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段

    薛宁汐这几天都跟着原枫跑上跑下,郑一然上门找她都扑了空。一次也就罢了,但他找了自己两次,她若还不给予理会便是她不懂礼数了。

    王娴珍对她很客气,早就听说过长乐郡主与郑一然这个灾星是同窗,还有不浅的缘分,本以为是捕风捉影,没想到却是真的。

    王娴珍仪态端庄,笑着问道:“一然这孩子真是不懂事,怎么还要郡主亲自上门。”

    薛宁汐莞尔一笑,道:“郑夫人言重了,世子登门拜访过数次,长乐都不曾在家,这才特地上门赔罪。”

    王娴珍又笑了笑,试探道:“郡主与我们一然很要好么?”

    薛宁汐轻轻的“嗯?”了一声,不知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家父虽不是王孙贵族,但长乐自幼便与各家的世子公爷、县主小姐相识,何来和谁更亲厚,更要好之说。”

    王娴珍从前有孩子,哪里会关注他一个庶子的交友圈,眼下见他高攀了,一时紧张却说错了话,她也是名门出生,怎会不知“交好”仅仅只是表面的意思,若不是薛宁汐避重就轻,传出去只怕要说她叫小辈难堪了。

    她立刻顺着她的话道:“郡主说的是,像咱们这样的名门,也是与同自己一般身份的人认识,一然是庶出——”

    “郑家哥哥人品贵重,”薛宁汐温声打断了她的话,唇边还弯着浅浅的弧度,可笑不达眼底,“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郑家哥哥都是定西侯府的世子。”

    王娴珍脸上却挂不住了,薛宁汐也觉得这天聊得实在不快,起身福了福身子,“郑家哥哥怎么还没来?劳烦夫人转告世子,说本郡主来过了,若世子有什么事叫下人传告即可。”

    她说完便转身要离开,却看见郑一然站在门口。

    “我来晚了,还辛苦薛妹妹与大娘子周旋,受了这样的气。”

    两人走在长廊上,廊外的院子里种了许多花草,开得精神。虽然王娴珍不容人,可府上还是打理得很好,好像像她们这样的贵族,品行优良与否并不重要,嫁不嫁得好全凭家世父兄,哪怕夫君与自己貌合神离,也要打理府上上下,这点权利倒成了自己的尊严。

    可这些管家的活,她可不稀罕,她也不屑于高门府,不想步人后尘。

    母亲一直想让自己成为一个大家闺秀,但也只是苦其心志,养其性情,不是叫她为人妻,为人母的。

    所以她哪怕觉得王娴珍说的话令人不喜,她也不会去说些难听的话,她也是个可怜之人,在这后宅中消耗余生。

    对于郑一然这样抱歉的话,她只是浅浅一笑,“我没有生气,只是不想听她说那样的话,嫡庶什么的也不过是枷锁,既是不好的东西,又何必挂在嘴上。”

    他抿着唇,倏地笑了出来,“宁汐,你说得对。”

    柳语竹在定西侯府没什么事可做,她也尽量避着王大娘子,其他的姑娘世子也瞧不上她,她整日闷在院子里,今日天气好,婢子劝了好一会儿她才愿意出来走走,却在后院撞见了郑一然。

    他与一位女娘对坐着,墨色的头发半束着,一半散在银白色的衣服上,脸上挂着她从未见过的笑容,不是出于礼貌的,而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很高兴。

    她只能瞧见女娘的背影,茶青色的襦裙,几缕阳光照在裙子上折射出秀在上面的花纹,头顶上只有一顶翡翠宝石的发冠,流苏顺着头发一起垂在腰际,哪怕不看脸都觉得漂亮。

    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上前,最后还是作罢,想绕开他们,没想到那女娘竟往自己这边看过来了,她眉眼弯弯,巧笑倩兮,但她不是在看自己,而是一侧的侍女。“谷雨,你听听,郑世子是愈发不给旁人活路了。”

    柳语竹怔怔的看着她,数月前,她也是这样笑着同她说话,可最后她的父亲锒铛入狱,她寄人篱下,薛宁汐依旧明媚。

    许是她的目光停留太久了,薛宁汐察觉到有人在看她,看情人后她很快站起来,她的声音是脆生生的,咬字很清楚,“柳姑娘。”

    柳语竹垂下头,微微欠身行礼后便逃一般的离开了。

    薛宁汐提起裙子追了上去,拉住她的手,柳语竹的眼眶已经红了,咬着的唇在颤抖,“见过长乐郡主。”

    薛宁汐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想法,这样突兀的拉住她。“柳姑娘还好吗?”

