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不嘉后来听陈闯说，陈家并没有刻意针对许氏的企业。不过是当时宴会结束过后一段时间，有望着风头的公司想着会上许允城和陈老爷子说了不少的话，以为两家有点什么交情，想着能照顾一下陈老的熟人，故而特地来问了一句。

    然而就是多问的那一句，得到陈老爷子无所谓的摆摆手，说了句“我们没准备和他们合作”。

    短短的一句话，却能透露出很多东西。陈家的生意遍布各行各业，是各个行业里的风向标，能够与其合作的企业要不就是实力斐然，要不就是陈家有意提携。余的多的是陈家瞧不上也不屑于合作的企业。

    在商场里混的都是老人精，陈家没表态，他们却能自行揣度。既然陈家没有提携意思，他们这些企业也没有必要自降身段带着一个对他们而言的末流小企业混。

    后来就是来问话的企业把这事儿给说了出去，经过你一言我一句的转达和时间的发酵。有些本来在宴会上被许允城搭好线有合作意向的企业没了动静，更有些原来长期合作的企业听到风声，紧跟行业里各位老大哥企业的行动，和许氏断了合作。短短几个月时间，许氏合作企业跌落到个位数，市场生存份额被不断挤占，谈好的合作也被人抢了去，资金链周转不过，已经面临倒闭清算的风险。

    为了不让经营数年的公司破产，许允城带着妻女换了市里的公寓，那栋别墅被出售，用这些现金流来做暂时周转。

    田书雪和许期如的众多奢侈品也在无奈之下变卖，填充家用。

    C市的富家太太交际圈已经自动把田书雪排除在外，打照面的时候还要交头接耳冲她指手画脚一番。许允城舔着笑脸挨个儿上门求以往称得上朋友的人，都被人拒之门外，或是被人劈头盖脸地呵斥一顿。许期如在学校的追随者们听过家长的吩咐，对她避之不及，嗤之以鼻。

    曾经还算风光的许家三人，一下子就变成了众人唾弃和拒绝的对象，日子变得越发难熬起来。

    许期如本就脆弱的神经在这样的情况下骤然崩裂，她不再愿意去学校，天天在家里待着，安静的时候就在床上躺着，暴躁的时候就在家里大喊大叫乱砸东西。这导致许家连续接到上下住户的投诉，他们迫不得已换了个偏远郊区人少的楼盘住。田书雪担心许期如的精神状态，后面常常在家看着她，防止她跑出去。

    哪知道今天上午出门买个菜，一两个小时的功夫，许期如就自己跑出了门，还找到了A大，跑到许不嘉面前去了。

    陈闯说，许允城和田书雪花费了一番功夫，才把许期如从精神病院弄回家，家里仅剩的钱财全部散在关系打点上，紧跟着他们去了一个小县城，从C市销声匿迹。

    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许不嘉有点恍然。初中那三年难熬的时光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不出意外的话，这三个给她带来苦难的始作俑者会从她的生活里彻底消失，再也翻不起一点浪花来。

    她还以为自己的心里不会对这件事情有什么反应，但是傍晚靠在沙发上发呆看天花板的时候，眼泪不自觉从眼眶里涌出来，好像在为幼时的她而释怀。

    许不嘉知道，到这里为止，曾经那个伤痕累累的她正式与自己作别。

    陈闯把她揽在怀里，用手指擦去她眼角的眼泪，爱怜地亲吻着许不嘉的头顶，一言不发地陪伴。

    这样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许不嘉流过眼泪，恢复了情绪，把曾经和陈闯一笔带过的事娓娓道来，她以前不愿意说，是还没有完全放过自己，也不忍心让陈闯听了和自己难过。

    说的时候许不嘉还在陈闯下意识握紧手的时候拍拍他的小臂以作宽慰，惹得陈闯捧着她的脸细细亲吻。

    话题的末尾，许不嘉说：“读高中的时候，我以为我只是怕他们许家人，所以一直避之不及。等如今听到他们的坏消息，我才发现我是有些恨他们的，听见他们过得不好，我竟然有一丝快意。我是不是不太懂感恩，有时候我好像有点冷血。”她看了陈闯一眼，随后用脑袋在陈闯的胸膛拱了拱。

    陈闯摸着她茸茸的后脑勺，温声道：“他们那样烂透了的人，不配得到你的感恩，没有他们，你的童年应该会幸福许多。许家人是该恨的，我也恨他们，恨他们对你不好，恨他们害你受苦。许家人能一家三口找个地方委屈求活，已经是他们能得到的最大宽恕了。”

