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是在超市里偷东西被抓包了一样，想要为自己辩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所以……你知道所有事了。”斯内普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慌慌张张地想要逃走，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
为什么他都快死了力气还这么大。
“让我走！让我走！”我一心只想逃离现场，“我很抱歉！让我走！”
“我以为你是在这里陪我走过最后一程的。”他说。
我停止了挣扎，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你看上去可不像快要死了。”我说。
“我的生命正在流逝，我能感觉到它。”斯内普松了手，无力地瘫倒在床上，“拿纸和笔给我，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迟疑不决，站在原地盯着他看。
是因为他快要死了，所以不在意我刚刚偷窥了他所有的记忆吗？
“你在等我变成尸体吗？”他催促道。
我拿了纸和笔给他。
他喘着粗气，从床上坐了起来，开始写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偷偷看一眼。
还是算了，我偷偷看到的已经够多了。
斯内普写得很慢，他专心致志地握着笔，笔尖在纸上缓缓擦过，发出慢悠悠的摩擦声，我的心情也随之平静下来。
良久，我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在写什么？”
“偷偷看一眼，如果你喜欢。”他说。
我羞愧地低下了头，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里。
斯内普依旧在写字，我的思绪已经飘到了他的记忆中。
纳西莎说的是真的，伏地魔想要把我打造成没有思维的杀戮武器。
斯内普之前给我喝的那些魔药，都是为了让我获得极强的魔法，但是我的麻瓜身体不能接受。
甚至在之前和丽莎格林决斗时的魔药，也不是什么之前流传下的配方，那是伏地魔自己研究出来的半成品，让斯内普去完善的。
虽然我没有事无巨细地掌握他的所有记忆，但是所有的关键部分我都知道。
卢修斯也是食死徒，但从十多年前哈利干死伏地魔那次就能看出来，他并不忠心。
那威廉莱利……
我皱起了眉头。
斯内普的记忆里并没有太多他的影子，我是读取了记忆，不是穿越时空，斯内普也不是所有事情都会刻在脑子里。
从斯内普记忆中他出场的那几幕，我也不能断言威廉和伏地魔有勾结。
作为为数不多知道我麻瓜身份的人，威廉有很大的可能是食死徒。
但是他确实没有食死徒标记。
我也不愿意相信威廉是食死徒。
和威廉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涌上我的心头，和他在一起我只感觉到温暖和安心。
我突然意识到，在厄里斯魔镜里我们一起度过的十多年里，有食死徒标记的是艾米！
是了！威廉和伏地魔的联系是他的妹妹！
他一定是为了艾米才潜伏进来！
就在我为自己的发现雀跃时，斯内普点完最后一个句号后，他将那张纸交给了我。
我懵懵懂懂地接过，不知道该不该看。
“你看了那么多，不差这张纸。”他疲惫地瘫倒在床上。
得到他的准许后，我抖了抖羊皮纸，开始仔细阅读起来。
是遗嘱。
斯内普将他的房子和在古灵阁的存款全都留给了……我。
我惊恐地看着他。
“一点谢礼，我死后，也用不到这些。”他喘着气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抓着遗嘱的手不停地颤抖着：“我不是为了……”
“我知道。”他打断我，“我很抱歉，把你拖入这里……”
他看上去像是弥留之际在病床上交代后事。
我不想他死……
“你没有选择。”我说。
“让我感觉好点的好办法。”他的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听着，女孩，我不想欠你的，但是，我需要你帮我完成……我没能、没能、完成的任务……”
刚刚在他记忆里看到的画面重现在我眼前。
邓布利多要斯内普引导哈利去送死。
我一下子叫了起来：“难道是……”
“对。”他露出了满意的微笑，“瞧，你懂的。”
妈的，早知道不看了。
“我不干。”我抗议道，“哈利是一个很好的男孩，他不应该被当成拯救世界的牺牲品！”
“Sacrifices must be made.”斯内普听起来像邓布利多。
“这不公平！”我尖声叫道，“对所有人都不公平！”
斯内普没有回答我，他无力地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嘴唇微微张开，似乎他的灵魂正在离开他的身体。
我一下子忘记了所有的不满和愤怒，我扑倒在他的床头，双手握着他的手。
