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夕

    这两年因为战事不平,虽刚打胜仗,但陛下还是觉得该提倡节俭,秋猎还是过于铺张,索性在中秋时办佳节宴会,与民同庆。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清楚这是一场鸿门宴,去不去是由自己的,可到这个时候谁也不会退缩,皇宫是最危险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

    恰如原枫所言,即便薛宁汐想伤心也伤心不了多久,皇家没有公主,唯一一位自幼便被陛下赐了封号的长乐郡主一直代表着皇家和相府的颜面,这次也不例外。

    她需要打起精神扬起笑脸,做好自己该做的。

    人群之中放眼望去,角落里的长乐郡主亭亭玉立,浅麻绿的齐腰襦裙上金线绣着朵朵繁花,脖子上带着一个金色的璎珞,略浅一个色调的外衫隐约遮住了她的腰牌,却挡不住腰间挂着的水绿色禁步。

    她的头上戴着一个金色的发冠,镶着宝石的流苏顺着柔顺的头发垂下来,虽没有簪花,可她那双眼睛说起笑来比桌上花瓶中插着的月季还要明媚动人。

    郡主那样耀眼,她才华横溢,貌美如花,如日中天,放眼在这整个东都城,也难找到第二个像她这般的女子。

    她身旁的那位身穿绛紫色官袍的大理寺卿是她的未婚夫婿。

    她笑靥如花的看着他,她的眉心画了花钿,很好的中和了她眉宇间的英气。哪怕是投向她的目光不断,也没有一道会比她未婚夫看向她的目光更加温柔炽热了。

    穆展业本无意搅了他们的岁月静好,但他不是来破坏他们的,“宁汐,可算找到你了……这不是大理寺卿吗,真是跟我们家阿宁形影不离——”

    见他说话阴阳怪气,挽着他手臂的傅思佩轻咳了一声,他便止住了话头。

    “见过小叔叔,见过婶婶。”薛宁汐欠了欠身子,和原枫作揖的动作同步。

    傅思佩在成婚快一年了,看上去还像一个姑娘,独特的气质与东都的贵妇格格不入,她莞尔一笑,“小辈们感情和睦,你莫要总摆脸色给原枫看。”

    穆展业唇边漾开一抹笑,“夫人说得是。原大人不会觉得本王针对你吧?”

    原枫笑了笑,温声道:“下官不敢,王爷说得十分在理,下官是该和郡主适当保持距离,不能应与郡主定亲了便失了分寸。”

    他还是这样将话说得滴水不漏,穆展业说不过他潦草的嗯了几声。

    薛宁汐忍俊不禁,自己这个心上人的这张嘴真是无懈可击,她收起笑容,问道:“小叔叔,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没什么事,”穆展业的神色恰如其反地凝重起来,“一会儿人多眼杂,我不好叮嘱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思佩是无辜的,你千万保护好她,我相信你。”

    薛宁汐愣了一下,出门前阿爹便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寻好时机出宫,他们会安排好一切。

    只是通知,没人跟她商量过,而她也不能有异议,因为他们是为她好,她该服从安排。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绝不会让她有事。”薛宁汐粲然一笑,她握紧了傅思佩的手。

    原枫摸了一下她垂在腰际的流苏,嗓音温和,“怎么都开始说丧气话了?此战我们自然会赢。”

    “大理寺卿不愧是扬善除恶、匡扶正义之人,说话就是有底气。”

    “王爷谬赞,不过是得于陛下之明治,为朝廷效力。”

    周遭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陛下携皇后娘娘入场,宴席开始,好戏开场。

    “辰兮哥哥,这些阿珩已经同我说过数十遍了。”

    穆辰兮无奈一笑,她总是不想麻烦他,“这是嫌我唠叨了?”

    听他这样说,薛宁汐脸上的笑容更加轻松了些,她摇摇头,笑靥如花地道:“是辰兮哥哥紧张了,你以往可不会总说这样小心的话。”

    穆辰兮是最勇敢的,他和南宫易朗一样不喜谋权,但他从不畏惧危险,总是毫不畏缩地戳破所有阴谋。

    “不过是怕你不往心里去,”穆辰兮习惯性抬手想摸她的头,举起时便反应过来收住了动作,他握了握拳,看向一侧的南宫将军,转移了视线,“见你这样我更不放心了,易朗,你可得好好说说她。”

    南宫易朗手臂交叉抱在胸前,漫不经心的看着他那只不合时宜的手,傲慢的道:“殿下不必费心,也不是只有你将阿宁视作胞妹。”

    薛宁汐和南宫易朗之间便不需要讲究这些礼节了,她捏了一下他的胳膊,低声道:“阿兄,别总是这样和辰兮哥哥说话。”

    穆辰兮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直白的性格也好过那些当面笑脸背捅刀之辈,“无妨。只是孤同你说的事,你务必认真。”

    “这是自然,属下在工作上什么时候还需要殿下另外叮嘱?”

