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锋刃贴着侧颈外划,就在切进血肉的瞬间,叶星敏锐察觉到危险逼近,掌中匕首陡然翻转,刀柄狠狠砸向男子后肩,两人霎时拉来距离。

    暗器落地发出伶仃清响,郑溪捂着伤口,脚步不稳,直接撞翻了一旁小几。

    叶星受力后退了几步,摸了下险些被刺破的左肋,微挑眉梢,“……我还以为你是对武道一窍不通的废物。”

    “出门在外,”那一刀划得偏了,只割伤了颈窝,郑溪按着冒血的锁骨,虚弱一笑,声音嘶哑:“总要……有点防身的武器。小少主不愧是朝廷选出来的人……反应奇快。”

    陈晔顾不上其他,连忙去扶郑溪,撕下衣摆帮他止血。

    “反应慢点这会儿就要死了。”叶星反手关上窗,说:“你那暗器里沾着药毒吧?”

    郑溪看向地上的尸体,陈晔做事稳妥,那尸体的衣袖已经被完整放下,若不主动去翻,根本不会发现他们手腕处缺了块皮。

    待陈晔将伤口潦草缠好后,才说:“随手从尸体上捡的。”

    叶星微微眯起眼睛。

    郑溪似是毫无察觉,只靠着那倾倒的小几,说:“少主说得对,我对武道的确不精。药毒这东西虽说能杀了少主,但对我来说更危险,稍有不慎,反而会害了我。”

    叶星又抬眼打量了他片刻,随后把匕首插回腰侧,目光定向他的脖子,遗憾地说:“早知如此,我就接下那一刀了。”

    陈晔提剑挡在郑溪身前,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说:“少主刚刚已经手下留情了。”他转头看向门边的身影,“既然二位没有动手的打算,想来我们对你们还有用。”

    叶星这才注意到陈晔的的模样。

    她之前的猜测没错,陈晔果真一直藏在北漠商队里。

    最开始跟着图坤剿狼时故意扮成扔剑逃跑的草包,险些被尸狼扑咬,试探龙潭镖局的善恶立场。后来得知贺兰图身体抱恙后捧着药箱慌不择路地跑。又在贺兰图遇到危险时第一时间拦住刺向婴儿的剪刀。

    曾经混杂可疑的线索开始串联,那些浮在真相的迷雾逐渐消散。

    陈晔一直在暗处保护贺兰图,也一直观察着他们所有人。

    这个“青年”总是会在关键时刻露面,利用身份的遮掩,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又在“不经意间”悄然出手,把即将倾覆的棋盘拨正,不让那场“火”烧到自己身上。

    没有人会怀疑他的举动,即便当时图坤明知道到身边有内鬼,也依旧没对他起任何疑心,甚至还派他过来参与围杀御光派的人。

    憨傻老实是个很好用的伪装,任何看似怪异的举动都可以被轻易归类为“傻子”。

    直到今日为止,就连叶星也以为他只是“傻子”。就算看到了那些举动又如何?叶星早已察觉到了那些无头无尾的线索,但她和宴离淮没急着动他,因为“傻子”还没露出锋芒,他只是在观察他们。

    那么,他们到底在观察什么?

    叶星目光移向郑溪,对宴离淮说:“想来这位就是半药人已死的朋友了。”

    郑溪伤口剧痛,艰难抬手拭汗。

    宴离淮关上门,门上破烂的洞口挡不住外面的刀剑声。他毫无避讳地说:“我们当时还以为那朋友是掩人耳目的幌子,到不成想,我们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那两个因狼毒自相残杀的住客,是客栈人群陷入恐慌的开端,也是送给宴离淮的“线索”,更是御光派打着抢掠的名号明目张胆搜找秘宝的契机。

    这件事就像机关里的齿轮,稍微转动,便牵扯出了后面一连串至关重要的事件。这些看似荒诞诡异的事件背后皆站着一位棋手,所有人都被困在客栈里参与这场夺命角逐,想尽办法吞吃对方的棋子,将站在对立面棋手踢出棋局。

    这些棋手才是关键,没人会花费精力去探究那个齿轮的异常。

    两个住客的尸体一个是半药人,另一个是谁?那对宴离淮来说并不重要,或许只是单纯地为了制造恐慌来掩藏自己的行踪,又或许死者曾经的确是陈晔的合作伙伴,只不过现在只是一颗弃子而已。

