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寸

    南宫易朗在相府找到薛宁汐的时候她还在气头上,他忍俊不禁,“谁又惹我们郡主生气了?阿珩?”说罢,还含笑瞧了一眼立于她身旁的薛珩羲。

    阿珩怎会气她?还不是薛家旁系的长辈过来了,要死要活撒了一通的泼,非要让薛如言将薛宁汐嫁和亲。

    他说话并不客气,父亲好歹是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那般倚老卖老还要父亲好脾气的回话,薛宁汐实在气不过。

    薛珩羲倒没有她这样,将对方讲得哑口无言便罢了,何必动气。他推了盏茶到她跟前,一语双关,“这茶刚端上来时太烫了,现在恰好温了,长姐喝口茶正好也消消火。”

    “我这里倒是有个你听了会高兴的消息,”南宫易朗挑眉笑道:“原枫恢复记忆了。”

    “那他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需不需要让仙女姐姐去瞧瞧?”薛宁汐却没那么喜悦,但还是关心的询问,引来了薛珩羲的侧目,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南宫易朗倒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反应,所以他才单独说,“傅神医看过了,没什么大碍了,这一遭也是波折颇多了,好在指认了遥夜就是凶手。除了这个我这边还有两件事情,其一是太子殿下已经查到了遥夜在庭州,不知阿珩有没有详细同你说起此事。”

    当然没有,薛珩羲嫌她笨,怕跟她解释起来麻烦,很少与她论事,上次遥夜的事情他分明已经惹她不高兴了,他还这样。

    “这其二嘛……就有意思了,”南宫易朗拖长了声调,嗓音慵懒,“简槐来时从未经过此地,这样一来二人是否勾结就难查了。”

    方才那点欣喜被冲淡了,明明一直参与其中,可她却不明白事情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样的。

    南宫易朗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但话里话外都是宽慰她的,他也忙,没多坐就走了。

    见薛宁汐发愣,薛珩羲的手在桌上轻叩了三声,她回过神来他才道:“长姐很疑惑?”

    薛宁汐叹了口气,她这个弟弟还是老成了些,仗着比自己聪颖些就总是这样高高挂起的样子,但南宫易朗也懒得跟她细说,她不得不去求解,“辰兮哥哥怎么想的?”

    薛珩羲顿了两秒,还是没忍住损她,“长姐觉得太子殿下对遥姑娘有情?”

    薛宁汐真是吃不消他,佯怒,“薛珩羲,你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

    薛珩羲像听不出她的威胁,可还是开始好好说话,“这本就是一场局,简承国对穆樱虎视眈眈多年,可简霖偏是个目光短浅之人,他居然蠢到把李锦年杀了,这样一来便没有和穆樱对敌的资本,所以他们为了吞下穆樱,使了阴招,勾搭上了夜幕阁。”

    薛宁汐皱眉,“明雅绥看上去可不是什么好人,能这样听从他的?”

    薛珩羲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不跟她讨论这些可不是瞧她是女娘便刻薄她,主要是因为她总是想不明白,很多事情她都不明白,她被保护得太好了,总是问为什么,可人坏哪有原因?

    但他知道他再含糊其词她只怕真要气得跟他吵一架了,认命的解释道:“所以简霖才迫不及待把简槐派来,不过我没想到他们会要求娶你,想必是趁个时机,得以突袭穆樱。”

    薛宁汐点了点头,想着他们也不求一个皇族公主,谁人不知道她是宰相的掌上明珠。

    想到这里,突然,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诞生,“不对啊……阿珩,若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借口呢?两国太平多年,突然挑起战争必然不是民心所向,倘若我们迟迟不肯和亲以固这太平盛世,他们举兵攻打穆樱岂非我们理亏?”

    自家长姐可算用上脑子思考了,他露出了一个恣意又凉薄的笑容,“这是自然,他们不会叫自己吃亏,但是长姐,无论如何和亲这一步我们是不会走的。我们百般防备,太子殿下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去接近遥夜,不是为了最后将长姐嫁出去的。”

    他从小就不怎么在乎这个姐姐,两人关系也没有别的姐弟那样要好,就在他都快觉得她对自己来说可有可无的时候,殿下伤害了她,而一向守规矩的自己质问了他。在简槐提出来说要娶她时,他竟然还失控了。

    他向来做事稳重,无论是哪次,他都不该那样失了分寸,可他就是这样了,一向对感情不甚了了的人终于后知后觉,她不是他可有可无的孪生姐姐,她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割舍的至亲。