    薛宁汐也不想插手他们君臣之间的事情,她退后了几步,与他们拉开距离,看向了席位上的人。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真诚又疏离的笑容,不知是敌是友。

    她的眼神飘忽,却与周自玄对视上了,他们很久没见过了,语竹的葬礼他并未出席,不过她也不在乎,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实在没有必要配合谁的演出。

    他朝她微微一笑,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总觉得他的眼中蕴着挑衅。

    他率先移开了眼,举步离席,一身玄衣低调,衣服上的花纹却是用银线绣的,看得那样真切,可真是内敛又张扬。

    他走到大理寺卿面前,脸上也没有挂上笑容,声音是一贯的冷,“还未恭贺原大人升迁,大人刚上任便在许州立功,名扬万里,可谓是名至实归。”

    都过去了数月了,现在才来贺着实有些晚了,但原枫最擅长这样的场面话,他抿唇一笑,俯首作揖,“公爷言重了,下官只是跟随郡主,郡主和将军才是此案的功臣,将军将郭贰响一举抓获收缴兵器,遥夜还是郡主亲手杀的……公爷可知道?”

    面对他的试探,周自玄没有露出任何异常的情绪,好像他提起的真的只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陌生人,“郡主巾帼不让须眉,惩治恶人,自然也是被百姓歌颂。不过原大人,你的身份……说来也是惋惜,甘居郡主名下,对郡主当真是情深义重。”

    “公爷这话便说错了,”见他表明来意,原枫脸上盈着的笑容添上了几分愉悦,他的嗓音温柔,“尊卑有别,下官不过是小小大理寺卿,若是忘了自己的身份……难免会做出僭越之事,那可是大不敬。”

    他将话说得这样绵里藏刺,周自玄唇边勾起一个弧度,俯身靠近,低声道:“原枫,你最好祈祷你真的能娶到薛宁汐。”

    原枫的笑僵硬了一秒,很快他就温声道:“下官自是日日祝祷,劳公爷费心了。”

    周自玄在他这里没有讨到好处,他还未转身,余光便瞥见了那抹绿色的身影走了过来,他冷笑了一声,“郡主还真是牵挂原大人。”

    原枫笑得没有丝毫破绽,道:“得郡主眷顾,这是下官的福气。”

    薛宁汐离他们还有几米的时候他只是朝她微微颔首便离开了,见他这样躲着自己,她不由得有些恼火,“这样防备本郡主做什么,本郡主还能吃了他不成。”

    他和原枫互相阴阳怪气自然是不怕,但薛宁汐从来不是一个脾气好的主儿,指不定会让他下不来台来,那他还如何推进他的计划。

    薛宁汐也没有再追究,由着原枫牵着她在他的席位上坐下,他站在一旁为她布菜,让谷雨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温声安慰她,“莫要与他置气,他也只是说了些让我不痛快的话罢了。方才你与太子殿下议事,还滴水未进呢。若是不吃些等会儿可就要浪费了,多可惜这些粮食?”

    薛宁汐摁住他夹菜的手,仰着脑袋望着他,她的眸光明亮,宛如星辰,“你不要往心里去,他不过是扰乱军心,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会站在一起。”

    她总是时时强调,给予了他许多安全感。他唇边的笑容更加肆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心满意足地道:“我自然不会。只是宁汐,我本就自私自利,虽为人臣,却未必会为国捐躯,可若是为你,我便是死得其所,你届时可不要伤心啊。”

    “不许说这样不吉利的话,”薛宁汐皱起眉,即便她明白他说了便会如此做,但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她从不想用谁的命来换自己,没能保护好语竹已是大错,她不会重蹈覆辙了,“我们都会平安无事,清绞乱贼,还穆樱一个太平盛世。”

    原枫眉眼弯弯,眸光柔情似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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