    柳语竹想笑得轻松一点,可怎么也做不到,她索性低着头,嗓音很轻,“得陛下宽恕,小女无恙,只是父亲他……”

    “你父亲……我很抱歉。”

    柳语竹抬眸,细眉轻蹙,她看着薛宁汐的眼睛,她的眼中是哀伤,她说:“对不起。”

    明时初审了柳成福一个时辰也没能审出什么,原枫没舍得放弃这条线索,自己去审了。

    昏黄的油灯下,柳成福那张血淋淋的脸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他双手被铁链锁上吊在墙上,身后的铁墙上挂满的刑具散发着血液的铁锈味。

    这与南宫易朗带薛宁汐去的审狱室不同,这间牢房里都是恶心难闻的气味。南宫易朗像没有骨头一样瘫坐椅子上,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那个温雅的少卿手上拿着一根鞭子,不留情面的往他身上打,一声哀嚎响彻牢狱。

    柳成福抬眸看他,他已经被眼前这人折磨得说不出多余的话来了。他狼狈的模样没有引起他一点的同情心,他的嗓音带中锐利的冷,“还是不说?”

    他拿起一把小刀,端详了几秒,毫不犹疑的插进了他的手指里,十指连心,南宫易朗看着都觉得疼,但他还是看戏的表情。他与他共事两年多,比谁都清楚他的狠戾。

    柳成福疼晕过去了,南宫易朗这才慵懒的站起来,舀了一瓢水往他身上浇下去,水里加了含碱的物质,碱水碰到皮开肉绽的伤口就灼烧起来,他又被痛醒了。

    原枫唇角勾起一抹笑容,眉稍微挑,“你慢慢想,想仔细了。”

    “原枫,你这个疯子!”柳成福声音嘶哑,像一个濒死者最后的控诉。

    原枫充耳不闻,修长的手指握紧了匕首,往他身上划出来了两道口子,是一个十字架。粘稠的血液和匕首一起往下,他看向了一旁的炭盆,柳成福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瞳孔微缩,在他下一步动作前开腔了。

    “我说,修堤坝的银子是我吞了,是有人跟我说不会出纰漏。”

    原枫退回去坐到了南宫易朗旁边,抬手示意录事动笔,“我不想听这些。”

    柳成福沉默了一会儿,他也不催,耐着性子等他想。“我是被胁迫的,人根本就不是我杀的,我都不知道他们去哪了,至于旁的我真的不知情,我都是按照他的指示办事,包括给你看的账本,名册,都是他一早便给我了。”

    顿了几秒,南宫易朗才漫不经心道:“你的那个贵人?”

    柳成福点头,那位不知名的人既是他的贵人,也给他掘了坟墓。

    原枫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椅子的扶手,垂着眸子问道:“前些月,是不是有一起凶杀案,那是怎么回事?”

    “什么凶杀案?”

    原枫已经没有耐心了,他站起来,夹起一块烧红了的炭,摁在了他胸口的十字架上,哀叫声响起,他的声线却是冰冷的,“本官没心情听你说废话!”

    柳成福哆哆嗦嗦的看着他,他眸子都是毫不掩饰的暴戾。

    没等他再出声,他便让燕破拿出了一块玉坠,柳成福瞳孔剧缩,咬牙切齿,“原枫,依照本国律法,我的家眷是不受牵连的!你怎可胁迫我女儿!”

    原枫将玉坠拿过来端详了片刻,随手丢进了火盆里,“你若再不说,可就要牵连她了。”

    “是因为那个人,他让我快点了结此事,不要多管,我就找了个犯了别的罪的一并顶了这个罪名。”

    这倒是有了新的收获,现在牵扯到了更大的事情,此事一定是早有准备,甚至是从扶柳成福上位,那场凶杀案开始,只是找了个替罪羊草草了事,没能闹开来。

    原枫瞥了一眼烧焦了的玉坠,眼底闪过一丝戏谑,若灯光再亮些柳成福便回发现,这只是一块在普通常见不过的玉,原枫再卑劣,也不会真的威胁一个小姑娘。

    不过他也终于想起这玉为何眼熟了。

    是代表简霖的图腾,戴在他女儿的脖子上既是恩赐也是警示。

    当然,只有简承贵族的人认识这个图腾,背后人的身份可想而知。

    此时的他也不知道,柳语竹真的在东都。

    见他似乎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他们也懒得跟他耗了,只嘱咐了一句别让他死了就走了。

    他们走出牢房,南宫易朗对原枫的手段已经司空见惯了,温柔只是他的保护色,疯狂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他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吩咐身旁的人,“此事不要跟大理寺卿提起。”

    这些都是他的人,自是不会走漏风声,原枫也不问,连刑都没怎么用,却让他认了杀人的罪,虽然不能妄论上司,但防着些对他们有利。

    眼下最重要的是把那两个跟死者有纠纷的两个人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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