“噢，先生。”我将脸贴在他的手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就要这么离开了吗？
死亡的降临让斯内普沐浴了一层圣光和薄纱，他所有令人厌恶的点都在生死面前显得无关紧要了。我所能看到的，只是一个即将结束的脆弱的生命。
斯内普微微转头看向我，他的眼睛已经混浊了。
他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些什么。
“我会和邓布利多商量的，我们会找到更好的办法，让所有人都幸福的办法。”我没有办法答应他的要求，只能尽力安抚。
但他要说的不是这个。
“我不想死……”他用卑微和恐惧的语气轻轻地说道。
记忆里的木棺，白绫，和丧服一下子浮现在我眼前。
又一次，我直面他人的死亡。
我的泪水奔涌而出，我腾出一只手摸着他的脸，擦干他的眼泪。
他握着我那只依旧牵着他的手，紧紧地盯着我的脸。他的眼睛里全是不甘和恐惧，似乎在对我咆哮着“我不想死”这四个字。
我不停地安抚着他：“没关系的，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陪着你。”
他渐渐地平复了下来，再也没有挣扎的样子，只是悲伤地看着我。
房门突然打开，卢修斯冲了进来。
我吓了一跳，不解地看着他。
“出去。”他对我说。
我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斯内普，又看了看神情严肃的卢修斯。
“出去！”他领着我的领子，一把把我扔了出去。
房门在我背后合上，我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扑到门上想要砸门，纳西莎一把从后面箍住了我。
“是他。”纳西莎在我耳边低语，“他突然改变心意，来救西弗勒斯了。”
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他们一开始找的黑巫师，就是伏地魔，但伏地魔不愿意来救他。
现在他突然改变主意了。
伏地魔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他的计划，所以要把我支开。
我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斯内普大抵是不会死了。
我抬起头看着面前禁闭的房门，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扇门的对面，伏地魔就在里面。
我任由着纳西莎将我带走，她用一堆点心和茶水来招待我，可我却一点都吃不下。
她现在的任务，应该就是看着我。
我乖乖地呆在她的身边，直到卢修斯以一种劫后余生的形象来到我们面前。
“斯内普呢？！”我跳起来问他。
“他还在那个房间，你最好不要……”
没等他说完，我就迫不及待地跑走了。
看到禁闭的房门，我突然意识到，伏地魔可能还没走。
就在我踌躇之际，房门突然打开，斯内普站在我的面前。
他还是穿着他的黑袍子，肤色比原先苍白，脸颊凹陷下去，体型也消瘦很多。
我激动地话都说不出来，一把抱住了他。
斯内普顿了顿，没有推开我，反而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我的天！我的天！”我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真的痊愈了，站在我的面前！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奇迹。”斯内普附和道。
我渐渐平复了激动的心情，放开了他，不再发疯，用尽所有自制力不动手动脚地站在他的面前，兴奋得手都不知道放哪里。
“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什么，从口袋里套出那份遗嘱，“这个还给你！”
斯内普的心情也肉眼可见地阳光灿烂，虽然这和他的气质大大地不符。
他微笑着看着我（有点让人毛骨悚然），摆摆手说道：“你留着吧。”
我呆呆地看着他。
现在我不相信我的耳朵了。
“拿着吧。”他说，“不用担心我死后，有什么人来和你抢，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现在我又为他感觉很悲伤了。
这种悲伤和得到他遗产许诺的惊喜交汇在一起，我顿时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斯内普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别扭，又或者他察觉到了，但是不想表现出什么。
他微微蹲下，和我视线齐平，向我伸出了他的胳膊，示意我挽着他。
“现在让我们回家。”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