也摇了摇头,生怕他们湿了外燃机的温度。

    自然万物趋利避害,他日见了质朴之人,竟是一顿欺侮,而后骗光他的钱财,又想着再榨取一些仅剩的价值,又或是想方设法制造些价值以便再榨取。无历史滚动的齿轮,也注定没有鲜血酿下的润滑剂,又怎能体会这一口醇香。

    二人说了阵后,好似扯向了异域风情,回过话题后纷纷大笑表本国文化博大精深,不知是取笑还是自信。用博大精深来弥补自身的缺失,实属茅屋贴金。这好似与人争论输了说一句“我等会找个人再和你比一比”有什么区别,又或是一句“我有个外姓亲戚很有钱”;这样的话语除了给自身自卑的本质加上些华丽的外表,剩下的就是他人识破后的嘲笑了。若是自家的自然会表从容,终究不是自己的,所以一副自卑的样子。他人的言语未必是侮辱,要的只是两股势力在辩证时产生出的一股新的思想。

    他想若是有人反驳“此本国文化非彼本国文化,所以不能再称本国文化”那该怎么论证。“亲戚钱财非我钱财”逊了风骚,“昔人今比”差点意思。该当责问那人心不存德义之经,口不道忠信之言,反问其“身处本国何来本国灭之论”。

    燥热停止了他的想象,他庆幸额头上的汗点还能借此出去透透风。他又怎会轻易否决父亲他们,只因在否决现代意义的同时会令自己的存在也站不住脚;否决它的存在,不就一并否决了身处它之上的自己吗。

    他将空调调低了些温度,又站在窗户面前学着父亲那样吐纳了几口,不过一分钟又回到了座位上。父亲有说不完的事交给他做,他没敢懈怠。

    声音在发热的身体里显得聒噪,不禁令他心生对办公室的质疑,究是为了不让自身的吵闹影响他人,还只是提供安静的舒适地。

    不一会,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总算打断了他俩的对话。父亲带他和那位朋友去到了休息室,是某位员工过生日,他们那一个小组都因此沾光,在里面吃下午茶。坐那吃的还有几位中午时约伴去吃饭的几人,想必也是凌驾他人之上的人,明澄见他们面相没父亲那样好,就没有同父亲坐过去。那几人远远招了招手,他也只是冲着他们笑了笑,而后端着纸盘去窗户口了。

    上一次吃蛋糕是姐姐预备上高中时,也就是父亲与阿鼎母亲结婚时,在那场宴席上吃的。以往父亲带去的宴席也从未吃过蛋糕,只因受不了那油腻的感觉在口中再流进喉咙,就像嚼了块瘫软的肥肉。上次吃是给父亲与继母或姐姐的面子,那这次吃就不知是为何了。他从寿星手里接过蛋糕后,就去到没人的窗口,想必也是不想让人看到其吃相。

    当唾液从舌底与脸颊两边有明显外溢时,他咽了下去,只怕再晚一点就吞不下。面包就好受多了,几乎没有嚼几口他就吃光了一叠,仿佛想让面包吸干胃里的油腻,又或是就此堵住它们向上的趋势。

    坐在凳子上的人们聊得欢乐,不由又让他感叹公司的人性化做得如此之好,想必上午那群女子就是人性化的执行人与维护人员,也是创新人员,总之是个符合当下的人。想着自己要是过生日能这样忙中偷闲也是挺放松的,可当要寻找那月与日的数字时,它们却没能在脑海中停止滚动——他记不清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了。

    身后便是父亲,但他怎么会当着众人的面去过问这样的事,即便是没人也不会。又想起明理,他肯定会记得,他经常借此勾搭女孩。竟然与明理这类子事相提并论了起来,又不想问他了。可问阿雪的话,好似也没和她一起有过生日的经历,如此,也是以明理说事,又或借此问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反复想来也只有阿鼎母亲了,她才是最合适的询问对象,至于原因也难以言说,至少比上述几位要强得多。

    吃完后他回到了办公室,忙着父亲交代的事。父亲不一会也回来了,脸上还带有一点白色的奶油,他擦了擦脸,问起明澄有没有被蛋糕砸脸……

    “对了,你生日什么时候?”

    连他这个做儿子的都没有问父亲,父亲倒是先发制人问起了他。

    “啊,身份证上不是有吗,就是那个时候啊。”

    他记得身份证上的日期是错的,似乎想要抛砖引玉。

    父亲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坐到了椅子上,看起了电脑。

    期间那位父亲的朋友再也没来,他想象他被蛋糕砸得满身都是奶油的景象,然后跑回家换衣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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