    御光派也深以为然。

    宴离淮认定了陈晔这个训练者能做出弃车保帅的事,只当陈晔是一只多疑的孤狼,只要他不动,饿狼总会自乱阵脚。

    但孤狼其实有同伴。

    没人知道郑溪的存在,他就像这场角逐里最不起眼的过路客,当御光派与北漠商队还在为“骨”缠斗时,他就已经开始在暗处盯着青雄寨露出的破绽,去寻找操控狼群的方法了。

    叶星和宴离淮只是他们的计划之一,如果这两人不能为己所用,帮他们找到秘宝。那么郑溪便会开始设法吞吃掉青雄寨,围住宴离淮,逼着他们“联手”。

    这两人倒是配合明晰,一个调查青雄寨,一个观察叶星和宴离淮的动向。

    “我们孑然一人,只有一条命,想要在这里活下去,只能靠脑袋。”郑溪按着伤处,眼神平静,仿佛刚刚从没骂过宴离淮,他坦然说:“可惜再精心谋划,还是棋差一步。叶少主能和老板联手,倒是让人出乎意料。”

    “和小少主的合作的确让人愉快,我收获了不少。”宴离淮慢慢地说:“况且,如果不是小少主,恐怕我明日就要成你们的狗了。”

    他缠了几圈铁链,后退几步和陈晔拉开距离,抱歉道:“所以,我认为,你们活着带来的威胁,已经远远超过能给我带来的好处了。”

    “二公子。”陈晔剑尖略微抬起,脚步不动,说:“被困在这座客栈也并非我等意愿,当时青雄寨已经察觉到我的身份,我们只能借着假死分开。”

    叶星背靠窗台,看着他手里的剑。

    陈晔继续说:“正如郑溪所言,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保命。此时御光派与青雄寨尚未彻除,外面群狼环伺,我们何不就此联手?”

    宴离淮不以为然,“御光派已是强弩之末,自有一大群人抢着收拾他们,我何须与你们这群隐患合作?”

    外面风暴翻涌,叶星遮住了身后那缕寂淡的日光,她懒得和别人开口争执,只抱着手臂,在光影交错里打量着陈晔,而隐在昏暗中的郑溪正平静地看着她。

    “站在对立面才会成为隐患。”陈晔看着这个同为训练者出身的二公子,握了握手中剑柄,片刻后说:“但是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不是吗?”

    宴离淮略微抬起铁链,似是起了杀心。

    陈晔看到这,反倒放松了,他说:“五年前二公子因病去世,五年后却在这大漠建起了客栈。今日聚在客栈里的不只有我和二公子,还有龙潭镖局和青雄寨。大家到底为何聚在这里,二公子想必比我清楚。”

    叶星指尖微蜷,指腹划过沾血的衣料。

    “大家聚在这里是为了‘骨’,可惜这东西只有一个。”宴离淮略过了陈晔的话,说:“我们不同路。”

    “我们皆是南阳王府的野鬼,哪有路可走?”陈晔坦荡地说:“‘骨’只是趁手的武器,我们争抢至今,不过是为了用它对付同一个人。只要那个人死了,谁得到它我都不在乎。”

    “空口无谈。”宴离淮松开勾爪,抱着手臂,“我总要先看看你们的诚意。”

    陈晔却话音一滞。

    那几张皮是他们刚得来的筹码。如今他们棋差一子被宴离淮堵截,不得已只能透露身份,若是再把筹码交出去,他们日后恐怕就再也没有能够抗衡两人的机会了。

    训练者和别人联手却没有底牌可是大忌,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背叛。更何况对面那人还是宴离淮,这人毫无道德可言,等他得到了这些筹码,恐怕他们连这间屋子都走不出去。

    正当陈晔心思百转,郑溪适时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顺着地面滑到宴离淮脚边,“我从青雄寨那里寻过来的东西,想来对公子有用。”

    宴离淮捡起纸,起身时多看了郑溪一眼。

    “这是……”叶星接过宴离淮递来的纸,皱眉看了眼上面歪扭的符号,“这是乌洛部的文字。”

    “不错。”郑溪说:“这是我从青雄寨那些人身上找到的。如果没有这些东西,‘骨’只是一个毫无用处的装饰摆件。”他缓了片刻,才轻声补充说:“这只是其中一份。”

    叶星抬眼看向宴离淮,神色一沉。

    还是来晚了一步。

    陈晔没想到郑溪还有后手,愕然后很快便反应过来,道:“青雄寨这些年也在追查‘骨’的下落,可惜他们没找到‘骨’,只找到了这些残缺的曲谱。郑溪以身涉险,才从他们的虎口里找到这些。”

    叶星折好纸,没接话。

    陈晔自知占了上风,也不急,只道:“如何,够有诚意吧。”

    宴离淮没说话,等气氛陷进诡异的僵持时,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你想杀了宴知洲。”

    陈晔下意识握紧了剑。

    “放松些,”宴离淮带着笑意的眼底仿佛藏了刀,他说:“我们三个都是训练者,想杀宴知洲自有上万种理由。但我不懂,”

    他目光绕过陈晔,指了指郑溪,“这人和世子有什么仇,值得这么为你卖命?”

    陈晔说:“他……”

    “简单一点,”叶星领会宴离淮的意思,淡声说:“合作可以,但这个人不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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