    夜深人静,她却久久未眠,因为薛珩羲那一席话思绪万千。

    关于阿弟,关于和亲,还有辰兮哥哥。

    阿弟维护的话意外直接,竟让她感受到了一丝本不该在他身上存在的温情,但她又有什么可惊讶的,那可是她的嫡亲弟弟啊。

    可和亲真的不是上策吗,若真的因此大动干戈,只怕薛家日后无法在朝廷之上立足了,就算不考虑父兄的处境,没有战事也是最好的,打起仗来苦的还是百姓。

    至于穆辰兮……她确定她已经不喜欢他了,可他们之间本就不只是存在爱情,又有什么好纠结的,他从小便这样,不会让她白叫他这声“哥哥”的,他不会再用那么温情的眼神看她,却依旧会为她抵挡所有灾祸。

    薛如言下朝她便去了书房,薛珩羲和薛如言还在议事,便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她擅自推门进来,薛如言还没来得及训她该稳重些,她便先开腔了,“阿爹,让女儿去和亲吧。”

    薛如言愣了一下,她神情认真,坚定的说出了这句话。

    她是骄纵了些,可她从来不会无理取闹,薛如言不觉得她在开玩笑,他没有问原因,只是笑道:“阿爹若连自己女儿都保不住,那这个宰相便不如不做了。”

    薛宁汐反驳道:“但阿爹不是为了护住女儿才做宰相的。女儿知道你们很为难,穆樱一定要同意和亲,女儿不能让穆樱被逼到被动的处境,更不能将薛家置于风尖浪口之上。”

    她昨晚几乎一夜未眠,她想了很多,包括对简承的揣摩,她不敢确定简承是不是真的像他们猜想的那样欲要进攻穆樱,一旦不是她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可唯有这样才能明目张胆的去揭穿简承的阴谋,穆樱才不会掉入他们准备好的陷阱,他们都知道,但他们不敢赌,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失败几率。

    她要顾惜家族利益,不光要在朝廷之上力排众议,也难说服族人,昨日长辈的话虽然刻薄,但也是在理的,父亲也不能仗着自己权势滔天便为所欲为,他一向谨慎,才有这样好的风评,她如何能为一己私欲让父亲受人谩骂。

    薛珩羲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冰冷的眸底有怒意翻涌,他冷笑道:“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她眸光如同深山中的水潭一般平静,嗓音悠扬,“你应该清楚,这是最不费力的选择,只消让阿兄送我出嫁,再领精兵护送,定能将夜幕阁的乱臣贼子拿下。届时只要他们招供出了简承为主使,就算他们无意攻打穆樱,我们亦可反悔和亲。”

    “可若是与简承无关呢?薛宁汐,你要去送死吗!”薛珩羲仅存的耐心被她天真的设想瓦解,“你要到什么时候才知道分寸?”

    薛宁汐没有退让,声音也拔高了些,情绪激动起来,“我怎么不知道分寸了?倒是你,薛珩羲,你的大义呢?为了一己私情便置百姓于不顾,你就是要这样做宰相的吗?”

    她说的话刻薄,可他却在想她为什么每次都这样,她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去?

    冬日的阳光透过身侧的窗洒了进来,轻风吹动院中的琴丝竹,发出沙沙响动,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好像这只是一个寻常的下午。

    “行了,”薛如言打断了他们的争吵,“当为父不在是吗,阿宁,阿爹会跟陛下好好商量的,阿珩,你别跟宁汐急眼,长姐如母,愈发没了规矩。”

    薛珩羲一点也不想这样发脾气,他想心如止水的同她说话,他讨厌这种情绪失控的感觉,薛宁汐简直不可理喻!

    “阿爹,您不觉得她在胡闹吗?”薛珩羲被气疯了,也因这个年纪的火气冲昏了头,“照我说,就是因为你们总是这样惯着她,才让她这样不知天高地厚,以为什么都跟玩儿一样。”

    薛宁汐不让半分,“分明是你公私不分!”

    其实他们并不怎么吵架,薛珩羲没心思搭理她,她也跟这个冰山脸吵不起来,两个人这还是头一次闹这么凶。

    薛如言知道这姐弟俩平日里不是这么个相处法,纵使他好脾气,此时也被吵得头疼,“你们最好是第一次这样吵架,没有扰我夫人。可安分点吧,这么大人了还吵架……”

    “儿子(女儿)没有。”

    薛如言也没说斥责的话,他从来不会“捂住”孩子的嘴,他这样想定是有缘由的,而且珩羲也说得很明确,可他何尝又是真的受不了薛宁汐呢。

    他看着自家两个性子都要强的孩子,有些无奈。他久居上位,习惯了让人接受自己的决定,对夫人也是百般顺从,现在突然让他说服两个孩子,他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但他们也已经不是孩子了,他们要面子,都只争输赢,谁都不肯低这个头去承认什么。

    “总有什么东西是比输赢更重要的,阿珩关心阿姐,未必就要摆出这样强迫她去接受的姿态。阿宁不愿让我们为难,也不用只从国家大义上去解释自己的牺牲。你们都要学会承认,有些人在你们心里就是有那么重要。”

    姐弟都没有说话,但这无疑在他们心中都种下了一颗叫服软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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