    陈闯本来是想让许家三人在小县城过活，不再过问，可如今听了他们干的事，知道他们打破了许不嘉对家的幻想和爱的渴求，施加的心理和身体上的伤害，陈闯就不想让他们那么好过了。

    不过这些事情不用让许不嘉知道，陈闯知道自己的女孩自己竖了墙，但实际内心是柔软的，有副慈悲心，他不打算让她面对这些黑暗心思，他后续自己处理好就是。

    为了让她放松心情，陈闯带着许不嘉到一条不算热门的小吃街上去，从街头吃到街尾，嘴里衔着手里提着，许不嘉最多每样吃了一口，最后从巷口出来的时候，都忍不住摸着肚子打了个嗝儿。

    “还有这么多东西，都没吃，有点浪费。”许不嘉回头看他，陈闯的两只手里都提满了食品袋，大多都是塑料袋，配着他帅的二五八万的脸，难得比较接地气。

    “一会儿我吃点，剩下的明天再看，能吃就吃，不能吃就算了。好歹每样都尝过了，我一会儿再吃点，也不算浪费。”陈闯在路边拦了个车，跟许不嘉回了公寓。

    他寒假也跟着许不嘉在公寓住，两个人一人分走一个房间，早上一起吃早饭，白天许不嘉去教育机构补课，陈闯就去公司做事，晚上两人再一起吃完饭，空闲时间就拿着陈老爷子给的娱乐券出现在各式各样的娱乐场所，时间过得也算充裕和迅速。

    陈老爷子对陈闯上了大学以后自觉到公司报道这件事感到非常满意，也不管孙子到底能不能承住事儿，把能放手的一股脑儿全部放手交给陈闯做，一力镇压董事会众人的意见。

    陈闯表现出色，敏锐的直觉和直切要害的判断让他几乎可以称作无往不利，短短半年多的时间，他已经让人切身感受到陈氏集团倾力培养的接班人的手段之狠、城府之深，与他尚浅的年龄和看似花瓶的外貌并不成正比。

    有了陈闯压阵，陈老爷子天天乐得清闲，在老宅里逗鸟浇花，不时还跟老友搓上两圈麻将，就算输钱也是笑呵呵的，只说“小闯给我发的零花钱，说没了再给我发新的，他会挣”。

    几位老友：“......”

    然而实际情况是，老爷子在他刚接手工作的时候，总是没事就来办公室晃晃，一会儿问问他上班感觉如何，一会儿问问和许不嘉感情好不好，总之就是没事都要找一点话聊，扰的陈闯有些烦，他给老爷子微信上转了五万块钱，给老爷子说的原话是：“您老要是实在无聊，可以去打打牌消遣消遣，钱我已经发您微信上了，算我赞助您的，以后您的牌钱我都赞助了，您快回去练练牌技吧，过两个月我看看您牌技有长进没有，现在我要去开个短会了。”

    陈老爷子也不恼，摸摸并不存在胡须的下巴，乐呵地点开微信收了钱，马上就叫了几个朋友，声称要学打麻将。

    几个老头子一听当然欣然赴约，毕竟留着一个新手不宰更待何时？他们当然得好好“教导”陈老爷子。

    起初两周，老爷子天天输，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他在牌桌上被“教做人”。

    陈老爷子乐悠悠交学费，渐渐摸着门道，也能逐渐和三个老友打个来回。

    起初三个老友还开开心心“收学费”，后面天天听着陈老爷子在牌桌上各种变相地说孙子如何如何，未来孙媳妇如何如何，说自己现在已经准备颐养天年了，公司都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听得几个老头子耳朵起茧，赢了钱也不开心。

    奈何陈老爷子打上瘾了以后，还不让他们散桌，要是三人不来，他就挨个儿去家里找。

    三位老友捏着鼻子陪他打，打到后面，输的时间还要稍微多一些，不仅如此还必须听着陈老爷子花式炫耀，弄得三位老爷子揣着气回家去把年轻人从头到脚都批训一顿，搞得三家的年轻人们苦不堪言。

    忽然北市几个大家族公司的对外主事人换成了家里最年轻的那一批，各家大家长都有心培养，放任他们在商场上打得你来我往。当然，为了防止自家孩子在商场上被陈家那个小子欺负，有时候大家长们还要在背后出出主意。

    总之陈闯稍微能喘口气，不用对着一群老狐狸打太极，有时候对面的操作都能让他在忙碌中笑出声，也算作一个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